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夜探(1 / 1)

荣郁芝草草吃了饭之后,又开始召见那些来自各个衙门的官吏了。等到她忙碌完之后,转眼一看摆在一边的铜雕西洋钟,发觉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她泡进浴桶洗净一身疲惫之后,就换上寝衣爬到榻上准备歇息。临睡前,她还告诉在一边伺候的郭黛仪,毕德胜已经把电铃装好了,所以没有必要派人守夜了。

郭黛仪带着一众宫女领命,关上了寝殿里的点灯后齐齐退了出去。在郭黛仪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荣郁芝觉得自己的世界真的好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可是她闭上眼许久,模模糊糊已经有些睡着的感觉的时候,却听到窗边一阵响动。

荣郁芝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在黑暗里摸索着,感觉外头那个人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时候,她已经摸上了就装在榻边电铃的按钮。等她已经要按下去的时候,只听窗外那人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莫慌,是臣女!”

荣郁芝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略一回忆,就想起来了:“关小姐?”

“臣女当不起陛下一声‘小姐’。”关若辉谦道,“陛下唤我若辉便好。”

周围一片漆黑,荣郁芝微微蹙起眉,下了榻去摸自己的外衫,一边问道:“现下宫里都下钥了,你是怎么到朕寝殿来的?”她顿了顿,感觉自己更迷惑了,“你到朕的寝殿要做什么?”

“陛下见谅,臣女漏夜前来是有要事禀报。”接着,只听她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些许狡黠,“臣女所居的玉粹轩正在养心殿内,自然不会被宫中的门禁所阻。”

荣郁芝听她说有要事禀报,就顺着关若辉的声音挪到窗边,透过月光果然隐隐约约看见了关若辉的脸。

“陛下也不怕臣女是夜半来行刺的?”关若辉饶有兴致地问道,一边纵身一跃爬上窗户。

关若辉这一跃让荣郁芝吓了一跳,她上前帮着关若辉翻进窗户,才说道:“朕可不怕,没人要杀朕。若是储志琦,朕就是他带进宫的,何苦为难朕。若是旁人,杀了朕,储志琦还能带旁人过来,何苦多此一举。”

关若辉赞同地点点头:“元潜果然没有看错人。”

元潜?荣郁芝回忆了一下,这好像是柏存峥的字。她疑道:“柏存峥没看错人?”她顿了顿,才恍然大悟,“原来他那日来务本女塾,就是来替储志琦寻皇帝人选的。”

关若辉意味深长地笑了:“他的确是去选皇帝的,可不是为了储中堂。”

“柏存峥不是储志琦的人?”荣郁芝感觉她已经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了,柏存峥天天跟着储志琦走,帮储志琦出谋划策,赤.裸裸就是储志琦的走狗嘛,“那他是谁的人?梁岑的人?”也是,听说柏存峥年轻的时候一直在美利坚,那么为维新而革.命的梁岑一定很对他的胃口。

关若辉笑了,在朦胧的月光中让人觉得阴恻恻的:“元潜怎么会为那种人效力。”

看着关若辉这样的笑容,荣郁芝一怔,只感觉自己的瞌睡虫跑了一大半。

不要轻信任何人,关若辉的话最多只能听一半,看情况相信、或者根本不要相信。

她的脑中有个冷静的声音说着。

这个声音让荣郁芝理性起来,她看向关若辉的眼神却柔和起来:“若辉夜探朕的寝宫,有何指教?”

虽然荣郁芝面色柔和,关若辉却没来由后脊一冷。她怔了片刻才开口:“臣…臣女是来向陛下建言的。”关若辉转眸看向荣郁芝,平凡的面容在月色下竟多了一抹艳色,“陛下可在登基后下旨赐储中堂九锡之礼。”

“九锡之礼?”荣郁芝觉得有些耳熟,可又想不起这是什么。

“陛下在女塾没读过史书吗?”关若辉疑惑地看了看荣郁芝,解释道,“九锡,是天子赐予有殊勋者的九种礼物,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这九样,便是九命之锡。储中堂有从龙之功,可以受九锡之礼。”

荣郁芝心下沉了一分,关若辉口口声声说柏存峥不为储志琦服务,可现在呢,又替储志琦要好处来了。

关若辉看出了荣郁芝在想什么,淡淡一笑:“臣女可不是为了储中堂讨赏来了。陛下您想想,现在您的势力与储中堂比何如?”

