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辞旧岁,辞呀么辞旧岁~”
抱着大堆衣服扔进洗衣机,张非回头看了眼已经被拾掇得差不多的房间,深深出了一口气。
过年最烦人的莫过于收拾屋子,平日里他还算是个整洁的人,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也花了一整个上午的功夫。要是就他自己在家,凑合凑合也就那么过了,不过……
他回头看了眼在屋里认真收拾的钟错,嘴角挑了挑。
小鬼在他身边过的第一个年,总不能糊弄着过吧?
不得不说,这个年对张非来说有些不同寻常——多了钟错是其一,花姨今年不跟他一起过,也是其一。
花姨的儿子跟张非差不多大,目前正在美国攻读博士,他今年拿了一等奖学金,便想接爸妈一起去美国过年,也算是向二老表表孝心。花姨嘴上跟张非抱怨了几天“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糟蹋钱”,然后喜滋滋地收拾了行囊挎着老公前往大洋彼岸。
往年张非都是胡乱收拾一下屋子就等着吃花姨的饺子,可今年就得自己动手,出于偷懒心理,饺子是别指望他包了,把屋子整理得差不多后,他叫上战鬼,把如花小居最大那张八仙桌搬到了楼上。
战鬼过年自然也无处可去,理所当然的,张非邀请了他一起吃这个年夜饭——除了人多热闹之外,战鬼这个一等一的优秀劳力也让他垂涎很久了。
把死沉的黄花梨木八仙桌放下,战鬼微微喘了口气,顺手拂去八仙桌上的灰尘。
“辛苦。”张非递了杯水过去,“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么?”
战鬼沉默片刻:“……可以再叫个人来么?”
“长生?”张非一挑眉,“我没记错的话,他不是去了昆明还是海南过冬么?能回得来?”
且不说回不回得来,大过年的把人家孙子抢来……校长会跟他急吧?
“这个……”战鬼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站在那儿,脸上带着有点无可奈何的笑。
“……要是他能来,我这儿也不缺一双筷子,”张非想了想,又严肃地追加了一句,“不过要是校长生气,我可不负任何责任。”
两人把桌子放到了合适的地方,张非开始翻箱倒柜,稀里哗啦半天之后终于拖出个箱子来,一边拖一边冲钟错喊:“小飞,过来帮忙!”
钟错刚忙完了手上的活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闻言过去看了眼,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火锅啊,”张非敲敲手上的火锅盖,顿时当当作响,“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传家宝……就这个?
钟错抽了抽嘴角,下意识扭过头——他可不想承认这玩意儿是自己的“传家宝”……
要说这火锅确实有点来历,是张非曾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他曾爷爷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有次运气好赶上了一个大官抄家,意外弄到了这个黄铜火锅。也是他没见识,居然把黄铜当成了真金,还颇为重视地秘密藏了起来,交给自己的儿子,儿子再传给儿子,最后落到张非手上。
他当然不会像自家曾爷爷那么傻,不过这火锅确实有些不凡,明明年纪有了小一百岁,可照样通体铮亮,不见锈迹。更邪门的是,一般火锅锅底怎么得加点调料才能出味,这锅却不用,倒进了清水也能烧出鲜香味,捞出肉来都不用蘸料,空口吃都美味无比。
张非炫耀地把火锅好处说了个遍,钟错冷冷道:“就算它真因为煮了一百年而带上了锅底的味道,你确定一百年前的锅底还能吃么?”
“……你要相信奇迹。”张非严肃地说。
不说张非吹嘘的妙用,这火锅确实是分量十足,端上桌之后整个八仙桌中间都给它占了去。把火锅放好,钟错盯着黄铜上倒映的人脸,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身上忽然多了个重量,“多吃肉长得快哟,如果你能把这一锅吃掉搞不好能再长几公分~”
“……”自游乐场事件后就异常在乎身高的某人狠狠瞪了眼他的祭师,“我在想今天晚上会有几个人来。”
“我,你,战鬼,长生也要来,”张非掰了掰手指,“另外么……”
“隔壁?”
“儿子真贴心。”
“自讨苦吃。”钟错说,“你确定他会来?”
“反正今晚准备的肉很多,火锅人多了吃得才热闹不是?”
“喵~”
“和尚,别闹。”
宋鬼牧的家里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空白符纸朱砂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材料扔了满屋,衣服也到处乱丢,很好地展现出了单身男人……不,少年的颓废。
他本人躺在床上,摆出个挺尸似的POSE,和尚蹲在他旁边,正用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他耳朵。
宋鬼牧翻了个身:“饿了?我记得冰箱里有速冻饺子,你会用微波炉吧……”
“喵。”和尚尾巴甩了一下,正好抽到宋鬼牧耳朵上。
“别挑啦,我和你吃的都是一样的好不好……”宋鬼牧半支起身体,“这时候不好订晚饭,我又忘了提前预约,连楼下都关门了……凑合一下,啊?”
