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远表情复杂,眼中有着破碎的伤痛。不等楚慕枫回应,他自嘲道:“父王,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我做九幽铁骑的统领?那晚,您为何没有坚持反对到底呢?我斗兽而归,重伤在身,您一共就来探望过我两次,您真以为这些我都看不见吗?我知道,您是怕我忘了母妃的事情,可是我已当着母妃的牌位跟您起过誓,您还要我怎样?父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做个纨绔的世家子弟,就能查出母妃的死因了吗?”
楚慕枫脸色铁青,一拍桌子,怒呵道:“放肆,这就是你跟为父说话的态度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伴君如伴虎,天子的心思你以为你能猜得透?今日给你一颗甜枣,明日就能给你一把掌,现在的楚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做统领我没有反对,是因为你想做,我尊重你,你却不知好歹曲解我的意思。可是东营校尉是那么好当的?兵权,是保命符,也是要命刀。东军营里有你要查的东西吗,楚家暗卫交给你是做什么用的?专门用来给你传情说爱的吗?这些年,本王处处放手,让你学着独挡一面,结果呢?一个男人受了点伤,难不成要全天下的人去哄你?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父王!”见楚慕枫动怒,楚修远长袍一撩就跪了下来,跪下先请罪,“父王息怒,儿子没有怪父王的意思。儿子只是觉得,或许父王太过谨慎了,儿子心中有数,绝对不会拿楚家的前程开玩笑。儿子也没有被眼前的权贵所迷惑,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儿子比谁都清楚。”
楚慕枫闻言好一会没啃声,良久,才长叹一声道:“起来吧,你如今大了,为父的话你自己考量吧。你母妃已经走了,我也老了,楚家的指望全都在你身上。不管是繁花似锦还是淡云流水,首先要保住楚家门楣。你做九幽统领我不反对,可是这个校尉,是祸是福,你好好想想吧。”
楚修远忙道:“儿子明白父王的良苦用心。宋元堂是太子的人,我接替了他这个职位,其中的厉害关系儿子都懂。父王放心,我会时刻保持警惕,绝不忘了自己的立场。况且,皇上也说只是暂替,等找到合适的人选,我会立刻抽身而退的。”
楚慕枫脸色虽有所缓和,但仍然带着淡淡的怒气:“但愿你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引火上身,出了事,为父可不会帮你。”
这句话,反而让楚修远笑了:“父王,您只管过您闲云野鹤的生活吧,楚王不是早就看透世间俗事了吗?其他的,都交给儿子,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楚慕枫没好气地瞪了楚修远一眼:“哼,油嘴滑舌,自求多福吧。”
“父王,您儿子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楚慕枫一副不想再看到楚修远的样子,挥手赶人:“去去去,少在这气我。”
楚修远从善如流,起身就要走。
楚慕枫又叫住他,极其认真地问道:“宋元堂死前,真的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楚修远对楚慕枫格外的认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了他:“儿子没必要隐瞒父王,宋元堂只说了我认识那人,然后就断气了。”
楚慕枫目色深沉,难辩思绪。
宋元堂的事情就些盖棺定论。
这件事沸沸扬扬的闹了几天后,也逐渐平淡了下来。
六月六,夏至。
圣武夏至,民间有进香求心愿的习惯,而在京郊的所有庙宇道观中,自然以护国寺的香火最旺。但两年一度的朝圣节祭天大典会在护国寺举办,现在离六月二十八朝圣节没多少时间了,护国寺关了寺门,不对外开放。是以今年夏至,盛京百姓进香,都是前往不同的庙宇进香。有身份地位的人家,早早就定好了地方,提前去打点。因为多数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都会选择在庙中住一夜,颂经念佛,以示虔诚。
锦妤在三天前,就出发了。
她是跟着谢尧一起出来的,起因是谢尧答应过她,要带她是王府别院钓鱼品茶。恰好离别院不远就一座宝庵寺,那里的菩萨也挺灵验的,去上香的基本都是贵妇千金。
锦妤收到苏嘉怡的信时就起了兴致,苏家要去宝庵寺上香,还要在那住一晚,苏老太君便让苏夫人带上锦妤,给她也立个长生牌保平安。
谢尧听到锦妤想去宝庵寺的想法后倒是没反对,苏嘉怡的邀贴是光明正大地送进荣王府的,开口邀约的又是苏夫人,指明是感激锦妤替苏家老太君治病,想带她一起去宝庵寺还愿。
谢尧觉得这样也好,锦妤在盛京,总要有些有身份地位的朋友。特别是在后宅贵妇群中,苏夫人口碑极佳,苏大小姐又佳名在外,跟她们结交,有助与今后提高锦妤的身份。遂大手一挥,就连郊游一起给实现了。
在荣王府别院尽情玩耍了三天,锦妤是连指甲盖都感到轻松快乐。乡下不比王府规矩多,她再怎么野也没人管,除了康嬷嬷一如既往地时不时板着脸讽刺两句外,基本无人敢多言。
锦妤从来没将康嬷嬷放在心上,对她的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谢尧怕她生气,约了她出来骑马。
天气热,锦妤便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谢尧走在她旁边,以为她骑术不佳,也陪着慢行。
林中凉风习习,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锦妤一身湖蓝色骑装,看着英姿飒爽又不失娇嫩。
谢尧满眼都是锦妤,斟酌就柔声开口:“阿妤,康嬷嬷年纪大了,难免嘴碎,你要是不喜欢她,我送她回王府。”
锦妤奇道:“这是为何?我没有不喜欢她呀。她是大哥的奶嬷嬷,由她照顾大哥才让人放心。你要送,不如把六一送回去,那小子太轴了,缺心眼儿一个。”
谢尧朗声大笑:“哈哈哈,我可是听说了,你天天怼得他生无可恋。”
锦妤:“他还向你告状?嘁,小屁孩一个,不是我怼他,是他总来找茬,连晚初都看不过去了,才出口训了他几句。下回再来烦我,我就让小九打他。”
谢尧十分喜欢锦妤这种摇头晃脑,一本正经蛮横的模样,他喜欢的人,就该这样无法无天,无拘无束。
“六一毕竟还小,他父母又去世得早,幼年由康嬷嬷带大,对他宠溺过度,养成了他这种冲动的性格。不过六一心性单纯,并不是故意去找你麻烦的。”
锦妤心道:蠢和纯,可不是一个字的区别。
“知道啦,只要他不惹毛我,我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屁孩计较。”
“哈哈哈,说得你跟个大人似的,别忘了,你比他还小呢。”
“哼,我心智比他成熟多了。”
“是是是,大哥的阿妤是独一无二的。”
锦妤挑了眉,正欲说话,忽然前方一道影子闪过,她惊喜地叫道:“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