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丹世界
不过这个时候,苏景脸上的神情变了,早已不再是气急败坏,更非茫然无措发簪甩飞了,长发乱舞;面皮因急旋抽搐不停、整张脸都扭曲了,但他的眼睛是亮的,紧紧盯住了那颗‘天无常’丹。
丹飞转、苏景急旋,同样的速度,正因如此,灵丹在他眼中也‘静止’下来,金乌之目辨尘入微,苏景把这灵丹看得清清楚楚:
莹白之下,灰蒙蒙的混沌。丹才龙眼大小,‘混沌’又能有多深邃?可苏景真就觉得它牢牢吸去了自己的目光,拔不出。
突然,一道强光绽放!仅只是丹内的变化,若是旁人来看,甚至都不会察觉这莹莹丹丸有什么闪烁,但苏景因为目光深陷,被那道光闪得眼睛巨痛,甚至他还听到随这闪电而来一声奔雷巨响!
苏景分不清,那声音究竟响于丹内,还是响在自己脑海。
丹中灰气迅速收敛、收敛、收敛!而灰幕褪去同时,丹中显出片片湛蓝,苏景不自禁皱了皱眉,不是单纯的颜sè,它在‘荡漾’,有波、有浪、有漩涡竟是一片海!
‘海’得?
北冥剑的主人斩杀大圣、天无常丹炼化小小世界,那江山剑域又是个什么地方至少于‘丹世界’而言,炼丹之人就是仙佛,于中土乾坤来说,他们是什么?!
还有这枚丹,真的能吃么?
没有答案的事情,至少现在苏景找不到答案。
不久过后,灵丹内强光再闪、灰sè混沌又告收敛,海重现、陆地升,似是重演、却处处不同一次次的鸿蒙初开、造化世界、又一次次的无量灭世,苏景就守在丹前,看尽一个世界的无数轮回!
看得稍久,他入神了。
修行人修的是什么?小般说,是xg、是命;大般说,则是乾、是坤,是这世界源,是这天地根,是这生生不息的圆起和圆末!得以洞察一方真正世界,这是何等的机缘。
可是归于苏景、现在,他入神得甚至都没去想自己为什么入神一颗丹,一个世界,全情投入其中,单纯且自然。
不知过了多久,数不清丹中世界第多少次的轮回,苏景忽然目力一涨,注目于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或许是看得久了,所以就看得透了,不知不觉里,苏景已经能够洞察这世界的气韵与造化。他看得出这个正哭得响亮的娃娃,会有大福缘
果然,那个娃娃根骨清奇,小小年纪就被引入修行;娃娃修为进境奇快、娃娃得了机缘吞下仙果;娃娃变成少年、仗剑击败强敌名满天下;少年变成了青年,闭关悟道;青年变成了中年,领悟玄机破关而出开宗立派;中年突遭噩运,竟然夭折!
苏景愣。
他看得出‘气运’看不出命,这个人会做什么、会遇到什么他不知道,此人突遇横祸死掉也算不得太奇怪可是苏景一早就看出他是有福缘之人,有了福缘还会夭折么?
稍一琢磨,便恍然大悟:天无常!
这灵丹的名字,早就点破了题目!有福缘又怎样?得造化又怎样?天无常,天下之命也无常,今ri之花,未必就有明ri之果。
目光一转,苏景又选了个‘至衰极霉’之人,毫无意外的,一辈子厄运不断,少有喜事也是大祸引序,比如走在路上捡了个钱袋,还不来得及跑到卖烧鸡的摊子就被差役抓了、被当做盗贼下狱等等,到最后也未能翻身,死于非命。
好运会夭折,噩运就不变?未免荒唐了些。心中转了这个念头,苏景又去关注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只挑选‘极致之人’,要么洪福齐天、要么霉运压顶,而看得多了,似是渐渐明白了:
有变,也有不变。
变数不是无常,不变更不是无常。
变和不变加在一起,才是无常!
