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倩不曾想到会在这外人根本不会知道的黑水洞遇见阿牛,就如同她绝对不会想到才与她和颜悦色相谈的宫九会突然变了脸。
才用药敷上不久的伤口被宫九这么一鞭子抽的再度火辣辣疼痛起来。
任凭农家女子如何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九公子依旧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在农家女子身上任意施为。
一直等那一条腰带抽的断成两截的时候披头散发的九公子才停了下来,杨幼倩也终于忍受不了这钻心的疼痛昏死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候,一如之前醒过来那般,九公子正倚栏观山水。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总比这样羞辱我来的更加痛快。”
“我不杀你,我不杀女人。”
宫九一如既往冰冷,眉间结霜。
杨幼倩歇斯底里。
“你不杀女人却选择了羞辱女人,我看你就是个心理变态。”
“你说我是变态那我就是,不过我应该提醒你,你身上的伤口不能太过动怒,还是那句话,这阁楼中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享用,只要不踏出这座阁楼即可。”
宫九淡然离开。
杨幼倩如何会乖乖待在这座阁楼不离开?这等好似专门囚禁女子一般的牢笼足以让人窒息,宫九身边无仕女,因此宫九离开之后,这座阁楼就真成了杨幼倩一人的世界,她想做什么绝对无人会阻拦,只是当农家女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下楼的时候却不由得呆住了。
宫九所居住的地方居然是在悬崖峭壁之上,这座阁楼好似从半山腰直接生长出来一般悬空在这深渊之上,而这座悬崖峭壁之上,与宫九阁楼相似的同样住处,密密麻麻不下于五六十处,难道这就是许多人想进又根本进不了的内门?
……
“是不是觉得很漫长?”
走在能容下三个人并排行走的甬道内,黑胡子笑语盈盈问道。
“的确挺漫长的。”
阿牛点点头道。
“我大概算了一下我们走的速度和走的时间,差不多已经走了至少二三百丈远,这样的距离恐怕说是把这山壁走穿了也不为过,怎么还没见到内门在哪里。”
“你没见到就对了,生活在山里面的只是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内门这些高人一等的家伙自然是不会跟我们住在同一个地方,他们拥有自己的地盘,事实上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水洞,其实还有另外一番天地。”
黑胡子遥指近在咫尺的一团光线,因在黑暗处待的时间太久,阿牛在才出了这团光线的时候还被刺眼的光芒弄得睁不开眼睛,待到习惯这团光线的时候已是豁然开朗,原来竟真是出了黑水洞。
“这莫非是在黑水崖背后?没想到还有这等洞天福地。”
说不上惊讶,因为此时心情只能以震惊形容,就好比三人踏上的这镶嵌在山壁的栈道,与落霞山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不同在于落霞山开辟在内,黑水崖开辟在外罢了,已是秋天,目之所及一片金黄,便是从悬崖峭壁延生出来的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栋阁楼亦被染成金黄色,阁楼与阁楼之间有楼梯相连,层层叠叠,鳞次栉比,却很容易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阁楼。
黑胡子道:“是不是在黑水崖背后我也不知道,毕竟好像还从来没人闲得慌去黑水崖背后看一看,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内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进来了,那就没人管你到底来自哪里,是不是内门人,但是切记行事不可鲁莽,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二人,另外,你们看到的独树一帜的那栋阁楼,就是宫九的,怎么将你们的朋友救出来,我恐怕帮不上任何忙。”
能得黑胡子相助已是万幸,阿牛又怎好意思再让黑胡子以身犯险?故此别了黑胡子之后,比外门小了不知道多少的内门阿牛竟不知从何查起,总不能逢人便问。
“还是先从宫九那边查起,我希望现在他并不在他的房子里。”
九公子阁楼与其他阁楼全然不同,因是单家独户,无楼梯相连,想要过去颇为费力气,燕子李虽轻功极好,但现在也成了无用武之地,毕竟此时是白天,并非黑夜,倘若二人如此飞来飞去,只怕杨幼倩没救出来,二人就先遭了殃,想来想去,似乎只能等到天黑时候再做打算。
“燕大哥,你可曾记得当初我们刚刚认识时候的那小姐。”
躲在一处安静之地的阿牛没来由的说起了这个话题。
“据我所知,那姑娘好像就是这什么魔教圣女身边的丫鬟,前些日子时候也见到过,不知现在在不在这里,若是在这里,我倒还真想找到她当面问个为什么。”
燕子李道。
“这天下的事情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最凉薄是人心,吃咸点,看淡点。”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直到红日西垂,整个内门开始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下,其实哪里用得着真的等红日西垂,只在那圆圆太阳从山头落下时候,内门便已是逐渐伸手不见五指。
魔教的人开始出来活动了。
最先看到的是一个拄着两根拐杖,下半身两个裤腿中空的老头儿,在这安静藏身之地见到阿牛二人之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再不停留,又来了那么两个仕女,不得不说内门毕竟是内门,即便是仕女都不晓得比外门那些为了活命才来的女子漂亮水灵多少。
这些人好像都在往一处赶,不敢在这里多停留,怕生出什么乱子,阿牛与燕子李在天色彻底黑下来那一刻轻声跃上阁楼,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上了宫九房子,燕子李轻功极好,他曾说若是他不愿意,没人可以在三丈距离之内感觉到清微响动,因此即便带着阿牛,仍是没被阁楼之中的九公子察觉。
“那么多人都出动往一个地方走,为何就只剩下你不去?”
