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店主就被拿到了李元昌面前,而这个人自从被抓到现在除了满脸的愤恨,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个时候不说话是最明智的选择,说的越多暴露的越多,而很显然,能做下这种事情的人,应该不是傻子,此时这人最难以理解的就是为什么李元昌等人来的这么快?
此事大家做的干净利落,藏人在棺材里可以说天衣无缝了,为什么就暴露了?
当他看到在薛礼身后站着的大猫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完全明白了,杜少清家的老虎?好,果然你们是一伙的……
那人咬牙切齿的看着李元昌,好似要择人而噬一样,就这么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对方,李元昌心头不禁有一丝凉意,看到逼问不出什么,怒声道:“都杀了!
这家棺材铺的人绑票了我的家人,我们拼死救人出来,火并之中贼人一个不留全都授首,对,就这样跟刑部报备。”
这样想法本来是李元昌的无奈之举,而且也有一丝对这人的惧怕,心想这样的狠人,万一留他活着,那就是大隐患,肯定是要复仇的,交给刑部衙门不放心。
可是没想到,李元昌这样的屠杀举动直接激起了那人的凶性,对方激动的想要站起冲过去撕碎了李元昌,嘴里嘶吼着:“李元昌,你敢动我们任何一个人,赵郡李氏绝不放过你,我们……”
“原来你们是赵郡李氏的?”李元昌惊讶道。
那人自知失言,立时便后悔不迭,也不再挣扎了,直接别过脸去不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时间怒极反笑,李元昌自顾自的踱步在众人面前,“哈哈哈哈,好,当真是好一个世家贵族,诗书传家?抓人绑票?
给老子全杀了,人头就挂在棺材铺门口给他们看着,让他们知道,我李元昌自即日起跟他赵郡李氏不死不休!”
这……护卫队长很想劝说一句,因为一个小妾去得罪世家大族,有些小题大做没有必要了,可是看着主子决心坚定,他也只能照办,杀人毁尸,可不是不死不休的宣告吗?
很显然棺材铺是赵郡李氏的产业,而这里的人肯定不是主谋,但李元昌一口气将里外五人全都杀了,并没有继续深究的打算。
到现在他也算看清楚了,自从接了皇兄的任务,打怀远坊开始,自己就是跟五姓七望正面厮杀的利刃,面对的从来不是对方一家一人,而是所有的家族所有的人。
西市汉王连杀五人的事件,很快传遍了全城,很多人都看到了汉王带人从棺材铺救出了一个被绑着的女子,也就证明汉王是在救人,所以倒是没有给李元昌传什么恶名,多一份凶名是没跑了。
赵郡李氏在长安的头面人物勃然大怒,“是谁?到底是谁命令的李义(棺材铺老板)?给我主动站出来!倘若被我查出,革除族籍送进刑部大狱,别怪我不讲情面。”
话音落地,只见一个外表精明、面露愤恨的中年人站了出来,赫然正是之前在王硅家里为刑部大狱里面的族众说话之人。
“李自明,是你……”
最终这人也没有拿这个李自明如何,毕竟是自己族人,即便是犯了再大的过错,关起门来自己家法处理,也不会交出去刑部自首。
这个叫李自明的人被赶出长安城,送回族地老家看守庄园赎罪了,而那赵郡李氏的族老咬牙切齿的让人带回棺材铺的五具尸首,这一刻,他接下了来自李元昌的战书。
皇帝李二听说了李元昌家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以兄弟关切之情派得力护卫将李元昌的两个儿子全都接到了宫中,一来是关切看护,二来是让这几人跟皇子堂兄弟们一起在宫里念书。
这个消息让准备次日具状弹劾李元昌的众人心头一沉,皇帝似乎是要保护李元昌的。
从棺材铺里出来,李元昌让人把小妾送回了家,他本人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直接转道再次带人来到了怀远坊,继续开始自己的拔钉子任务。
不同以往,这次李元昌是真的豁出去了,名单上有一家算一家,李元昌直接让人把剩余的人都给抓了起来,无所谓什么证据暗道之类的,反正这些人的宅子里面基本上都有暗道,先抓了再说。
昨天李道宗派人来说,刑部大狱快住满了,不能再这么抓人了,所以李元昌这次只是将房契持有者抓走,其余人赶出了怀远坊,顺带的,让三百私兵一家一户用撞击锤撞倒了院墙,方便以后工人们拆迁。
他这样疯魔似的是干什么?李元昌估计也想到了,自己抓了那么多人,今天还见了血,第二天就是大朝会,五姓七望的人不会放过自己。
大朝会过后自己还在不在长安都不知道,索性在离开之前把所有事情都揽下来办完,也算是给皇兄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稳坐永平坊的杜少清也收到了五姓七望准备次日弹劾李元昌的消息,现在李元昌这个开路先锋才开了个头,如果这时候他被拿下,即便是怀远坊改建完了,也得不偿失,改建一坊就损一员大将,哪有那么多先锋可丢?
