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忙抬头望着吕老板,用尽全身的力气表现自己的真诚:“我有一肚子的好书,能把全天下爱听书的人都吸引过来;我知道我说书没有三爷和镜师兄专业,但我是女子,本身就是话题,能给您赚很多很多的钱!”
吕老板懒懒笑道:“这倒是真的。”
小五连忙继续恳求道:“我从前不听话,真的是因为太憋屈了——您要捧我成角儿,角儿得有角儿的气场,我却跟囚笼里的猴子似的……我不敢说让您现在就放我去外头住,您先准我出入自由吧?您不放心,可以派个厉害的丫鬟跟着我,监视我!凤蝶……您放了她吧?我保证好好说书、赚钱,哪儿都不去了……”
“她惯会撒谎,表叔别信她!”
院子里忽然传来锦绣的声音,随即便瞧她急匆匆跑进来,拧着手帕跪在吕老板面前,“她说没有勾引镜师兄,哼!我明明瞧见镜师兄送她东西,还亲自给她处理额头上的伤!天天只会装可怜、勾引男人……您得打她,打到她服帖为止!”
“锦绣!”吕文杰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花厅,大声训斥锦绣,“闭嘴!”
小五则回头瞧着锦绣,红着眼睛问道:“锦绣姑娘,我对天发誓,你的事儿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你想让我现在说吗?”一句话问得锦绣瞪圆了双眼闭紧了嘴巴,半个字也不敢再说。
吕老板见没热闹可看了,便笑着劝吕文杰道:“姑娘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锦绣大了,若不想入行,就该早早嫁人,到时候我加倍陪送嫁妆就是了。”吕文杰忙应了声“是”,命人将锦绣拉下去。
紧跟着吕老板挥了挥手,门口立着的小厮便将小五身上的绳子尽数解了,小五但觉身上的血液骤然开始流通,手腕脚踝又麻又痒,不觉瘫坐在地上。
却听吕文杰说道:“吕老板,看来真应了那句话,一百个人需用一百种方法,只用一个法子终归是不行的。”
吕老板也不知听见了没,抄着双手仔细瞧了小五好一会儿,才冲吕文杰点了点头,吕文杰忙将小五从地上扶起来,带她坐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听候发落。
“小五,我从前只当你是孩子,如今看来,倒小看了你,”吕老板稍稍坐正了身子,一改从前慵懒作风,认真瞧着小五问道,“如今咱爷俩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真的愿意说书吗?”
小五立刻点头道:“愿意。”
“那你为什么伙同那胡少爷逃了呢?如今又舍得他这般干净。”
“我愿意说书,但不愿意被当成囚犯一般看守,不愿意被一千两银子一夜的卖掉,不愿意谁吃了酒便来我这儿欺负我。”
最后这句话听得吕老板有些尴尬,连吕文杰和一众小厮都深深的埋下头去,像是这样就能表示他们什么都不曾听到。
吕老板只能挪动着身子,假意喝了口水,才缓缓说道:“你觉得最好的样子……是什么?”
小五心中一动:“我自己找地方住,到了时辰就去说书,该您得的您得,该我得的我得。卖艺不卖身。”
吕老板心里嗤笑了一声,身子又懒懒歪在椅子上,笑道:“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你既卖了艺,便成了伶人戏子,下九流,特别还是女子,谁当你不卖身的?既不想卖身,免不得有人保护,又怎能自己找地方住?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一个年轻漂亮的伶人,若没有这深宅大院守着,只怕连房顶上都有是非了。”
他说的,倒并非没有道理。
吕老板瞧她不再说话,便知自己说的有了效果,便道:“除了这个,别的都依你就是——你仍住在这伶人府里,凤蝶……你想她伺候便伺候,不想,便放了她出去,由你安排;一千两银子一夜那个事儿,两年之内,我不提此事便罢,两年后瞧你的心意;第三件嘛……”
说到这儿,他竟扯了扯衣袍郑重站了起来,冲小五拱手道,“我吃醉了酒,一时糊涂,但愿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给足了条件,小五不知能不能信他,但此刻的面子不能落,遂起身回礼。
瞧她如此服帖,吕老板自然高兴得紧,让吕文杰给小五重新取个艺名,从头来过,再安排好小五登台的日子:“你无论去哪儿,申时之前必须回府,坐府里的马车去惠丰居或其他酒楼、茶馆说书,结束后也必须跟车回府,晚上不得外出——今日就都随你吧,总要做个了断,明日一早,你自己回府便是。”
今天不用住在府里?
小五忽然有些信了吕老板的话,毕竟想要女子不是难事,抢了自己来也不是为了泄【h】欲,而是为了赚钱。
她答应了一声起身要走,却听吕老板又道:“但还有一句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再不守规矩,就别怪我不讲情面——这次你出逃,我知你逃不出手掌心,便没找你家人麻烦,再有下次,你奶奶、你大姐、你三姐、你娘、你弟弟……我都有法子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说话的强调仍旧慵懒随意,却字字如刀,一刀一刀砍在小五心上。
但她只是在心里默念着从前凤蝶跟她说过的“血债血偿”四个字,面上仍恭顺如初,对吕老板施礼憨笑:“您给了我自在,又给足我银子,我还逃什么?我哪儿都不去。”
吕老板立刻笑得十分欢快:“乖孩子。”等小五走到门口忽然又叫住她道,“胡少爷喜欢你,你跟他来往就是。你是角儿,总归越多人捧你越好,只是注意分寸,不要闹出不好的事儿来,不然名声一臭,这辈子都完了。”
小五答应了一声,便由小厮领着去找凤蝶,吕老板则跟吕文杰安排后续事宜,最后觉得诸事如意,自裹紧了衣袍靠在椅子上笑道:“你提醒的对,这孩子是顺毛驴,得连消带打,不能一味的压制。就是那胡少爷对她有情有义,她说舍便舍了……哎,戏子无情啊!”
“胡少爷对她有情,胡家却未必肯要她……想来她也该知道。”吕文杰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