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对胡思明最大的期盼就是科举,如今有方先生这样的人肯打包票,自然开心不已,脸上的笑容比方才更加的阳光灿烂。
小五忙趁机说道:“若不想跟吕老板唱对台戏,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开一间女子茶楼如何?我也入股,专管说书唱曲儿,还能喊些颜色好的哥儿过来,保准生意红火。”
胡夫人听得一怔:“这跟吕老板没关碍吗?”
“自然,”小五笑道,“吕老板的酒楼、茶馆做的都是男子生意,几乎没有女子进门;您专待女客,跟他毫无冲突啊!而且说到底,还是女子的钱最好赚,等您找到首饰、布匹的渠道,又有了稳定的客源,再做别的也更方便些。”
胡夫人虽然点头,却也是心事重重:“倒是个好主意,正好明儿他爹不管生意,都得由我做主,若是专待女客,倒是方便了很多……这务城繁华,有钱人家的女眷自然不少……只是,若那吕老板真找我的麻烦……”
“我倒是有些奇怪,听说三爷府的人去胡家堡要人,可是被管家活活砍死了一匹马呢!”小五掩着口笑道,“咱们那时候不怕,怎么进城倒怕了?”
胡夫人摇头苦笑:“你这孩子,到底年纪小,不懂得这些——胡家堡是我的地盘,砍死一匹马有什么要紧?最不济赔他一匹马钱罢了!不信他们还敢拿我怎样!但来了这务城,就是到了别人的一亩三分地,总要乖觉些才是。”
小五看了方先生一眼,见他仍在喝茶,只能自己笑了笑:“刚刚来您府里的路上,我遇上一位相熟的听客,是县学的李博士……”
“啊,明儿认识吗?”
小五笑道:“这倒是没问过,只是这李博士的嫡子李珏,收了我从前主家的女儿做妾。那女孩叫翠儿,当初待我如亲姐妹一般,《射雕》我最早就是说给她听的……三爷府的人在老七酒馆中将我抢走,又找地痞死活纳翠儿做小,我主家没法子,只能求了李珏,将女儿急急接走,才保她不入火坑……”
胡夫人不知她为什么要提这个,也不见方先生搭话,只能附和道:“这三爷府也太霸道了!”
“我以为翠儿逃过这地痞,算是苦尽甘来,谁知三爷府竟因此跟李家结仇了……李夫人做寿,想请我出席堂会,三爷府竟没跟我提一句就拒了!若不是早上遇见李博士,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儿!您说……三爷府的人,是不是太小气,太记仇了?”
这事儿看似与胡家无关,又其实是前车之鉴。李家只是救了翠儿就被三爷府记恨,胡家砍死三爷府的一匹马,落了他们的威风,开不开茶楼都不会跟胡家和平相处。
这话确实激起了胡夫人的斗志。
她原本就不是软柿子,只是人生地不熟,不想惹事罢了。如今小五跟方先生同来,说的定然不是哄她的假话,若她一味退让,不管做什么生意将来遇上了,也是结过仇的!
索性激流勇进,一心将自身做大做强,就算将来顶上了,她胡家堡也不是吃素的!
她原就是个决断的人,一经想通便再不犹豫,因此立刻媚笑着问小五:“你说你也会来说书?还能带些好颜色的哥儿来?”
小五忍不住笑道:“那是自然,我在三爷府的镜师兄跟我最是要好,到时候请他来串场,他定然不会拒绝。”
“镜师兄?”胡夫人眼睛都亮了,“可是那玉壶春说书的镜湖,人人都叫他镜哥儿的?”
“正是。”
胡夫人立刻如怀春的少女般欢喜起来,双手紧握在胸前摇动着身子跟她那贴身丫鬟大叫:“镜哥儿!镜哥儿!到时候非请他喝酒不可!”急得那丫鬟忙扯她的袖子,方先生也尴尬得垂下头装没听见。
小五却笑着拦那丫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兴男子爱看漂亮女子,女子就不能看颜色好的哥儿吗?”
胡夫人立刻捉了小五的双手哈哈大笑:“可不是!可不是!我活了三十几年,才遇上知音!当年明儿他爹就是寨子里一个兄弟罢了,只因生得好被我瞧上了,才有了他今日的好日子。”
说罢又劝小五,“不过你得记着,好看的男子看看也就是了,千万别托付终身,再好看也有看腻的时候!还是成熟稳重、知冷着热最重要。”
说到这儿,她忽然指向方先生:“方先生就很好。可惜方先生是发了愿的,终身不娶,不然我都要他做我的女婿!”
方先生苍白的脸颊上着了些红晕,面皮上挂着的笑容也染了些尴尬:“夫人,您就别当着孩子的面取笑我了……”
“小五虽是孩子,肚子里却有那么多好故事,怕是听得这些的。”胡夫人算是调¥戏了方先生,心情大好,越发笑个不停,小五也一个劲儿的起哄:“听得,听得!哈哈哈哈……”
小五和胡夫人达成一致,又讨论了些女子茶楼的细节,商定由胡夫人做主茶楼的硬件和经营,小五负责揽客,八成座满,当日的利润便有她两成的分红;小五说书唱曲儿免费,算是入股,请人来说,无论花费多少,都是五五开,共同承担。
这说不上谁占便宜谁吃亏,总归两边都是满意的,若茶楼经营的好,一年内能开分店,再重新商讨分红。
从胡宅出来,方先生便由着小五自己去找大姐和翠儿,回家优化油印机去了,临分开时还不忘教导小五:“以后不许在外人面前拿我说笑。”
小五很是委屈:“明明是胡夫人先说的……”
“她先说就先说,你起哄做什么?再这样,再这样我……”
方先生似乎是要威胁小五,但板了半天的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威胁,小五只能眨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等着,只看得方先生一时无措,只能甩袖而去,以示生气。
“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怎么会发愿终身不娶呢?”凤蝶见方先生走远了,才失望的叹气问小五,又不等小五说话便自问自答,“他这年纪,定是有故事的,怕还是个悲伤的故事……不然怎么笑的时候都从不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