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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好天光(1 / 1)

看着蚂蚁,任夺不抬头:“你对离山喊得那些话你仍当自己是离山弟子?”

苏景点了点头:“不错。”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我们管不了,但是自己心里知道“我是离山弟子,这便足够了。”任长老的话乍听上去像是安慰苏景,可是若再仔细些便能听出他语气里藏了份唏嘘”由此话也变了味了,仿佛另有所指。

“后面又什么打算?”任夺又问道。

“打算去一趟南荒,找烈火地脉,修第五境冲煞。”苏景如实回答:“我有一份前辈手札记载。

任夺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以古法修行冲煞,虽危险了些,但得来的修持也要更稳固得多。这个时候离开中土、出去转一圈也是好事。”他的话中另有含义,苏景追问:“邪魔作祟?或有恶战?”这一问并非“空穴来风”当年凡间乱世时,苏景就在蛮兵中偶然发现魔徒踪迹:后来中土各出显现魔徒踪迹,苏景也曾参与下山查探,其中有些是虚惊一场,但大多数却是真有其事:到剑冢时,无双城去采剑的弟子竟全军覆没、剑冢外也遭妖人偷袭苏景听剑尖儿剑穗儿说过,修行道上过去几百年都太平无事。可最近几十年里,有关邪修魔徒的事情一次比着一次更严重,那一份“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稍有些心思的人都能察觉。

任夺笑了笑,没回答、但也未否认苏景所问,就此岔开了话题:“有两样东西送你。”说着,他先自乾坤袖中取出了一柄剑。

右手持剑、左手轻轻抹过剑身,脸上笑容犹存、目光却专注无比。

随即他把剑锋倒持,剑柄递向苏景:“剑冢之剑,不认二主,但你是个例外,执例时可见北冥认你,送你了。、,任夺竟然把他的好剑相赠,苏景脸皮再厚也不敢要,赶忙摇头:“你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你有奇遇,有些小心思,不过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小五境修士,何德何能让我看得起?我敬得不是你,是陆崖九师叔。其他都不提,他看人绝不会错的。”任夺把剑一掷,不由得苏景不接,又说道:“如今我修习另一门神奇功法,与此剑相冲,在把它留在身边本就无用,放回剑冢又不舍得,送给你正好。”

长剑入手,一声轻鸣。北冥对苏景不存丝毫抗拒,相反的,剑上光芒一闪、竟变成了一滴晶莹水珠,落入苏景手心。

任夺解释:“这是北冥的本形,它肯对你亮出来足见信任。”苏景运起目力、辨尘入微,随即轻抽一口凉气:“水里是鲲?”

一滴水珠,一柄剑,也是一片汪洋大海!一头大鱼正畅游四方,正是苏景今日所见的那头绲鱼。

任夺点了点头。

苏景心思一转,随他心念“北冥,又化为剑形,狭长锋锐、精光流转。

这是能看出神奇的好剑,苏景打从心眼里泛出喜欢,虽然无法证实,但剑冢内八个方位只有七柄剑王,这支又名唤“北冥,……不在剑冢的那一柄剑王,多半就是它了。

苏景把北冥紧紧攥在手中,张口欲言,任夺直接一挥手:“假惺惺的客气话免了。”苏景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还真是假惺惺地客气话,嘿嘿笑了几声,把废话吞回肚子里:“你说的神奇功法,是不是墨灵童的神通?”话落地,任夺面色陡变,双目精光乍现,并非否认而是反问:“你怎会知道?”蛰伏于苏景〖体〗内的屠晚剑魂,几十年里只暴发过两次,一是白狗涧重犯逃狱当夜、与墨灵童拼命时:另则是光明顶斗剑,苏景剑羽被任畴乘蒙蔽后苏景曾仔细思量过两件事,揪出了其间一道联系、或者说一个可能:任畴乘“蒙蔽,剑羽的法术,与墨灵童修法同出一脉。不知以前有过什么因果,屠晚剑魂对这一脉修持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前后两次惊醒。只不过任畴乘的道行比起墨灵童判若云泥,所以第二次剑魂狂躁的程度要轻得多。

任畴乘的修持从哪里来?当然是跟任长老学的。

任夺说要弃剑、另修其他神通,苏景自然会有刚刚那一问。

苏景不解释,直接对任夺道:“放心,此事我从未向旁人提起过。”任夺没再追问缘由,另起一问:“这么说,你觉得白狗涧重犯逃狱与我有关了?”

