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换住处,可算顺了符湛之的意,只订了一间房,毕竟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钱浪费了。然而这个房间……根本让人提不起兴致吧。
整个房间闻着就觉得腻腻的不清爽,墙上一塌糊涂,床头上方的墙面上疑似黏着鼻屎。那床上的被子、被单、枕头,明明是白色的,看着总觉得是米色,仔细翻一翻的话,还能找到一些明显的污渍,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弄上的。地板上也不干净,油腻腻的,感觉用拖把也拖不干净,鞋子踩在上面都是一种煎熬。
符湛之从卫生间探查一番出来,拍拍许六月的肩膀,安慰她:“好歹有热水可以洗澡。”
许六月倒是没什么,她读书的时候也趁着假期去过奇怪的地方穷游,而且,她早就做了准备啊。她看着符湛之那张怨念脸,忽然心情大好。
然而接下来找工作的结果并不怎么好,处处碰壁。这年头,找个端盘子洗碗的工作也这么难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夜生活正演着前奏,帷幕一点一点渐渐拉开。
许六月和符湛之站在一条繁华的街上,看着还没热起来的酒吧,动着自己的小心思。“去那。”两人默契地一指,然后相视一笑,双双走进眼前的小酒吧。
这酒吧面积不大,应该是那种雅致的小清吧,靠墙摆着一排酒柜,上面满满当当放着各色的酒,中间是客座,每桌配置四个矮沙发和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精致的烛台,气氛暧昧。另一边的墙边则是一个小舞台,摆着几样乐器。
此时刚入夜,酒吧里面还很冷清,放着轻缓的音乐,只有两个服务员在做卫生,吧台上趴着个人,懒洋洋的,看起来好像在思考人生。
见有人进来,吧台那人掀了掀眼皮,又继续思考人生。靠门那边的服务员则放下扫把走过来提醒符湛之和许六月:“不好意思,现在还不到营业时间。”
服务员是个清秀的小哥,穿着衬衫小马甲打着领结,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符湛之轻轻推了推许六月,冲她眨眨眼。
许六月心不甘情不愿地对小哥微笑了一下:“你好,我们是来应聘的,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小哥一脸疑惑:“应聘?我们没有在招人啊。”
符湛之抢到许六月前面,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有~你们老板没有跟你们说吗?”
“……”小哥表情诡异地呆了几秒,而后客气地说:“请稍等,我去请示一下老板。”
“诶,看来你魅力没有我大啊。”符湛之拍了一下许六月,看着小哥的背景面露微笑。
“……”许六月无话可说。人家明明就是被他妈妈桑一样的脸吓到了好吗?
小哥往吧台那边走,到那思考人生的哲学家跟前,俯身说了几句话,吧台那人抬起头,懒洋洋地挥了两下手。然后小哥再次返回来,与符湛之说:“抱歉,我们老板说没有在招人。”
不过反正他们也没想靠小哥传什么话,他们只想知道老板是谁……符湛之绕开服务员小哥,撒腿往吧台跑去。许六月也默默跟了上去。
小哥转过身看他们,挠了挠头。他们酒吧这么小块地儿,用不到这么多人啊……
老板托了腮,耷拉个眼皮看着眼前一脸谄媚的符湛之,有些不耐烦:“干嘛,说了不招人。”
符湛之俯下身子将脸凑到老板面前,嘿嘿笑了两声:“老板,您再看看,我长这么帅,一定能让酒吧生意好很多的。”
老板往那边两个服务员小哥一指:“他们不比你帅?”接着又挥挥手,“走走走,别烦我。”
符湛之的脸揪成一团,扭头去看。他们比他帅?
他又看许六月,瞪圆了眼睛。你也觉得他们比我帅?
许六月鼓起嘴,吹了个不存在的泡泡,然后淡淡开口跟老板说:“我会唱歌。”
老板眼睛眯了眯,上下打量一番许六月,说道:“会唱歌啊,上去唱个我听听?”
许六月转身往小舞台走去,符湛之没来得及拦,可急死他了,许六月哪里会唱歌啊?每次去KTV玩都不见她唱的,难道不是五音不全?
直到舞台上吉他声响起,许六月的声音随之跟上,符湛之简直要疯了。她她她……尼玛以前装给谁看呢!亏他还怕她尴尬帮她圆场,不带这么玩儿的!
