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沛慢慢转身望向姜一,却见对方这时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有些期待,更多的却是忐忑。
身边亲近的人不少,姜一、铁塔、贺争,除了铁塔一心只想吃食,其余两个能在废土上活下来,性情自然比较机警。
更何况,这段时间风起云涌,与自己更为亲近的姜一,自然能察觉出一些端倪。
自己获得了狱卒的身份,接下来更要着手整合贫民窟,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地方。
李沛开口直言说道:“没错,我已经成为一名超凡者了。”
姜一忽然笑了,不是佯装,而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她用尽全力锤了一下李沛,但小小的拳头,对于现在的李沛而言,更像是一击摩挲。
“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
李沛没有回应,而是反问道:“怎么猜出来的?”
姜一把头快要抬到天上,骄傲说道:“小爷我是谁,赤月的二当家,要是没点手段,能胜任这个职位吗?”
李沛没有怀疑过姜一的能力。
恶劣的环境,早已赋予她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生存技巧,自己崛起的太快,根本经不起什么推敲,再加上今日有超凡者到访,种种情况累计起来,自然让姜一提出了现在的疑问。
小姑娘看上去有些兴奋,朝前凑了凑,眨巴着眼睛说道:“怎么样?能去富人区生活了吗?她一定邀请你过去了对不对?”
姜一炮语连珠,不过确有其事,李沛依旧含笑点了点头。
看到李沛点头,姜一原本洋溢的笑容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她的眉梢又挑了一下,开始自言自语。
“人们都说,富人区才是人待的地方,那里有干净的住处、可口的食物还有比这里更好看的女人,就像是之前牵狗那个家伙,隔着老远我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不过我跟你说,你要想找女人,可不能找她那样的,看上去挺年轻的,可你看到没有?她眼角都有皱纹了,我跟你说,小爷我看人可准了,她最少35,不!得有个36,你要找她,我就不认你了!”
对方一阵安抚,让李沛觉得有些奇怪,习惯性揉了一下对方的脑袋:“怎么跟老妈子一样,啰里啰嗦的。”
姜一没有像之前拍掉放在头上的手,她低着头,就这样迟疑了几秒,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已经蕴含了泪水。
不过骄傲的赤月二当家,并没有任由泪水流淌在脸上,只是望着李沛说道:“你去吧,我娘活着的时候跟我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走,这里一点都不好,到处都破破的,让人讨厌的要命。”
李沛看对方来真的,正想擦拭对方的眼泪……
“你让我说完!”
姜一表现出足够的气势,“震慑”住了李沛,或许是有些激动,眼眶那极力控制的眼泪,宛如出走的逃兵,顺着脸颊淌在了地上。
李沛不说话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见到对方哭了。
也正是这时候,他才恍惚意识到,对方不是那凶神恶煞、假小子细犬,而是一名十几岁的小姑娘。
“李沛,我就觉得一切有些太突然了,前几天的时候,我还在想兔子腿是什么味道,可是现在肉吃多了,反而有些怀念果冻的味道了,组建赤月的时候,我贿赂铁塔出手,因为用刀捅了人,还连续做了好几夜的噩梦,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
李沛默然:“怎么突然这么伤感,我认识的姜一可不是这样的。”
“李沛!”
姜一抬起头,擦拭了一下眼眶的泪水,大声说道:“去富人区!这里一切交给我,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让赤月成为这里数一数二的势力。”
看到李沛欲言欲止,姜一挥了挥自己稚嫩的拳头:“你不信我?看到没有,石头一样大的拳头,一拳就能打死一头豪猪!”
“你赶紧收拾吧,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准备招募新成员,赤月前任首领是超凡者,说出去谁不得吓死啊!”
说罢,姜一挥挥手,便转过身朝远处走去。
骄傲的二当家,从不想当着别人面哭泣,可是在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却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夺眶而出。
她很高兴。
李沛能够成为超凡者,她比谁都要高兴!
之前欺负过他的人,如果听到李沛成为超凡者,一定会吓得尿裤子。
想到这里,她忽然咧嘴灿烂一笑。
在这里,单纯活着就要耗尽全身力气。
在别人眼中,身为娼妓的女人,临终前已经久病缠身,她被姜一抱着,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死了,死在了姜一的怀里面。
往日那些贪图皮肉的恩客,怎么可能理会一具僵硬的尸体,七岁的小女孩,就自己一个人将尸体扛到荒地,用手刨坟,一些路过的顽皮孩童,或是童言无忌,或是天生邪恶,扬言娼妓身体不干净,哪里还用掩埋,直接抛尸荒野就好。
小姑娘像是一头发怒的小兽,捡起石头就冲了过去,可一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一个本就没有什么力气的女孩子,过了片刻,随着一些唾骂声远去,小姑娘鼻青脸肿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没有哭,只是继续走到女人尸体旁边,开始用手、用石头、用一切可以刨坟的工具,去挖身下的泥土。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走了过来,姜一本能捡起石头佯装砸去,那个家伙便胆小的朝远处跑去。
姜一没有理会,继续用石头挖土,又过了一会儿,男孩子从远处拐角探出一个小脑袋,嗫声嗫语说道:“用不用帮忙?”
姜一看了看自己已经磨破的手指,又看看躺在地上有段时间的女人以及还差很大一截子的深坑,她哭着点了点头,她想要女人早点躺进里面睡觉。
姜一时常会想起妈妈、想起穿在对方身上的那条红裙子、想起埋葬对方的那一天、同时想起,一同与自己挖坟的那个男孩子。
她是真的希望他能好。
只是为什么?一想到对方要离开,心里面突然觉得好疼,这一刻,她不仅泪流满面,还呜咽抽泣起来。
“嗨!”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喊。
姜一胡乱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撇过头,有意将头颅微低,不让李沛看到自己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随即开口:“叫小爷干什么?”
李沛笑了笑:“谁说我要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留在这里,你不是说这破吗?那就把房子全部推倒,我们重新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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