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又咳了一声,心说死丫头片子,我吃我老子花我老子的,老子碍着你们什么了!
在晚辈面前被戳了,面上终究是讪得慌,“既然都是吃白食的,那就谁也别计较谁。”
小福娃头摇得似拨浪鼓,“不行!徒儿现在长大了,又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好跟个女人家一样天天赖在府里不出门?徒儿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江湖上走动走动,好歹增长一下阅历,然后随便打败几个掌门,剿灭几个山寨团伙,或者在三江六路水道上混个帮派大佬的位置,到时候再把您接过去坐第一把交椅,权当给师父您长脸!”
乖徒弟字字铿锵,听得做师父的热泪横流。
“宝贝桥!你真是长大了!为师很欣慰!”做师父的揉着徒弟的嫩脸,在腮帮子上左亲一口,右嘬一口,就差没从下巴尖儿啃着吃了。
看得屋外一众人等恶寒。望着洛夜的眼神已经从混吃等死的少爷,变成了老牛吃嫩草的色魔。
小福娃脸红红。
“师父,那我走了……”
“走吧!”洛夜豪迈地一挥手。
“师父,我真的走咯……”
“磨叽什么!快走吧,再晚太阳就要下山了!”
“……师父,您要拽着我的袖子到什么时候?”
洛夜霎时泪奔,凶猛状扑上去,搂紧他宝贝徒弟的脖子,“远桥!师父一天没看到你就会想你的,既然这个府里容不下咱们师徒两,不如你带上为师一块儿离家出走吧……”
“师父我也舍不得你啊!”
“远桥!是师父无能,让你受委屈了,师父对不住你!”
“呜呜……不要这么说,师父!”
“为师的命真是太苦了……”
“呜呜呜……徒儿的命更苦……”
师徒二人抱头痛哭。
门外,凤浅浅跟周文琴打着团扇,冷笑连连,“装,给我继续装!”
为了打发时间,凤浅浅毕生致力于八卦事业,她本人创办了一个八卦话廊,每到周末的时候,邀一群莺莺燕燕甩着水葱袖子来品茶诗话,姐姐们进园子时便掀起一阵香风,各自摆着杨柳腰,樱桃嘴一开一阖,字字珠玑:“那XX大人啊,看着挺威武,私底下却是个软趴子,奴家十八班武艺尽数搬上了台面,折腾了一晚上,他可还硬不起来呢……”凤浅浅舔了舔饱蘸墨汁的笔尖儿,微一颔首,笔走龙蛇,在《中州异闻录》上大书一段字:XX大人不举。且备注:此乃秘辛。括弧:今后能换一千五百两银子。
另一人以嫩白指尖戳着凤浅浅曰:“还有那个卢员外啊,别看出手挺大方,其实就是个惧内的,家里二姨太可厉害了!正牌夫人都被她打压一头,二姨太做着一把手,账房先生都省了。这位二奶奶俨然二大爷,一手抓算盘一手拨珠子,劈里啪啦响彻一通,算得是再清楚明白不过了。愣是精明能干。除了自己个儿的娘家人,一分钱都落不到旁人手里!卢员外打肿脸来充胖子,也不知是省了多少顿吃食才上得楼来一日,若不是看在他长得俊的份上,姐姐我才懒得伺候他呢!”
凤浅浅摇了摇头,手书曰:卢家钱权尽在二姨太手中,卢员外中看不中用。备注:敲诈勒索需从二姨太下手。括弧:此道消息可贩卖于江湖黑道,价值在一百两左右。
姐姐们姿色无不出挑,最关键是人和气好说话。
凤浅浅爱煞了听她们说东加长西家短的日子,时间特容易打发。对这些世俗之人瞧不起的青楼女子,她是打心眼里觉着心悦诚服,试着从一个聆听者的角度来认识她们,欣赏她们,就会发现脂粉面具下不一样的一面,她们除了撒娇撒痴,也会辛酸落泪。
谁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甘愿沦落风尘,充当男人胯下玩物?凤浅浅想,那些戳着人家的脊梁骨骂贱人婊子的,本身就满口假道学毫无可取之处,有朝一日被她碰见,怕是没那么轻易放过。
绣翠姐姐喜描扇,舞怜姐姐独爱莲,琴越姐姐嗜书狂,芳菲犹擅掌中舞……她们无不婉媚如丝,才情卓着,有着一技之长。相比许多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满身铜臭味的势力小人,戴着描金面具实际沾满血腥的政僚泼客,反倒是她们显得更加通情达意,率性真诚。
至少在凤浅浅眼里,这些女子鲜妍明媚,各有各的可爱。
姐姐们来此相聚,并非无聊之举,首先是应了凤浅浅之邀,想给自个儿赚点零花,当然,那点钱还不够她们平日里喝一杯茶买一方丝绢的。最主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这个平王府里的某个臭男人,哪怕是一个最平凡的小厮,也是三分姿色呵。
各自往门前一立,那就是赏心悦目春色撩人一幕美景。虽说洛夜的那些心腹下属的表情十年如一日从未换过,一个个不是死人脸就是下垂眼。
不过,还是那么帅啊帅!
