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十五刚过,算是过完年了。卢晓前一天晚上吃多的汤圆似乎还没有消化,有些胃痛。今儿气流又大,颠的人要死要活的,餐盒中的食物,除了鲜苹果,卢晓一口都没动。更糟的是,本来预定降落在浦东的飞机,却因为雾大改降了杭州萧山。卢晓着急回家,只好领了行李,独自乘火车回家。五十多块钱的动车钱加八十多的打车钱,着实让她肉疼,钱包里本来剩下的四张粉红色大票,转眼变成了两张加一堆零碎。
折腾半天,好不容易拖着行李箱走出了火车站来到地铁,卢晓忽然被一个戴眼镜的、学生模样的男子拦住了。
“同……同学,不好意思,能请你帮个忙么?我包被拉了,钱包没了,没钱回家……你能帮个忙么?”
他将一个黑色的皮包倒过来给卢晓看,果然包底有一道大口子。卢晓见居然有人比她还倒霉,又称她是同学,顿时倍儿感亲切。但她实在是没那个心思笑了,回答道:
“你差多少钱啊?”
那男子支支吾吾:“我……差七十六。你电话多少,我回家以后给你打电话里行么?”
卢晓没多想,将电话号码报给他,顺手掏出了一百块钱:“没零钱,我借你一百吧。”
其实不是没零钱,零钱多得很,太累了,懒得数。
那男人千恩万谢,还送卢晓到了检票口才走。卢晓上了地铁,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被骗了。大年十六,又不是年三十,这男的一副学生样,回的是什么家?还有,她怎么就没要他身份证看看?没身份证,也买不到票啊。
越想越觉得自己糊涂,枉她还腆着脸和那男的说了句:“下次小心点。”
败了,真是败了,人家骗七十六,她还给了一百!卢晓恨不得一头撞死,这么低级的骗术竟然把她给骗了。可是她太累了,懒得想这件事,只能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卢晓走之前将窗帘拉上了,屋里黑漆漆的,她顺手向灯开关上摸,结果按了四五下,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莫非是灯泡坏了?坏了就坏了吧,明儿再换吧……
有些饿,她拉开冰箱想去找点吃的,结果一打开冰箱便闻到一股臭气,定睛一看,冰箱的灯竟然也不亮了。自己走的时候,明明没有拔冰箱的电啊!
她四处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竟然是停电了,这才想起已经两个月没交电费,慌忙拉开屋门看看,果然看见一张白色单据:催费通知单。
分明是催费通知单,卢晓看着却像是催命的一样。手机和电脑都要没电了,这要是停电一晚上,谁受得了?她慌忙拎起包,带上□□和手机来到楼下信箱,从里面翻出了一大堆的单据。
煤气费,水费,物业费,电费,小广告……卢晓一张一张地理着,正焦头烂额,忽然一个电话打来,一看来电,是老娘。
“喂?老妈?”
“晓晓啊,你到了没有啊,你不是改降杭州了么?到了怎么也不给我来个电话?”
“啊,我到了,我正要交电费去呢。”
“哦,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对了,你那个毕业证的事啊,赶紧和学校联系一下……”
“啊我知道啦……这事急不来啊……”
“这就不说了,反正早晚都有,你那个男朋友的事,也上上心呀。”
卢晓不耐烦地说:“我这工作刚有点谱,哪有心思谈这个嘛……”
“你物色着点,好好收拾自己一下,别天天邋遢着,谁能看上你啊。”
卢晓一边收拾各种单据,一边应付着母亲,终于在漫天的单据中找到了那两张电费单子,找个理由挂掉电话,将单子向包里一塞,便匆匆奔了出去。
停电了,非要去电力局交电费不可,现在已经两点四十五了,不知道在四点之前能不能赶到电力局……
卢晓一路狂奔,转了两趟地铁,又照着地图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电力局,赶在最后一刻交了电费。卡里本来就只有四百不到,交完电费,剩下几十,却肯定是取不出来了。还好口袋里还剩一百多块钱,从今天起改成一天一顿,好歹足够支撑一个星期。
她觉得这倒霉的一天终于要落下帷幕了,浑浑噩噩地走回了家,到了四楼半,下意识地去摸钥匙,却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难道是锁家里了?不会啊,出来的时候她还用钥匙开了邮箱……邮箱!
她记得用钥匙开了邮箱,却不记得从邮箱上拔过钥匙,那串钥匙肯定是还挂在邮箱上呢!卢晓奔回一楼,向邮箱一看,顿时心如死灰:完了,钥匙没在邮箱上,肯定是给人拔了。邮箱上可有门牌号啊……拔了钥匙,直接找到门就能进啊!