所以杜少清决定要保住李元昌,朝堂上只有皇帝李二斡旋,那么朝堂之外杜少清想着看看自己能做点什么,于是就找来了李元昌,二人详细谈了有一个时辰。
第二天大朝会的时候,几乎满堂都是百官对李元昌的举报,这让本来做好心理准备的李二也有些措手不及了,同时李二也感到了深深的威胁。
窥一斑而知全豹,五姓七望在朝中势力太大了,如果他们联手不破的话,那就是一种变相的把持朝政了,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可一切都是后话,现在大朝会既然爆出了李元昌罪行无数,如何处理是要有个结果的。
看着一条条具实罪证,李二自己都暗骂,如果不是要用七弟李元昌出头办事,凭这些罪证,别说拿下老七的王爵,甚至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心疼的。
这厚厚一摞罪证,直接说明了李元昌这货,身为皇族从不干好事,一直干的都是毁坏大唐基业的恶事。
太极殿上,皇帝李二雷霆大怒,“来人,速速传召汉王李元昌上殿,朕要亲口问问他,到底这些年他都干了多少好事?”
这个……
传令官自去传令不提,可是这一幕,乃至说皇帝这个态度,直接让举报人有些顶不住真了,莫非之前推测有假?皇帝不是要保护李元昌?这明显是要拿下李元昌的节奏呀?
李元昌在干嘛?这天他也早早的就起床了,此时结发妻子刚给他整理完袍服。
临出门前,李元昌叮嘱道:“命人收拾一下东西吧,今日过后,咱们就要回晋阳种地了。”
发妻看着丈夫风萧萧兮的身影,什么也没说,此时这位汉王妃突然心头一阵松快。
王妃心想:长安城里繁华得让人流连忘返不假,可丈夫这些年的行径一直让家里人提心吊胆也不假,想想前两年暴毙的几个王爷,恐怕回晋阳种地未尝不是好事。
就在众人等待传召李元昌的时候,刑部尚书李道宗站了出来,“启禀陛下,依照惯例,即便是有人实名举报,朝廷也该派人仔细查证之后才传召勘问,抑或是拿人,现在就传召汉王,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尚书莫非故意袒护汉王吗?我等据实弹劾,所有的罪状皆有明证,还需要你刑部再出别人重新取证吗?”御史台一名官员站出来反驳道。
李道宗沉声道:“问案顶罪自有其法度章程,过早传讯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怕最终证据不实误判冤情,所以臣以为,还是先由刑部立案侦查才是。”
李二知道李道宗是想要维护李元昌,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拖延几天的事情了。
“好了,事急从权,把李元昌叫来,朕就不相信他还敢当殿欺君不成。”李二制止了二人的争议。
很快李元昌就大步来到了太极殿,看着文武群臣,还有自己满脸怒容的皇兄面前摆着那厚厚一摞奏折,李元昌知道了,这些都是今天一天弹劾自己的奏折,看来这帮人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啊。
李二黑着脸指着面前的奏折对身旁的内侍说道:“把这些奏折跟汉王念一念,看他有何话说?”
内侍老高拿起一本朗声念了起来,李元昌听着里面写的一条条一件件,什么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恶意敛财,乃至盗取耕牛宰杀,侵占百姓良田等等,基本上都详细注明了时间地点和证据。
这个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这帮对手,如果不是他们这样详细的记录,李元昌甚至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么多事情呢。
“好了不用念了!”李元昌大声打断道。
李二抬头看着对方,沉声道:“老七,你可有话要说?”