大不变中,永远藏着小变数?反过来看看,又何尝不是大变数中,始终有着小不变
苏景是在开悟?好像如此,可是这题目实在太大,所以他的‘悟’也似是而非,仿佛是在不断想通一些道理,但心中始终无法通透豁然,正正相反的,越以为自己明白了,心中就越窒闷、脑筋就越纠缠。
眼前一座世界生生灭灭,苏景的心神是专注的,心思却是迷乱的。
而这丹世界从无到有一回,于‘外面’的苏景而言,一共才多长功夫,那他关注的那些人,还活不过苏景一次眨眼。
可苏景的心神皆系于他们,看他生看他长又看他亡,对苏景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生一世?
是一个片刻,也是一个千年,时间的短与长交汇于心,是奇妙经历,更是可怕梦魇!一座深不见底、却无法察觉的漩涡正疯狂旋转,吞没苏景。
苏景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丹内还是丹外,偏偏心思又被那生生息息变与不变搅得乱七八糟苏景不知道的,黑石洞天与大圣玦,正天摇地动、剧震不休!
心基动摇,所以元基不稳;元基不稳,便会真气岔走,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巨痛升、脑海中!苏景目紧闭、眉紧蹙,头疼yu裂!被憋在一个难题上,想不通,所以觉得整个人都憋闷无比,偏偏他有根本不知该怎么去想、甚至他连让自己迷惑的问题是什么都弄不清,这又怎么可能破题。
一重迷糊便是一重障,一重障便是一道生杀劫!与天无关,不是天道降下什么惩罚,这是无中生有的心魔大劫。
真的快要炸开了,心基摇摇yu坠,一旦崩塌便万事皆休!两处洞天人人大惊失sè,扶乩与卿眉同时动yu赶赴身外相救苏景,便是这个刹那,苏景耳中突然振起一声清越剑鸣!
屠晚动唱。
是剑鸣,更是断喝,算不得如何响亮,但却饱蕴清灵,像极了盛夏酷暑中,酸梅汤中的冰块撞青瓷碗的碎响;像极了深山苦寒中,篝火燃起时火花迸溅的细声;像极了少年迷茫时,那手中的解牛刀摩上条石的那声:锵!
天地陡然沉寂,只有那一声磨刀的轻响纵穿万里,划越百年,从白马镇苏记熟食铺的院落里、迷糊少年手中解牛刀与条石之间,直直灌入黄金屋中苏景耳内。
轻鸣入耳、入脑,顿化一线清明,苏景奋力开目,双眼血红。
而屠晚剑鸣不停,不是以往它唱过的古怪调子,明明白白的,就是苏景从小到大,磨刀时的一声声‘锵锵锵’。
一声又一声的轻鸣,越来越展阔的清明,自脑入心、自心入身,清凉游走身体各个角落,眼中血sè迅速消退,苏景心境层层沉淀当心境真正归于平静,再看那丹世界:一座座神像被土著们镌刻而成,分明就是苏景的模样!
也是这个时候,苏景突然发现天无常丹已经到了自己的手心上,犹自转得欢快,但再不‘顽皮’、不抓着自己一起转了。
心境沉定,与情绪并不存本质关联,苏景心中震骇依旧,手中捧着一个世界,又怎么可能完全平静!深吸一口气,心意微微一转,轰轰巨响不停,之前崩散出去的阳火依旧被苏景的气机牵引,千团万簇从散落之处重回丹房之外百里疆域。
烈焰阻断、大妖们再不能以妖识洞察此间,下一刻,黑石洞天中几个人都跃了出来,赤目贪宝、一现身就趴在黄金屋地面爬来爬去;雷动爱丹,跳着脚去苏景手上抢天无常;拈花没事情做,撒腿跑到屋角去,片刻就转回来:“苏锵锵,你的鞋!”
拈花神君双手高举,拎着苏景的靴子,他给本尊捡鞋去了。
扶乩站在苏景身前,急切开口:“你无妨吧咦?”
话还没说完,仙子的眼睛就亮了,仔细打量着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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