三日前,天谕殿主秋枫道人奉召来到清虚宫四御殿。
大殿三面围墙,墙上布满华贵的装饰和精美的浮雕,尤其是三颗巨大的夜明珠尤为耀眼。
大殿中央,一位华服道人右手负后,背向秋枫而立。
秋枫道人来到近前,双手一揖,说道:“参见国师大人。未知国师召贫道来所为何事?”
华服道人转过身来,只见他面目白皙,容颜清癯,眉眼之间尽是庄重与贵气,须发略有霜意。正是道门教主、当今国师冕下,出自景阳宗的凌霄真人。
国师右手自身后抽回,虚抬一下,说道:“师兄怎地如此多礼?说过无数次,我二人单独相对时,勿要这般见外。”
秋枫道人笑了笑,说道:“主次有别,国师还是依着老道的好。”
国师摇了摇头,不再勉强,说道:“日前曾请师兄商议昔日宗门之事,师兄也曾观阅玄微来信,如今那孩子即将抵京,我前思后想,颇有不周之处,所以请师兄再来指教一二。”
秋枫道人笑道:“想必国师心中已有头绪?”
国师沉默一阵,喃喃叹道:“你这孩子,究竟是哪冒出来的?”说完伸出左掌摊开,掌心一个浑圆的白色珠子。
秋枫道人知道这个珠子是景阳宗玄微真人的神魂凝聚而成,里面包含了关于那个叫赵寒煜的弟子所有信息,包括玄微真人一段幻影留言。那天初见此物,听得玄微真人的言语,饶是他活过漫长岁月,修为精深,也是心摇神动不已。
秋枫道人念头一转问道:“当日国师曾有两种推测,如今可有定论?”
国师缓缓的摇头,说道:“第一种已经推翻了。因为时间差距实在太大,中土大陆也无人能够有此境界,掌控时光的变化。第二种......难道他真是其他大陆来到这里的?”语气充满不确定性。
秋枫道人闻言,也是苦思不解,亦不言语。
国师在殿中开始踱步,口中喃喃自语,“清虚别院?不行。天谕院?也不可。直接来到宫中?不妥......”
秋枫道人忽然出声说道:“国师,三年以来,昆仑宗已经数度来信询问道门传承究竟属意何人,上月最后一封信中言明,若是清虚宫再无合适人选,他们将举荐玉煌剑派大弟子古鸿明来京受继承之礼。”
“昆仑宗?哼!数千年来仍然贼心不死,前两任教主再三敲打、谢无忌冲宵一怒也未能阻断这帮无耻老货的野心!自己宗门最杰出的弟子都能下手加害,如今又想挑唆玉煌剑派出头?难道不怕谢无忌仗剑再杀一遍?”国师面沉如水,言辞满含怒意。
“薛凌峰本是我中意的人选,他那妻子虽是天魔族人,我曾下令彻查,洞悉她从未作恶。只恨昆仑宗欲控制其夺位后号令天下、薛誓死不从,然后突施毒手。全然不念薛曾为宗门立下奇功、报效非常。如此一班禽兽不如的老货,本座只恨谢无忌下手不绝,留下后患。”
秋枫道人十分清楚这一段沉痛往事,也明白国师曾为此事大为自责、愧疚于心。
他长叹一声说道:“国师息怒,往事已矣。老道曾听国师提起要景阳宗大弟子来京接受传承,而后为何无果?”
国师说道:“李哲确实具有领袖道门的资格和才华,可是玄微师弟早已确立李哲接掌景阳宗主,我亦不好强求。而且若再是我景阳弟子执掌国教,天下说三道四的恐怕愈来愈烈。”
“国师此言差矣。”秋枫道人摇摇头,“常言道举贤不避亲,令师侄若真能挑起这副重担,则是道门之福。”
国师想了想,说道:“师兄,其实我对你一直很愧疚,本来这道门之主的位子是你应得。当年那一战......”
“诶,国师不必再提。”秋枫道人打断他的话,说道:“如今昆仑宗推出玉煌剑派的古鸿明,传闻此子温润如水,乃谦谦君子,其他宗门多有传其名。国师有何看法?”
“师兄,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虽然我对玉煌剑派并无恶感,对这年轻后辈也有耳闻,但昆仑宗的推荐并无善意。我本欲一言否决,可是昆仑宗毕竟是世间最古老的宗派,亦曾出过教主统领国教,还有不少附属宗门。这点颜面是无论如何都要给的。唉!可惜了中土第一神山之名,现今的昆仑山再也不是圣境,而是道门祸害之源!”