和尚还没回答,门铃响了。
“……谁?”这地方平时极少有人来,他的客户要找他一般都是打电话,会敲门的人……好像只有送快递的跟隔壁。
他跳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瞄了眼——果不其然。
“有事?”
“晚上有安排么?”张非露出教师标准笑,“没有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吃火锅?”
宋鬼牧眼睛垂了垂:“你确定要请我?”
“准备得太多了,要是不吃完,我家冰箱该塞不下了。”张非比了比自家的房门,“就一个小孩,一个僵尸,再加个我,吃火锅也不热闹吧?”
“……好吧。”
“喵~”比起某个不坦率的人,和尚的表现就主动多了,它果断从宋鬼牧肩膀上跳到张非那儿,一副有肉就是大爷的狗腿样。
“和尚!”宋鬼牧青筋,“我没记错的话,你该吃素!”
“喵。”尾巴捂耳朵,我听不见……
“青菜我也准备了不少啊,五色俱全哟。”
“喵~”
“和尚,你这个叛徒……”
五色俱全倒不是张非说大话,他为了这一顿火锅精心准备了一上午,盘盘碗碗摞起来,生生摆满了一张八仙桌——红白相间的,是堆成小山似的牛羊肉,绿油油脆生生的,是各色蔬菜。光蘑菇就从平菇一直准备到了金针,嫩嫩的豆腐切成了规规矩矩的方块,透亮的粉条在盘子里一束束放好,一眼望去,整个八仙桌完全成了火锅的圣殿,宝相庄严地散发着食欲之金光。
宋鬼牧进门的时候还忙着跟和尚较劲,看到八仙桌后便下意识停了下来,眼睛盯在桌子上来回几圈,表情微妙。
钟错路过:“如何?垂涎欲滴?”
宋鬼牧瞬间回神,咳嗽两声:“一般,比这更豪华的阵容,小爷也不是没见过。”
他瞟了钟错一眼:“倒是你……没猜错的话,长这么大,连酒都没沾过吧?”
钟错让他噎了下,不甘示弱地瞪过去:“那又如何?酒色乱人心智,不沾更好。”
“你这话一听就是喝不到碰不着的人说的,”宋鬼牧找了张椅子坐着,跷着二郎腿继续嘲讽,“要我说,真想证明自己,就该被乱上一乱,才能看出斤两——如何,今天晚上……?”
“谁怕谁……”钟错话说到一半就让张非打断:“我说你们两个,一对未成年当着个人民教师商量要喝酒,是不是过分了点儿?”
他态度俨然,可惜手上拎着的两个瓶子暴露了他——宋鬼牧看看他左手再看看右手:“人民教师,你说这话之前能不能把你手上的酒瓶放下?”
夜色渐垂,张非家的火锅年夜饭也终于开锅。
锅里火烧得极旺,纯白的骨汤滚出了咕嘟嘟的泡,羊肉下锅不久就变了颜色,咬一口,香气扑鼻。
“看吧,这就是我们张家的传家之宝——纯金火锅!”张非肆意扯淡,反正这会儿也没谁的嘴有空反驳他。
一盘子羊肉几乎是刚下去滚了一圈就没了影子,宋鬼牧和钟错立刻开始了羊肉争夺战,两人筷来勺往,战况极为激烈。战鬼安坐一隅,自己几乎没动肉,身边却已经放好了一盘晾着。和尚蹲在他旁边,眼巴巴地看会儿肉,再无奈地叹口气,盯着火锅期待涮菜出来的一刻。
这会儿门铃响了,张非念叨着“来了”过去开门,门一开,他的脸就僵了。
长生站在门外,一身厚厚冬装,头上还戴着顶红色的帽子,看起来挺可爱——这没什么,问题是这小子双脚不着地,脸孔微透明,分明是——
张非一把把他拎起来:“你不要命了?大过年的跑这儿玩灵魂出窍?”