许六月坐在那儿,翘着一条腿,吉他抱在怀里,手指自在飞舞,声音有一点哑哑的,但是很空旷,听着非常舒服。
“漫步在荒原,我想找一棵栖身的树,有阳光有流水,还有微风吹。该如何面对,这未知的一切,让自己的思绪沈淀,随着天色的改变,心情的外衣也要多加一件……”
她的眼睛看着前方,像是在看底下空荡的观众席,又像什么都没在看。
“这些对那些好,我想追我想逃,其实我也害怕,可不可以就这样停下来,我要多一点时间,好让我再想一想……”
逃,害怕,这样的词从未听她说过,现在她在唱,用轻快的节奏,却带着一点疏离。
“隔着玻璃窗,我早已沈醉在蓝色的街,有寂寞有笑语,还有看不见的雪……”
“该如何整理,这忙乱的城市,还有我的心事,躲在十二月热闹的夜,我只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
“什么对什么好,不要问不要猜,不要太靠近我,可不可以勇敢地停下来,我要多一点空间,好让我再想一想。”
一曲毕,那句“不要问不要猜,不要太靠近我”还环绕在符湛之的耳边,他有些呆滞地看着轻轻将吉他放下的许六月,忽然冲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顺便在她脸上啵了一下,留下了一点口水的痕迹。
许六月用手背抹了抹,任由符湛之将她拉到老板面前秀低商:“老板,我媳妇儿唱得好吧,我可以给她伴舞的!”
老板听歌听得有些意犹未尽,根本懒得理符湛之,只朝着许六月说:“晚上九点准时过来。”
说完,他四处望了望,注意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忙抖着胡子迎上去:“小张总,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那殷勤劲儿把被忽视的符湛之看得郁闷了,他扭身看去,对上来人的视线,愣住了。
张春明听到了后半部分歌,听到许六月那句“不要问不要猜,不要太靠近我,可不可以勇敢地停下来,我要多一点空间,好让我再想一想”的时候,他想,是不是他以前太过急切没有给她空间所以才让她觉得心烦,如果他可以停一停,让她再想一想,是不是会好很多呢?
然而,很快他就看见符湛之冲到台上去抱住了她,还亲了她。而她,没有推开。
原来,还是人的缘故。
那么,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吗?
张春明直直看着许六月,神情复杂。
许六月此时也发现了张春明,站在符湛之身边撇开了眼。几秒种后,她又觉得,这样也好,他大概不会再对她存什么心思了。这么一想,她便直视他,用一种很平静的眼神。
张春明收到她的目光就懂了。
她承认了。
最尴尬的要数符湛之,张春明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当初谁都怀疑他和许六月有一腿的时候,他没动心思,坦荡荡无需愧疚,而现在,他们的关系确实不一样了,他此时站在张春明面前,根本不敢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说,他和许六月并没有交往,只是睡了几晚而已?这样的说,大概小明会冲上来揍死他的吧。
酒吧老板在三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心里有数了。气氛安静地太诡异,他呵呵两声,打破了静谧:“怎么,小张总认识?”
张春明点点头,不再看符湛之和许六月两人,对老板说:“我们进去谈吧。”
老板了然,丢下那两人,带着张春明去酒吧后间仓库。
张春明是来谈生意的。他们家卖酒,是这家酒吧的供应商,他被他父亲派到这边锻炼,本来无意透露身份,一直以基层业务员的身份示人,但这家老板与他们家是旧相识,认得他是老总的儿子。
符湛之与许六月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怎么会在这里?”许六月问道。
“他家是卖酒的,人家是真的高富帅,怎样,后不后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符湛之将许六月的脑袋掰向仓库那边方向,表情有些严肃。
许六月扯开他的手,瞪他一眼:“你想要你自己去啊。”
没过多久,里面的人就出来了。张春明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快步走出了酒吧。酒吧老板扫了一眼符湛之,问他:“你会调酒?”
“会,会极了,要不我现在调一杯您喝喝看?”
符湛之立马恢复了笑容,心里却很复杂。知道他懂调酒的,无疑是张春明。他连他们为什么过来找工作也不知道,就这样出手帮了他们。
他觉得,他更加不敢再见张春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