杨幼倩似乎早就料到自己结局一般,反正根本逃不出去,倒不如痛痛快快面对,因此即便是连说话都有些生无可恋味道。
彼时九公子正慢饮一杯茶,说是茶,倒不如说是一碗冰水来的更加直白,因为宫九的手不论碰到任何东西,都会有很强的冰霜力道,当然,若是他不愿意那就只能另当别论。
九公子不喜欢喝热茶,准确来讲,他并不喜欢这种热的感觉,因为与他体内寒气相冲。
“我不去,因为我是九公子。”
宫九冰冷道。
“他们去,因为他们不能跟我比。”
“为什么?难道你在魔教中地位很高?高到比你们教主还厉害?”
宫九不说话了,他对自己不喜欢的问题一向懒得回答。
见其不说话,杨幼倩又道。
“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多久?关到我死为止?”
“为什么你们女人总喜欢拿死来威胁别人,这样的方式对别人有用,可你应该知道,对我是没用的。”
“我当然知道对你没用,因为你九公子在这魔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区区一个女人对你来说什么都算不上。”
宫九道:“好像是那么一回事,不过我却不能没有女人,因为欣赏女人是天下最有雅致的事情,尤其是欣赏不同的女人。”
宫九淡然起身,微微看了一眼依旧挂在那里不似红尘中人的女子,文房四宝皆备。
“就保持这个动作不动。”
他对杨幼倩这样说道。
“我今天心情不错,打算破例为你画一幅画。”
杨幼倩如他所言那般果真不动,只因为就算她想动也未必动得了,屁股上腿上伤口触目惊心,哪怕宫九并未动用什么冰玄劲,这等成年男子的力道依旧不是一个柔弱女子可以承受。
宫九画的极为认真,也只有画画时候,农家女子才会感觉到好像面前这个男人其实也有如此认真的一面,大概只要不提起那画像上的女子,宫九便不会发狂。
九公子一定被这画像上的女子伤害过,否则不至于如此狂躁。
杨幼倩心中默默猜想。
画画是一件极为需要耐心与灵感的事情,偏偏九公子仿佛二者皆有,他轻描淡写勾出了床榻之上女子轮廓,盖着轻纱薄被的身子,薄纱里面若隐若现的雪白身体,惟妙惟肖,却唯独在画脸的时候九公子停下了趣÷阁。
他道。
“你会不会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什么?什么不太一样?”
“没什么。”
九公子轻轻摇摇头。
执趣÷阁下画,眉毛,眼睛,鼻子,耳朵,杨幼倩不禁好笑道。
“你说为我画画,可你画的这是我吗?这分明就是……”
杨幼倩突然停住,因为她不想自己再被宫九疯狂的抽打一顿,画像上的女子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幅画上的女子,唯一不同之处大概就在于一个人站着而一个人躺着。
九公子突然丢了手中画趣÷阁扔向窗外,随后将那耗费不少时间的画撕成碎片同样丢了出去,其人发狂,拍碎两张椅子之后愤怒离去。
“这家伙一定是在跟自己生气。”
透过阁楼缝隙清清楚楚看见一切过程的阿牛这样说九公子。
“这家伙搞不好真的被女人伤害过才会这样。”
二人趁着宫九离去,轻声下了阁楼便看见遍体鳞伤我见犹怜的农家女子。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赶快走。”
出乎意料的,杨幼倩并未有任何欣喜异常,反而言语之间迫不及待。
“你这是做什么?你不希望我们带你走?”
阿牛不禁皱皱眉头,似乎对杨幼倩如此好心当成驴肝肺有些不乐意,却又听农家女子道。
“你们再不走宫九就要回来了,他每次离去只有一炷香时间,一炷香过后总会准时回来。”
“一炷香时间救你也够了。”
“根本不够。”
床榻之上女子惨白呢喃。
“除非能彻底逃离这个地方,不然我们根本出不去,因为这里是宫九说了算。”
“你对宫九的评价很高。”
阿牛沉声道。
农家女子道:“这是我的命,跟宫九没关系,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一样,女人要想上位,该付出什么你们是知道的,宫九很好,最起码……他不会勉强我做不想做的事情,哪怕我只是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可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有麻烦,哪儿能坐视不理?”