“朕自然比不过储志琦。”荣郁芝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正是。”关若辉赞同地点点头,“陛下如今实力不如储中堂,自然不能逆着储中堂的意思,这点,陛下您比我清楚。但,陛下不仅不能逆着他的意思,更要明里暗里捧着他——这样,陛下才能暂时地保住自己的地位啊。”

荣郁芝承认关若辉说得的确有道理,这也是她这两天在考虑的事情。只听关若辉嗤笑一声:“储中堂此人,城府深沉,为人也是八巧玲珑。可是人哪有没缺憾的呢,储中堂就短在自负。”她脸上阴狠了几分,沉声道,“他以为陛下是个年幼的女子,定不会对陛下多加防备。陛下可趁这个机会,慢慢遵养时晦。陛下可凭借自己年幼少女的面貌,暂且麻痹储中堂,然后慢慢铲除储党。”

一句话如惊雷劈下,荣郁芝瞪直了眼睛看着关若辉,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此事哪有这么简单。”

关若辉并不答话,反而问道:“陛下今儿可见着文渊阁大学士荣大人了?”

荣郁芝点点头:“这人今儿还驳过储志琦的面子。”

“那便是了。”关若辉抚掌而笑,“荣大人是已故太子太傅洛叙大人的嫡长子。洛大人何等人物?既是前朝废帝的嫡亲外祖父,还是当年储中堂的长官,朝中不少重臣都视洛大人为恩师。而如今,储中堂处处独占鳌头,自顾自就把陛下您接来宫中,丝毫没和荣大人商量分毫,可见是想把荣大人抛在自个儿的圈子外头了。荣大人生来就有骄傲在的,他怎么肯答应?”

“可.荣顺他还是遵从了储志琦的吩咐,拟了政议的条目啊。”

关若辉对此习以为常,松快地地笑了:“臣女与那荣大人有过几次接触,了解到那荣大人其实很不靠谱。他顺从储中堂,一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因为他深知,储中堂敢把大家召到一起政议,就是摆明了不怕别人反他。但是政议过程中,储中堂一定风头过盛,处处不让人,挑了荣大人的神经,荣大人才一时血气上涌,说了什么话来反对储中堂。”

荣郁芝仔细回忆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情,发现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这关若辉虽然人没在勤政殿,但是竟然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关若辉补充道:“荣顺既然在陛下这里摆出了反对储中堂的样子,按照他的性子,他就不会再为储中堂做任何事了,当然,他也不敢、也没必要为储中堂做事了。陛下可以利用这一点,让荣大人和储中堂好好斗一斗。等储中堂倒了,荣大人也容易解决——这样经常随性而为的人构不了什么威胁。”

关若辉说得非常在理,荣郁芝听了之后默默记下,打算一会儿自己再好好想想。随后,她抬眸看向关若辉问道:“你和柏存峥是忠于我的吗?”

关若辉愣了愣,笑道:“臣女可没说过我们效忠于陛下。”她略略思考了一下,补充道,“不过若陛下与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我们也可以说是效忠陛下您的。”

荣郁芝挑眉:“你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关若辉沉吟了一下,并未回答,只说:“陛下从现在开始,不要轻信任何人——包括臣女与元潜。”

荣郁芝皱眉看着她,关若辉耸耸肩,掏出袖中的怀表看了看,惊道:“竟已经十一点一刻了!”她朝荣郁芝抱歉地笑笑,“今儿夜里是臣女叨扰陛下了,臣女这就回去了。也请陛下早些就寝,熬夜对女子的皮肤并无益处。”

荣郁芝应了一声,关若辉就走到她进来的那扇窗边,又是一跃,利落地翻窗出去了。荣郁芝看着她在月夜里的身影,有些担忧:“你就这么来来回回的,不会被人发现吧?”

关若辉笑着摇摇头:“陛下的寝殿到玉粹轩不远,穿过一个夹道就成了。宫里各处下钥之后,也没有奴才会出来随意走动了。臣女穿着暗色的衣衫,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看见的。”

荣郁芝放下心来,目送关若辉走远之后关上窗子,把外衫脱下挂在原本的位置,这才躺回榻上。

荣郁芝本是忙碌了一夜,应该一着枕头就能睡的。可是被关若辉这一夜探搅得辗转数次都没法入睡。她反反复复想着朝中的各个势力,回忆着今天见到的每个官员和他们各自的特点,量度着怎样用小女孩的样子骗过储志琦、铲除储党,还猜测着柏存峥和关若辉究竟想做什么。就这样,在她迷迷糊糊有些进入梦乡的时候,梁崇婉却已经进入寝殿想要叫她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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