卢晓没做停留,立刻跑去附近的五金店找锁匠。锁匠倒是敬业,老板一个电话过去,没有五分钟便一溜小跑来了,带着一个门锁和一套工具便和卢晓上了五楼,撬了能有半个小时,也没撬开锁。
“美女,你这个锁是三保险的,只能破坏了。”
卢晓叹了口气:“破坏就破坏吧,赶紧让我进去。”
那锁匠拿出一个凿子一把锤子,便对着锁锤了起来,没两三下,便将锁锤了下来。卢晓推门进去,第一眼便瞟向桌子,心里一松:
万幸万幸,电脑没丢,说明那偷儿还没来得及进来。
锁匠换了一把新锁上去,又收了卢晓一百块钱,喜滋滋地走了。卢晓翻身便趴在床上,用力捶着被褥,这下好,满身剩下几十块钱,这分明是要让她喝西北风去呀!
卢晓在大学的时候,也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人物,各种社团活动很是积极,实习记录也是满满当当,而且每个单位和公司都是响当当的。但是因为和一门课的老师生气,没去考试,所以至今有一门课挂着,毕业证死活也拿不到。因此,即使公司想要她,也没办法录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差不多的杂志社叫她年后来报到,她这才一过十五便急匆匆地赶来上海。
她租的房子是上海一个七八十年代翻新的老公房,虽然处于繁华地段,可是却十分简陋。四周高楼林立,唯独这栋楼破破烂烂,风一吹,仿佛都要倒下了——不知道为什么放在这个繁华地段影响市容,估计是因为钉子户的问题。
卢晓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曾经有过六段恋情,全部无疾而终,长的一年,短的一月。可是大学一毕业,她忽然两眼一抹黑,再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女朋友,如今单身了快一年,每天睡觉时,一闭上眼睛就想妹子,将一条棉被搂得棉花都出来了。可今天她一反常态地没有想妹子,而是在想钱,她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迅速赚钱?
想着想着,思维开始发散,忽然便打起了那个小偷的主意。那个偷了钥匙的小偷,现在没下手,恐怕是要等着夜深人静时再来下手。她决定等着他来,捉个现行,然后讹他一笔……以彼之道还之彼身,黑吃黑的打算,就这么定了。
于是她从厨房拎出一把菜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谋划起来。想着想着,思想越来越奇异,竟是睡着了做起梦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被一阵哗啦啦的钥匙声音惊醒,卢晓一骨碌爬起来,静静地听去。没错,就是自己的门!
哈哈哈!她心里一乐,抄起菜刀就向门走去。锁已经换过了,我看你怎么打得开!卢晓心中暗暗窃笑,似乎已经见到那小偷从口袋里掏出无数红色大票,恭恭敬敬地递给她。
门锁响了一阵,忽然安静了下来,卢晓怕那小偷因为开不开锁放弃了,慌忙开灯,一把将门拉开,当看见那外面的小偷,却是愣住了。
那门口站的并不是神态猥琐的中年大叔,甚至也不是道貌岸然的文艺青年,而是一个女人。那女人一身黑色衣服,脚上一双平底短靴,长直的头发不经修饰地散落在肩上,身形修长挺拔,约有一米六八左右。那女人似乎并没有被卢晓的举动吓到,而是托着钥匙,微皱着眉看向她手里的菜刀。她一双杏眼,两头尖尖,眉毛微微上挑,鼻梁拔直,脸型削而不瘦,简直就是典型的电影脸。
卢晓怎么也没想到来的是一个绝色美女,还是她整日幻想的那种御姐,一瞬间以为自己做梦没醒,想好的一番讹诈之词,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那女人见卢晓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忽然眉头一开,笑了笑走进门来,转身将门关好。卢晓一下炸了毛,向后跳了一步,平伸菜刀指着那女人:
“你你你……谁让你进来的!你要干嘛!”
那女人将钥匙丢在床上:“我来还你钥匙。”
“胡说八道!你一定是来偷东西的!我告诉你,你休想,我现在身上就七十块钱,破罐子破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一连串喷了许多话出来,卢晓抹了抹嘴,咽了口唾沫,怯怯问道:
“你……要是来还钥匙的,怎么白天不来?为什么不敲门?”
那女抱起了双臂,冷冷道:“我白天不习惯见人,所以半夜来。谁知道你两点还醒着?”
卢晓看了看表,果然已经两点过十分。
她壮着胆子:“你……既然被我抓住,就别想那么容易走!”
“你要怎样?”那女子仍是不动声色。
卢晓深吸一口气:“把……把你身上钱赔给我,不然我报警!”
那女子却是忽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看得卢晓周身直打寒颤,心想这家伙不会要杀人灭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