“你还是没听懂,这是我必须要走的路,难不成你还敢跟司马云对着干?”
……
沉默十几个呼吸时间。
阿牛又道:“走可以,你能不能在我们走之前帮我们一个忙,从宫九那里套一些话出来。”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不敢保证一定能问出来,但我肯定会尝试一下,因为宫九好像除了那画像上的女子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很随和。”
阿牛燕子李走了,悄无声息来,悄无声息走,连这修建在半山腰的阁楼一草一木都没动过,可即便如此。一炷香时间之后准时回来的宫九却皱了皱眉头。
“有人来过这里。”
“有人吗?我怎么不知道,算来算去从我来开始,这座阁楼怎么看都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不是那样的。”
九公子摇摇头。
“如果你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好几十年,从来不曾出去过,你就会跟那个地方的一切有心灵感应,所以当那个地方有陌生人造访的时候,光凭气息你就能感觉出来,来的人不止一个,有两个,是两个男人。”
杨幼倩强做镇定道:“你连是男是女都能嗅出来?”
九公子继摇头之后又木讷点点头。
“是的,男人的味道比女人容易分辨多了,因为女人无时不刻都带着一股子骚气,就像苍蝇见了发馊的饭菜一般,很容易分辨出来。”
“你对女人好像有很大成见,你应该知道天下的女人有很多种,并不是每一种都像你说的这么恶心。”
“天下的女人有很多种,不过在我看来只有两种,一种是愿意留下来陪着我的,一种是不愿意的,通常不愿意陪我的女人,下场都会很惨。”
“你这是得不到就亲手毁了?”
“你这么说好像也的确是那么回事,不过有些人却根本毁不了,好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来的人是什么人?是不是一高一矮,一个瘦的跟猴子一样,一个胖的跟猪一样?”
杨幼倩愕然,心道这里看来经常被人造访,不然宫九绝对不可能准确说出别人模样,她当然不会告诉宫九来的人是燕子李与阿牛,她轻声道。
“你走了之后我就睡的迷迷糊糊,不知道有什么人来过,也许你应该自己去问他们,你这么厉害,他们肯定不敢不说实话。”
“我不会去问他们,他们那儿有一个我非常讨厌的家伙,偏偏那个家伙地位还跟我不相上下,我曾经无数次想杀了他,可最后还是没动手。”
“为什么?因为那个人很厉害?你打不过他?”
“不不不,没有我杀不了的人,我只是每次在想杀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想起来另外一个人,每到那个时候我就突然不想动手了,因为我想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杀了他,然后再送另外一个人上路。”
九公子在道完这番话后又立马摇摇头。
“不对不对,我不能那么做,我必须要让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上路才行,要是同时上路,那我还倒成了成人之美,这天下能做的事情很多,唯独成人之美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给他们一点教训。”
“你等等,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杨幼倩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有几件事情想问你,能不能等回答我了再去?”
“为什么?你是怕我回不来?”
顿住脚步的九公子古井无波。
“如果是怕我回不来,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说过没人能杀得了我,就算是我那教主师父也不行,有什么想问的话等我回来再问。”
待到宫九离开之后不久,原本离去的阿牛燕子李再度潜入阁楼。
“这家伙真的很厉害,没想到居然是魔教教主的徒弟,我们得尾随宫九去一趟,看看他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阿牛再看了疼的脸色惨白的杨幼倩一眼。
“虽然辛苦,却也不得不麻烦你,现在看来,宫九这家伙还真的可能知道林家灭门的事情,教主徒弟,难怪如此厉害。”
宫九离去时候是缓步下阁楼,杨幼倩在宫九离开后曾不止一次仔细观察这阁楼附近有无出路,屡次未果,才知道这里真的是一处绝壁,对于她来说无法跨越的鸿沟对于燕子李来说却是很简单,宫九白衣胜雪,身形飘逸,几个凌空跳跃便到达绝壁之上的另一座宫殿,在这里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至少三五百人。
在见到九公子前来,这随意出去一位皆是高手的魔教人众都不得不让开了一条道,好让这位浑身带着冰冷气息的公子能与这金碧辉煌宫殿最上头的红发男子遥遥相对,红发男子身着一身黑衣,并不见得比宫九逊色多少,一头长发只不过随意以发带捆住,端得无比潇洒自在,那红发男子笑道。
“今天是哪阵风把你九公子都吹过来了。”
“今天吹的是西风,听说西风能把人吹向西天极乐,所以我特意来看看要不要送你左宗野这个右使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