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马车果然加快了速度,锦妤没准备,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扎出去,被楚修远一把给拉了回来。
“我去,这马是喝高了吧。”锦妤捂着脑袋抱怨,一回身却发现楚修远面色苍白,面露痛苦。
“你怎么了?”锦妤连忙抓过楚修远的手诊脉,见没出什么大事才放下心来。
“疼起来了,是不是?刚才你一直在忍着?”所以他才催促着快快起程。
楚修远压着胸口做深呼吸,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无碍,忍一忍就好。”
锦妤不赞同楚修远这么忍着,强硬地给他腰后塞了个软枕,果断按着他躺下:“我现在手头没有药,只能给你施针,你别动。没办法,忘了告诉你,‘烟花三月’的毒就是这样,会令人巨痛无比。我虽然用赤焰红的蛇胆暂时中和了一部分它的毒性,但余毒也会时不时地发作,发作起来就是噬骨之痛。如果没有木雪莲,中毒者最后不是被毒死,而是活活疼死。”
锦妤一边说一边解开楚修远的衣襟为他施针,细长的银针扎进他胸口,每进一寸,他就颤栗一次。上回楚修远是昏迷着的,现在却要醒着承受这种痛楚。
锦妤面对昏迷着的楚修远下手毫不留情,可面对清醒的楚修远,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胆怯了,手都在微颤。
“别怕。”满头大汗的楚修远握住了锦妤的手,哑着嗓子宽慰她,“我死了,不用你陪葬。”
锦妤嗔楚修远道:“谁要给你陪葬,你先忍过这一关再说吧。
我要扎进心脏里,你就真的玩完了。”
楚修远闻言居然扬了下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知道了,我的命,交给你。”
锦妤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楚修远,认真为他扎针放血。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楚修远背后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脸色才开始慢慢好起来。
“好了,还疼吗?”锦妤处理完最后一根银针才抬头问楚修远。
楚修远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睁开眼睛:“好多了。”
他看了眼自己胸口渗出的血迹,那处的皮肤颜色妖艳,伤口更是触目惊心。锦妤手上也沾了血,衬得她青葱般的手指晶莹透亮,如同白雪皑皑中的朵朵红梅,十分艳丽,不过她拿起帕子就擦掉了血渍。
“给你疏通了下筋脉,让毒血不至于全淤积在心口,不过下一次什么时候发作我就不知道了。也幸亏你这人意志力坚强,普通人早疼得满地打滚了。”
楚修远目含讥讽:“老天爷都不想让我死,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死去。”
锦妤想缓和下气氛,老神在在地拍了下楚修远的肩膀:“我师傅说,我的名字其实叫鬼见愁,你还欠着我银子呢,我是不会让你欠债不还的。”
当锦妤温润的小手拍上他的肩头时,楚修远心中生出一股异样感,酥酥麻麻,他淡淡地撇开眼,将这种感觉归结为扎了针后的反应。
听到锦妤这么狂妄的自我夸赞,楚修远嘴抽了抽,不打算理她。可正在这时,马车外乍然响起了苏荣佩嘻皮笑脸的声音:“修远修远,要不要与我策马扬鞭,比试一番。”
车厢窗帘被人赫然拉开,马受了点惊,颠簸了一下。锦妤刚替楚修远施完针,她没来得及坐回原位,楚修远也没来得及收拢衣裳,苏荣佩看到的画面就是,面若桃花的小厮,被高冷孤傲的主子搂在怀中,两人衣衫不整,场面香艳。
苏荣佩惊住了,里面两人怔住了。不过瞬间,“嘣”一声巨响,窗板差点飞到苏荣佩脸上,楚修远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滚!”
苏荣佩受惊不小,不是被所见给吓着了,还是被楚修远的杀气给吓着了。
他劫后余生般地拍着胸脯说道:“乖乖,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我这就滚。”
马蹄声远去,锦妤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耳边是某人清晰有力的心跳声,温凉的皮肤温度都中和不了她滚烫的脸。别看她活了两辈子,至今还是个恋爱白痴,成年后连异性的手都没有牵过,工作后更是一心打拼事业。现在虽年纪尚幼,但心还是个成熟女性的心,和一个男人这般亲密接触,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头一回。
头一回的失误让锦妤紧张到手足无措,没有注意到有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趴在楚修远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楚修远从最初的震惊中很快便回过神来,确切的说他在锦妤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全身就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几乎是一种狩猎者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第一时间就想拔剑防御,十八年来,从未有人能近过他的身,这次永州之行,他已经破例了太多次了。
心中传来软糯的感觉,令楚修远忘了还未完全消失的疼痛感。这种感觉很陌生,更陌生的是他心底浮现出的奇异感,这种奇异感使他硬生生地压下了体内的警觉和疏离,也使他的杀意在脑中过了一遍后,消失殆尽。
楚修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恼羞,恼羞他自己居然会手下留情,恼羞他居然对一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产生了不舍之情,还被苏荣佩给撞见了如此荒唐的场面。这种陌生的感觉又突然令楚修远烦躁了起来,见锦妤一直不动,他冷着脸说道:“要本世子请你起来么?”
锦妤被楚修远冷若冰霜的声音惊吓到了,如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冰水,顿时清醒。一下就从楚修远的怀中跳开,脸仍旧通红,但眼中已染上了防备。不知为何,楚修远看着锦妤像受了惊的小鹿般逃离,突然心中一紧,胸口也一下凉了下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纯属意外。”
楚修远态度冷淡,还有些厌恶,倒是正好驱散了锦妤的尴尬。也的确是她的错,毕竟刚才那姿势实在太暧昧了。楚修远这人本来就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骨子里就不是个和善的人。
被人腹诽不和善的楚世子面色缓和一点,整理好衣襟,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味,微微皱眉。这小子,怎么跟个姑娘似的,还用香粉。
经过一场意外,两人相坐甚远,一个在车厢最里,拿起本书安静地看着,一个干脆坐到了门口,挑起门帘看风景,互不打扰。只是看书的和看风景的,到底看进了多少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那边苏荣佩满脸庆幸地躲到了苏嘉怡的马车内,苏嘉怡奇怪地问他:“二哥,你不是说要去和楚世子比一比骑术的吗?”
苏荣佩表情复杂,摸着下巴一会儿眉头不展,一会儿咂舌纠结,直看得苏嘉怡心惊肉跳,以为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二哥,你是不是又闯祸了?你昨晚到底去哪了?”
苏荣佩换了个手继续摸下巴,满脸深沉地自言自语:“啧啧啧,要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费点心思。唉,本以为是高处不胜寒,却不知竟是标新立异,有魄力。”
苏嘉怡:“二哥,你魔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