诚然,最受欢迎、最有女人缘的还是凤浅浅他家这口子,凤浅浅自封为八卦斋芳主。
有人曾建议他换成肉X门,凤浅浅觉着过于露骨,不如倚情阁来得古朴雅致,小福娃咬着饭碗沿儿眨巴着两眼说,不就是个喝茶聊天的地儿吗,叫口水廊好了。
朗朗晴空下,一堆女人围坐在走廊里,聊天说地口沫飞溅,颇为形象具体。
小王妃一发话,洛夜立马一边倒,毫无原则支持自家亲亲老婆的发言,抱着小福娃从眉毛尖亲到脚趾,整个儿心花怒放。觉得这名字真是通俗易懂平易近人毫无距离感代入感可强了,比他那肉X门规矩得多,又比倚情阁来得雅俗共赏,没那么装逼。
凤浅浅问其余诸位的意见,众人闷声不吭,早已神游天外;小福娃正在玩叠手指头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咬一口旁人剥了递到嘴边的鸡腿肉,得了,这小子就别指望了,还没断奶呢;还是一位下垂眼吐出三个字:忒恶俗。
凤浅浅长叹一声,关门闭客,掩卷长思。
集思广益无效之后,遍阅经史典籍,翻到老子道德经八卦图那一章,斜意取八卦斋三字。洛夜当时提出异议说,斋主这名字怎么取得跟个老和尚似的?
凤浅浅一砖头似的古籍拍过去:“请尊称吾芳主,谢谢。”
秦楼楚馆、戏班梨园、茶楼酒肆,皆是八卦福地,七小福轮番坐镇,整日里娇客盈门,八卦斋的八卦源头不断,人手渐缺。
考虑到市场效应,凤浅浅大肆扩招人手,唯一的条件是相貌端正可人,能陪广大身心寂寞的女同胞们唠嗑,并随时贡献自己的青春和力量。
人手招齐,清一色清秀小厮,八卦斋客似云来,男女老少皆有。
偶有轻薄调戏者、得寸进尺者、强取豪夺者,皆为王府家丁中较为凶悍的诸人视情节轻重而定予以收拾,医药损失费一概自负,八卦斋拒绝理赔。
平王府上下将八卦斋打理得井井有条,很快走上正轨,从此生意突飞猛进,财源广进,一发不可收拾。
凤浅浅长得极具欺骗性,长眉大眼,菱形小嘴,肤色嫩白,穿着男装,打着折扇一派的风度宜人,衣袂翩翩打从青楼下面经过,丢包子馒头的,扔手绢的捧脸尖叫的唤这是谁家弟弟的嚎姐姐疼你的,都能噪上三天三夜。
凤浅浅皆是云淡风轻一拂袖,一笑置之。
偶有一次,凤浅浅身形一顿,停住脚步仰脸一笑,俨然翩翩浊世佳公子,只是不知为何面目稍显扭曲:“蝶蕴姐姐,您今儿个扔得西瓜太大个了吧?……还有冠玉姐姐,我知道您想送我芍桂,可是有必要连花盆一起摞下来么?”
楼上一片妖娆笑语,乐翻一片。
初,北族蛮夷入侵,平王领兵塞外,大败,生擒其首。
北境大战突然爆发,洛夜临危受命,领兵出征,已然一月有余。洛夜这一战,成名了,俨然是洛国上下将士乃至普通老百姓敬仰的英雄,但事实上,谁人又知英雄背后的辛酸疾苦。
当他为御敌寇在辕门关浴血奋战时,他那个宝贝王妃修书一封:洛,听说慕士雪巅上有千年老山参出没,给我拔两株回来,记得扎上红绳子。落款:妻阿浅。
洛夜当时心里就骂娘骂翻天了,接连踹翻了好几张桌椅板凳,心说你奶奶个熊,凤小妞算你有种,敢在这会儿招惹老子,全天下也就你有这胆!他娘的是真当老子在这儿野游呢!还把逮人参当成拔萝卜了,一拔一个坑是吧?!
骂归骂,回信的时候平王爷又是一副笑容满面,对那宝贝娇妻爱宠得不得了:乖宝贝儿,洛忙着呢,脱不开身啊。过阵子给你挑一筐回来,全都系上大红绳子,就跟大头娃娃似的。别闹,乖。这会子北线都乱套了,不少人想着给你家夫君小鞋穿,你可得悠着点啊,这时候别来扫你家夫君的兴。啾!落款:洛。
好不容易击败了进犯的敌军,还是从阿浅那封言简意赅却标注着’老山参‘出没地点的信上获得的灵感,抄小路拦闸似的斩了地方一个措手不及。
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呢,恶魔凤浅浅的信又到了:洛,阿浅肚子疼,疼了三天三夜了。阿浅是不是怀孕两个月了,我自己却不知道呢?落款:阿浅含泪稽首。
当时全营的兄弟们都因为平王爷接到这样一封莫名其妙的家信之后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整个军营里充斥着不下于南北极的低气压,以平王爷的军帐为原心周围五里之内为半径,阴风阵阵鬼气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