国师神情甚为愤懑,秋枫道人出言相慰,然后说道:“国师一言虽有九鼎之力,外界反对也不可忽视。依老道看,此事强行否决不妥,不论昆仑宗如何不堪,对古鸿明本人来说就极为不公。何况,昆仑宗和端王遥相呼应,京中的反对之声恐怕也不会少。”
国师面色一寒,说道:“师兄提醒的对。李暮云野心极大,数百年来为了夺宫,他可以招揽任何势力,甚至不惜自毁羽毛、与敌携手。落枫学院薛凌峰事件,他是幕后主凶之一。只是苦无实证,否则......”
“国师,你还记得五十年前,旋影之森传来的消息?”秋枫道人问道。
“师兄多虑,我怎会不记得?那次天地异象之后一月,李暮云秘密返京。一年后生下长子,取名李天铎。他以为什么都能瞒过我?就说这名字代表着什么?我会不明白?”国师说完,眼中闪过厉色。
“此事我们从未讨论过,国师心中有数就好。”秋枫道人顿了顿又道:“五十年来,端王笼络了镇国、辅国、振军三位大将军,除了天策上将与他无大交情,军权之重已经堪忧。朝中左右二相虽然自立门户与他相交不多,但三省六部之中他也伸手不少。何况他又亲领东都洛阳府牧,至于大都护、府尹皆是他的门人。若是陛下再多缠绵几年病榻,恐怕朝中局势会继续恶化,那时,政令不会来自皇宫,而是出自端王府了。”
国师面色冰寒的说道:“师兄说的不错,现今朝政有些艰难,不过都还在控制之中。陛下经慕容世家供奉公孙子羽诊治,情况有所好转。我只担心,目前李暮云肚中到底有多少牛黄狗宝尚未掏将出来。此人来日一旦举事,必是雷霆万钧之势。若能知道他的底牌,我等也好应对。”
秋枫道人埋头想了想,心中暗自对比双方的绝对战力,算了半天自咐当在五五之间,于是说道:“国师不必忧虑,叛逆之流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若端王真有举事一日,陛下赠与国师诏书,天下势必响应,那时群起而攻之,逆流自当瓦解。”
国师冷冷说道:“师兄错了。当今陛下一日不立太子,正统之言便是笑话一句。端王本是太宗亲子,先皇也未立诏严禁他继承大统。若有一日陛下不幸驾崩,皇储不明,李暮云再打起正统之名,你我如何应对?何况你计算敌我双方战力,至少漏了两股。”
秋枫道人一怔,问道:“我已算定端王不择手段,所以将天魔族并入其内,还有哪一股?”
国师面色如霜,说道:“第一,乾坤五绝中和前朝有关的两位;第二,西域佛宗!”
秋枫道人大吃一惊,问道:“什么?!”
国师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师兄切不可忘记,作为人族的分支,接近万年的人魔大战他们从未参与。就算是六百年前开始与我中土来往,可是五百年前那场惊天之战也未见其踪影。当年我接任教主不久,战事一起,我与陛下分别休书前往西域求援,根本杳无音信。由此推断,佛宗不是与天魔族相互勾结就是另有他图。”
秋枫道人想了片刻,说道:“人不可因噎废食。就算未得到西域援手,也不能证明他们怀有异心。”
国师冷笑道:“陛下当年好心扶持佛宗,允许他们在京城开枝散叶。许多年来,他们汲取了多少中土养分,除了东西来往日益频繁的乌鹫运输之外,他们为中土、为整个人族还做过什么有益的事?薛凌峰被围杀那夜,出手阻拦我的五人当中,有两个让我深深怀疑......”
秋枫道人猛然抬头,问道:“国师可有根据?兹事体大,可要慎重!”
“那年佛宗宗主孤峰活佛与我讲经论道十余日,大日如来之印我一直铭记于心。不光是神妙绝伦,还兼有超脱凡俗的力量,那股力量与我道门说来是殊途同归,我怎敢忘!”国师神情严肃异常。
秋枫道人闻听此等秘密,额头不禁汗珠如雨。
国师接着说道:“包括三百年前,顾倾城与佛宗结怨,还有妖族长公主失踪事件,甚至......”
秋枫道人摇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国师,明年春天下会,据说佛宗会派遣嫡系子弟自西域前来参加,我等怎生应对?”
国师微微摇头,说道:“天下会格局太小,黄帝陵才是重头戏。据顾倾城传信告知,届时佛宗圣母将会再度莅临,欲报昔日那堕境毁容之仇,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佛宗强者来到京城。等到那时我们一定要尽到地主之谊,也称量称量西域人士如何敢来中土争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