红长老曾给苏景解释过,墨灵童一身本领来历诡异,将她关押千年只为逼问缘由,如今任夺已经得了那个邪童的法术苏景稳稳摇头:“你放了我、我传你厉害功法,听上去顺理成章。

可是墨灵童没能逃出去就死了。除非她先传功你再放人她得有多傻,才会答应你这么做?就算她答应如此,传下来的功法若你真敢放心去修,那你得多……,多利令智昏?”任夺点点头:“少年人能有这份心思,算是不错了。白狗涧之事确与我无关。不提它了。,…

苏景犹豫了下,但还是说了句:“墨灵童一脉的解法诡异莫名,你修行时多加小心。”

入山修行是为了什么?飞仙、长生、逍遥!

离山九祖六人飞升,他们传下的衣钵是飞仙正途:墨灵童的本领虽强,但她飞仙了么?任夺有资质了得、精进迅速,他根本没道理半途转去修行邪法。

可任夺会做没道理的事情么?有关内情苏景不欲多问,他知道任夺为人正派、心系离山、更要紧地是陆崖九看重他,这便足够了。

至于修习邪法本身这天下还有比三这三那诀更邪门的功法么?苏景又哪会指摘别人。

任夺一笑:“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再要说一句的是,你莫怪贺师伯,光明顶内藏莫耶女子,非如此不能收场的。”

苏景也笑了,清清透透,以他的心思当然能明白任夺说的事情,贺余把他逐出门墙看似决绝,但内中另有一个重大关键:贺余并未收缴苏景的帛绢功法!

哪个门宗将弟子逐出门墙,还能容他带着一身本门修为、容他带着本门正法秘籍?

没人提,好像是大家都忘了,但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忘记?

不提,不只是成全、爱护,还是贺余不曾也不能说出口的一句话:我仍把你当离山弟子。

而苏景对离山喊的那几句话,又同尝不是在向贺余明心明志。

苏景又问任夺:“师兄打碎如见,要自领刑罚能不能免?”

欺师灭祖、但未酿成严重后果、又诚心悔过,贺余自领“火逆三经、面壁三百年,之罚。责个责罚不是贺余自己随口说的,他是龚正长老的上一任、离山刑堂的主持,说出的责罚正是离山之律。

面壁不提,只说“火逆三经”若仔细想一想只从字面去想:以霸道烈火倒冲三条经脉。

离山修持是灵水基元!

水火相冲,其中痛苦自不必说,更为严酷的是:水火不容,水性元基淬炼的经脉,被烈火滚过后便是彻底废了!

少了三条经脉,修为骤减不算,以后还怎么修行?

领下这一律,斩断飞仙大路!

贺余迂腐么?

若迂腐,怎么会成全苏景,让他带了一身修为和八祖真传道法离开山门:若不迂腐,又怎么会只为了维护离山的一个脸面,毅然斩断自己的升仙前途?

莫忘记,贺余已经勘破了第十一境,又再第十二境中领悟多年。

偌大中土世界,他是最有资格、也最有希望的几个飞仙之人中一个。

“于我等晚辈,无论如何也要阻下师伯自领责罚。”任夺面色沉沉:“可是贺师伯的性子,怕是劝

苏景插口:“我写的血书也没用么?”

那封血书被龚长老捡了去、呈于贺余,任夺则盘算着要去追赶苏景做最后一番交代,是以还没来得及去过问此事,现在正好追问:“你血书上写的什么?”

“如见宝牌是假的。”苏景在说了七个字,皆为血书所写。

任夺愣了愣,霍然大笑!

打碎真如见,欺师灭祖:打碎假如见,哪算什么?算个屁!

苏景手中的玉牌当然是真的,可他自己说假的苏景自领“我是用假宝牌骗人的小混蛋”却给贺余留了个免罪的空子。

至少,这件事有了回旋的余地,为离山之誉贺余挺身而出,可他又何尝想自断仙途?

师兄能如此,师弟当一回小混蛋、师侄们当一回“我们以前都没认出来那牌子是假的,的糊涂蛋,又有何妨?!