“战鬼救命啊——”长生赶紧喊,门里战鬼立刻过来救驾,好说歹说总算把长生救出来。
“放心,我没事……”赶紧溜到屋子里,长生说,“我身体现在好着呢,在家里睡觉,我之前也记着吃东西了,没事没事。”
张非没说话,只是拿眼斜瞥他,长生也是精乖,一低头,拿脚尖在地上划拉着:“我爷爷最近好像有什么事,最近就我一个人在家,连饺子都只能让保姆给我包……”
“……得了得了,你要能吃就坐下来吃。”张非叹口气,指指火锅——羊肉争夺战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连长生一个大活人(鬼?)进来都只能让那两个瞥上一眼。
长生立刻窜到座位旁,看着盘里的肉满眼小星星。看他真有要吃的架势,张非不由疑惑:“鬼也能吃肉?”
“能啊。”长生冲那盘肉不知做了什么,“不过只能吃‘味’,不能吃肉……老师你要不要尝尝?”
张非真过去吃了口,这一吃才发现失策——那盘刚捞出来不久的肉这会儿完全变了味,又冷又淡,一丝肉味也没有,软绵绵的口感甚至有些恶心。他呸呸吐掉嘴里的肉:“你这手狠啊,满汉全席都能让你一人毁了。”
“也不是能全吃……”长生也不说话了,他正很愉快地对付战鬼帮他捞出来的肉——要说战鬼不愧一个“战”字,即便在如此惨烈的夺食战场里也八风不动,凛冽得仿佛一尊雕像,下手快准狠,生生从那边两个饿鬼托生似的人嘴里抢下羊肉牛肉若干,看得张非佩服不已。
于是他……
“放下那块肉!你们两个有没有考虑到这儿的主人还饿着?”
“没有!”两人忙里偷闲异口同声。
“……为什么这时候你们的默契这么好?”
肉过三巡,吃了半饱的两人开始了年夜饭的重头——拼酒。
一边一个小酒盏,张非亲自倒上的酒,透亮酒液倒映着灯光,照出两人跃跃欲试的脸。
钟错其实有些没底——酒这东西他确实第一次沾,怎么也不能比那边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宋鬼牧更强……
他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眼,正对上张非微笑的脸。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
“来~干!”
叮的一声,钟错深吸一口气,仰头。
酒液入喉,却没有想象中的辣口,反倒很清淡……该不会?
张非还在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老奸巨猾。
“再来!”
“再来!”
酒过三巡,宋鬼牧脸上已经浮起了红晕,钟错却还是淡定。
赶鬼人毕竟久经战阵,他怀疑地看了看钟错,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张非,拿过酒瓶,又挑了两个大一号的杯子,满上。
“你不怕喝出事来?”张非一挑眉,想制止。
“我干了,你随意。”宋鬼牧笑了笑,一饮而尽。
“奉陪。”钟错神情淡定,毫不犹豫地拿起酒杯。
张非心里捏了把汗,却见钟错平静地放下酒杯,脸色如常。
“……厉害。”反手扣了酒杯,宋鬼牧冲钟错一比大拇指。
“彼此。”
喝完酒,两个精力十足的人再度投入了抢肉吃的大业中——两人都有些醉意,再度开战后便没了拘束,钟错连错断刀都拎了出来,宋鬼牧伸手进口袋摸符纸,却不想带出了两个小木像,落到地上。
砰砰两声,屋里多了两个人影。
“……”张非吞下一块肉,“两位是?”
被叫出来的牛头马面也是一头雾水,他们本来是做好了战斗准备,结果出来一看,居然是……火锅?
“啊……”宋鬼牧也发现有点不对,“不好意思,我……”
他话没说下去,因为牛头马面现在正默默注视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眼中闪动着一望可知的企图。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张非说。
“你确定?”钟错看了眼桌面,几盘肉差不多都空了。虽然蔬菜豆腐之类还剩下不少,不过……
张非哼哼笑了两声,站起身,施施然步入厨房。出来时,他的手上已经拎了两个大号塑料袋。
“砰!”
两块足有火锅盆大的牛肉羊肉落到桌上,激起桌身颤动。
“战鬼!”张非厉喝,“切!”
刀光纷飞,肉片如雪。
和尚慢悠悠地咬着菜叶,虽然没良心的某人从刚才开始就忙于跟钟错抢肉,不过好在它还有善良的战鬼帮忙,总算不至于上演猫爪子捞菜的惨剧。
它正舒舒服服地吃着,颈皮忽然一紧。
“喵~”和尚哀怨。
“走啦走啦,吃白饭不要吃得这么不客气。”宋鬼牧脸色红红的,精神倒是很旺。
和尚默默地看着某人手上打包的火锅饺子——这是谁不客气?