对着李二深深一礼,李元昌朗声道:“启禀皇兄,臣弟李元昌过往这些年,除了通敌卖国不曾干过之外,可以说做过的恶事自己都数不清能犯多少唐律。
所以这里面列举的罪状不用念了,除了通敌叛国这种罪名,臣弟都认了。”
你……李二一时间有些哑然,这老七是在做什么?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证据确凿之事,老七又是个直性子莽夫,能想到的恐怕不是什么弯弯绕,而是认罪伏法,这样最简单。
李元昌的表现看在弹劾他的一群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个味道了,崔君肃心中暗道,这是要断尾求生吗?主动认罪不攀连他人,不涉及其他过失,他想要保住怀远坊的战绩吗?
良久之后,李二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依大唐律办吧,着令宗正府、大理寺、刑部三司通力合作,务必查实李元昌以往罪行,依律对之进行判罚。”
李元昌是皇室中人,所以要有宗正府参与,看看最后需不需要加入皇族内部的族规等等。
“陛下,既然汉王殿下对里面的罪证供认不讳,那就请陛下开恩,放出前几天在刑部被汉王无故抄家关押的百姓,下官在奏折里面列举了的。”清河崔氏一名官员站了出来朗声道。
嗯?
除了崔君肃,所有人都是一愣,心道这厮好手段,竟然给李元昌下套?
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时候刑部尚书李道宗再次站了出来,这次他不是保李元昌的,而是上奏关于怀远坊百姓私挖暗道,勾连异国商人等等罪行的。
“爱卿,你果真要朕放出这些人?”李二戏谑的看着那人。
那人也傻眼了,本以为在万千罪证里面夹私些东西,如果皇帝妥协不保李元昌,证明他不想跟五姓七望翻脸,那就能顺手把大狱里面的人放出来,可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皇帝到底是什么态度?
就在这时,李元昌哈哈大笑道:“皇兄,李元昌今年二十岁,在长安作恶五年,如今悔之晚矣,却也只能认罪伏法。
但在刑部判我之前,我要将自己做了三天之事在这太极殿上分说清楚,这三天,也就是我担任长安城改建总指挥的三天,也是在怀远坊内三天的见闻。”
随后李元昌拿出了一本自己带来的册子,翻开之后一页页念了出来,全都是关于怀远坊里面的事情,一家家一件件,在里面搜出的罪证,怀远坊百姓、西市知情人透露的等等,不一而足。
说的是什么?正是这些高官贵族,以怀远坊为耳目,在西市地下市场做的什么生意勾当,买卖人口的、夹私贸易的、私放钱贷的、贩卖消息的、雇凶杀人的、……
同样是证据确凿,不同的是,李元昌这本册子比不得李二面前的一摞。
但是其中所述,可是揭露出了长安的另一面,另一个污浊到让人发指的黑色长安,这些东西,远不是李元昌一人祸害百姓这等罪行可比的,于是乎皇帝李二的脸,再次黑了下来,这次是对着文武群臣的。
五姓七望等人已经有些站不住了,特别是那些伸头举报李元昌的官员,已经冷汗直流了,所有人都有一点不解,他李元昌一介莽夫,到底是怎么抖出这些事情的?
不过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用了,太极殿上,已经从最初的弹劾汉王,演变成了两方互相弹劾,有点互相泼脏水的意思,所以气氛有些怪异。
可今日种种,在皇帝李二心里可是明镜一样,这些都是铁一样的事实啊,原来盛世长安下面还有其暗黑污浊的一面,好得很!
“退朝!”什么话都没说,李二自己起身,淡淡的说了句退朝。
众文武心头一凛,有些时候,无形的宣告比有形的怒火更让人感到害怕。
杜家伯爵府里面,晚上的时候,长乐公主一边教导着女儿学习刺绣女红,一边跟小姑娘聊着天。
“今天你外婆派人来跟我说,要我们去宫里看看她跟你外公,他们想你了,最近你外公心情不好,你要不要去陪陪外公开心呢?”
小萱萱眼前一亮,随后却摇了摇头道:“不行的娘亲,虽然我也很想去让外公开心,但我那本《本草纲目》还有好多没有学完呢。”
“没关系的,咱们可以把书带上,到时候我让宫里的太医来教你识字,不会耽误你念书的。”公主劝解道。
说起此事公主都觉得心头一阵无语,别人家的孩子学习识字念书都是论语经义,自己女儿倒好,真的要继承家学,用医书来识字,实在是另类。
想了一下,小萱萱终于是点了点头,小孩子都是好动的,已经让她整天两点一线的沉心学习好多天了,这孩子也想出去透透气。
公主抬起头看向了女儿手中那个小手帕,“你前几天说要绣个手帕给你爹爹,让娘亲看看你绣的什么?”