大笑过后,任夺不打算再做停留:“你虽已不在离山,但仍有大好仙途,以后好好修行,少再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好自为之,我回去了。”

说完他施法欲飞,苏景一听就急了:“不是送两样东西么,才只给了一柄剑。”

法术散去,任夺笑了刚刚越聊越远,他把这事给忘记了,大袖一抖,手上多处一只玉匣。

苏景接过来将其打开一看:一枚蛋。

白玉做皮、内不可见,大小与鸡蛋相若。

“剑冢妖人身上搜来的宝物。一共两枚,人是你抓来的,分与你一颗。”任夺说道。

苏景笑道:“我当时搜了多少遍,都没找到他身上还有玉皮蛋,这个怎么用?”

“被他藏进眼中,以你的修为自然找不到。”随口应了一句,任夺正要个苏景解释此物,忽然他的脸色一变,举目向着高空望去。

苏景随他一起抬头,开始难见端倪,过了盏茶工夫之后,他才真正看清,视线尽头一道火光正划破天幕,速度奇快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

陨石入界,是一颗火流星。

火流星规模很小飞得也慢,所挟力量更是有限,对天地全无伤害可言。但它有一点古怪以苏景的目力,盯住它稍久便能看出,它的坠落之处正是离山剑宗腹地!

再看任夺的神情,居然是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

苏景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任夺摇了摇头,竟再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我去也,以后你好自为之!”言罢腾起云驾应向那颗火流星。

差不多同样的时候,离山巅顶也闪起一片剑光,以贺余为首诸多长老尽数飞天去接应火流星。

苏景回归自己的队伍,遥望着远方,离山的重要人物迎上火流星后队列一变,自相迎变作追随,不久工夫便没入离山消音不见了。

对此裘婆婆也纳闷不解,苏景有心回去看一看,可一想自己现下的情形,又苦笑着打消了运个念头,反正看任夺的样子那火流星不是坏事,以后有机会再打听吧。

三天时间,中土世界各个修行门宗都接到离山传讯:光明顶传人苏景因触犯门规被驱逐门宗,从此再不是离山弟子,以后他所为与离山再无瓜葛。

消息传开,虽谈不到惊动四方,但小小的引出了几分哗然,宝梨州、无烬山和剑冢三处曾受过苏景好处的修士着实不少,闻讯不禁摇头叹息,替苏景觉得惋惜。

但很快,又有一个消息从妖门传入修行门宗。不知这消息是哪位毛笔成精的妖怪写出来的,言辞骈四俪六、晦涩复杂,简直看得人头疼,简而化之它的意思就是:苏景公告天下同道、前辈,他仍是离山门徒,谁要和离山找麻烦,他第一个不答应。

接到消息,众多修家只觉啼笑皆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唯独一个门宗,接到第一个消息时掌门人与亲近长老对视大笑,看过第二个消息冷哂轻蔑:栖霞道。

七天之后,栖霞道门下大长老妙常摆动华丽云驾飞赴齐喜山。毕竟是正道修家,找上门去妙常倒也没想着杀人报仇,只想看个眼前笑话外加向苏景问一句“如今您再自刺一剑,又值几何?”好歹出一出当年那口闷气,结果抵达齐喜山后,妙常没能见到苏景,恭恭敬敬向山主六两问好,临时改口说是路过此处探访故人没人告诉栖霞道苏景还从离山带出一个绝顶大妖。

裘婆婆看妙常的目光不比刀子还更扎人。

暂别离山。

对修行同道的议论苏景全不理会,把同伴安顿在齐喜山后去了一趟白马镇,轻轻松松地住上了几天。如今这小镇得了朝廷和齐喜山妖家的特别照顾,百姓日子富足且安宁,可惜的是,苏景走在街上,几乎没人识得他了,路过一座后来才建起的道观时,正扫地的小道童还对他笑道:“你是外地人吧?不妨入内问个前程,我家道长六爻之术颇为灵验。”

尘缘了了。

离开小镇时,苏景心中的一点唏嘘随风散去了,翻手取出了丑剑,轻轻一弹剑如烧火棍,丑陋不堪,可轻弹之下却轻鸣悦耳。乡景笑了,随口哼起一个调子,过了一阵他才发觉,自己随口哼唱的居然是青灯境中少女、老道的那个调子。

上午时分,金轮高悬,正耀着一场大好天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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