可惜它有口难言,还是被恶势力强行拖走。宋鬼牧一走也带走了牛头马面,过了会儿,长生告辞。
“谢啦,老师,新年快乐~”不知道是不是张非的错觉,即便是魂体,长生脸上也浮起了两朵幸福的红晕。
“快乐!”张非冲他摆摆手。
“我送你。”战鬼也站了起来,认真道,“小孩子自己走夜路不安全。”
“……不说这个小孩子的问题,你确定他走夜路不安全的会是他?”张非表示异议。
战鬼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人很快出了门,走到街上。
临山的夜路,静得好像只有两人。
“吃得真爽~”长生用力做了个扩胸运动,“要是肉身我绝对不敢这么吃,吃着吃着就得倒了。”
“注意身体。”战鬼认真地说。
“我知道,”长生笑了笑,“不过再怎么注意,也就是那样啦~”
战鬼刚想说什么,却被长生打断,他忽然伸出手,对着战鬼,做出了一个“拉”的动作。
魂体不能直接与人接触,战鬼却很配合地歪过了身体。如果不看长生被路灯照成半透明的身体的话,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依偎在一起的两个普通人。
“过年啊……”他听到长生喃喃自语,“……真好。”
年的热度让全城都暖了起来,却热不到医院,即便是这个万家灯火的日子,这里依旧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无奈。
病房的窗户被人悄悄打开,矫健的身影翻墙而入,敏捷地落在地上。
他站起身,甩了甩头发,摆出个自以为很帅的POSE,冲躺在床上的人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他把手上的饺子放到一边——这些本来是速冻饺子,火锅涮到最后,他把这些饺子也扔了下去,别说,浸透了火锅汤后,这些原本不怎么样的饺子也多了丝独特风味。
塑料袋打开,香气飘了出来,跟房内原有的清香混在一起,成了一股说不清是什么,却很好闻的味道。
熟睡的人依旧睡着,眼睛紧紧闭在一起,不见半点动静。
“很香哦,老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饺子能这么吃。”他用力吞下一个饺子,“可惜,你吃不到。”
“快起来吧,不然我就该把它们都吃光啦……”
和尚静悄悄地走到他身边,尾巴轻轻甩动着。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淡淡的星辉射进来,给兄弟俩披上一层银霜。
“最近我又遇到了个家伙,跟你似的,让人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本来以为老哥你已经算是傻得登峰造极,不过最近我发现,这真是只有更傻,没有最傻……你说对吧,和尚?”
“喵~”
客人走了,张非看着满桌子杯盘狼藉,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自欺欺人地转过身,努力暗示自己那一桌子都是不存在的,然后看到了钟错。
最后那一杯货真价实的酒效果现在出来了,小鬼脸红通通的,斜靠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错断刀。
张非笑了声,过去摸摸他的头:“喝酒的感觉如何?”
“……不太好。”
“我说过喝酒不好吧?”张非义正词严,就像刚才两人拼酒时高高兴兴打下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钟错哼了声,很不满地瞥他一眼,晃晃悠悠跳下沙发,朝着卧室走过去。
张非摇头微笑,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已经到这个点了么……”看了眼手机上满满当当的祝福短信,张非挑了几条回复,剩下的便扔到一边——他也真累了。
表针不知何时走过了零点,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新年啊……
从口袋里找出早准备好了的纸包,张非溜进卧室,发现钟错正严肃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满脸忧国忧民,看得他阵阵发笑。
于是他趁机把纸包递过去:“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盯着手上的红纸包,被酒精扰乱的脑袋显然还没转过弯来。
“压岁钱。”张非说,“我可是个慷慨的老爹,对吧?”
“……”钟错沉默着看着纸包,半晌,他冲张非招招手,示意他伸出手来。
纸包被拍到手上,张非一头雾水地看过去:“这是什么意思?”
“……打赏。”沉思片刻,鬼王严肃地说。
有那么一瞬间,张非觉得自己的笑神经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拼命按下笑意不让自己笑场,硬顶着把纸包收起来——明天还能用这个逗一逗小鬼,一定得放好。
这时候,钟错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床边,掀开被子跳上去,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看着张非,气度俨然地拍了拍剩下的那半边床。
“这又是……什么意思?”
“暖床。”
“……”他得好好注意钟错看电视的倾向了!
酒精很快发挥了作用,钟错眯了眯眼,慢慢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张非戳了戳他的脸,发现确实是睡了,不由一笑。
窗外不知是谁点燃了爆竹,砰砰不断,有点吵,可似乎又不怎么吵。
年……啊。
“新年好~”哼着小调似的在钟错耳边说了声,张非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钟错离他近在咫尺,睡得很安稳。
这个年,看起来过得不错。
张非慢慢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会在很长时间内,都牢牢记住这个年。
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他们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