从女儿手中拿过那个小手帕,长乐公主发现自己似乎看不太懂,上面只有几个字,灰、太、个、大?虽然歪歪扭扭,但那针脚还真的有自己三分真传,说明这孩子学习女红是认了真的。
“不错,能用女红绣出几个字给你爹爹看,他一定十分开心,知道你是认真学习了。”公主对着女儿表扬道。
可小萱萱却撇了撇嘴反驳道:“爹爹看了肯定不会开心,因为我还没有绣完,这只是我先绣上的几个趣÷阁画最简单的字。”
“哦?这是为什么?你要绣的整句话是什么?”
“灰太狼爹爹是个大坏蛋!”
公主:……
第二天皇宫立政殿,皇后怀里抱着外孙女,跟女儿长乐公主坐着拉家常,“前天你父皇因为朝会的事情,回来之后大发雷霆,这两天心情一直不好,所以才把你和萱萱叫来劝劝他。”
“那我这就让萱萱过去好了。”公主说道。
“暂时不用,听说他在召见少清,二人在商谈国事,莫要去打扰。”皇后说道。
小萱萱一听父亲在外公那里,就有些意动想要过去,不过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把玩具都送给了兕子妹妹,这件事爹爹很不高兴,正好来了皇宫,就把玩具给要回来好了。
于是这位小公主就从外婆怀里下来,径直去寻小伙伴兕子,而兕子公主自从得了那一屋子的玩具,一天里面有半天都是泡在玩具间玩耍,再不提出宫的事情。
“兕子妹妹,我来找你玩啦,有没有想姐姐呀?”人未到声先到,小萱萱明显心情不错。
可是玩具屋里面的小兕子的表现就让人着急了,和以往萱萱来的时候很不一样。
以往听到萱萱来找自己,兕子都是兴奋的第一个跑出去的,这次她竟然想要找地方躲起来,似乎情况并没有萱萱想的那么美好。
可玩具屋就一个门,萱萱直接把兕子堵在了里面。
兕子有些手足无措的勉强对萱萱笑道:“萱萱姐你来啦?走我们去找母后吧。”
“不用不用,我刚刚从外婆那里过来,哇,你这件玩具屋比我的还要大呢,真漂亮,肯定是外婆帮你布置的吧。”小萱萱赞美道。
不等兕子回答,小萱萱接着说道:“兕子妹妹,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要回这些玩具的,我爹爹说了,要不回这些东西他就不回家的,所以……”
兕子脚下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就知道,就知道她早晚会反悔的。
不过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一岁的,壮着胆子问道:“可是,可是你那天不是说,全都送我了吗?而且保证不会再跟我讨要的……”
说着说着,兕子的眼泪就要往下掉,看得萱萱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萱萱来之前就想过的,一定不能让兕子先哭起来。
下一秒,就见萱萱直接一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言语不清的喊着:“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不要回玩具爹爹就不要我啦,我要爹爹,为什么你有爹爹陪着我却没有……”
这一出直接把兕子整懵了,看着小伙伴这个伤心的样子,兕子小姑娘没有多想,还真的有一丝丝同情。
抬头看着那一堆的玩具,又有些不舍,所以这小姑娘就陷入了纠结,想了半天,兕子忽然想起来,之前听母后说过的,今天不让去议政殿,姐夫杜少清来了。
想起这件事,小兕子转身一溜烟丢下萱萱就跑了出去,直奔议政殿,小萱萱也傻了,你这突然跑掉了是做什么?我好像白表演了吧。
随后看向了这满屋子的玩具,小萱萱眼珠一转,准备来个先斩后奏,趁着兕子不在,自己是不是可以找人赶紧把东西运回去呢?
前面议政殿里面,李二正在跟杜少清严肃的商谈着国事,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的出现在了后面小门处,内侍老高小声上前拦住道:“陛下正在跟驸马聊天,小公主千万别去打扰。”
“我就是来找姐夫的,不找父皇……”兕子坚持道。
李二和杜少清已经听到了,杜少清笑道:“让兕子进来吧,好多天不见她,能让她跑到这里找我,肯定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