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坚持要去张诺母亲的墓地去找第二遍。
苏暖暖沙哑着嗓子:“我有预感,她一定会去哪里的。
“预感?”陈洛成反问,“有什么预感可以让你觉得自己已经读懂了张诺呢?”
他嘲讽地笑了一声:“哦,对,你是有预感,因为你聪明,你看得懂她,她看不懂你。她这么单纯,你怎么忍心……”
苏暖暖强忍着泪水:“再去找找……”
他们已经找了整整一个晚上。
时间拖得越久,心中的希望就缩减得越快。
陈洛成看着眼前的人,眼中闪过几丝挣扎的神色,然后抿住了自己的嘴唇:“要是没有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没有的话,我不需要你放过我,我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见张诺母亲的墓碑前面趴着一个人。
苏暖暖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该走上前去,还是站在原地怒骂苍天的不公。
为什么……张诺明明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还是要把不幸再降临在她的身上呢?
陈洛成猛地冲到张诺旁边,双目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发生这些事呢?
张诺是一路走过来的,从城市到郊区这么远的距离,赤着双脚,脚底被磨得鲜血淋漓。她的脸上有乌黑的泪渍,双眼瞳孔放大且无声的看着天空。
她想在这里等死,一个人,纵使孤独但也有尊严,可为什么偏偏有人不成全她?
陈铮在三楼的书房里看书,裴秀英跑了上去。在陈铮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陈铮洁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红红的手印。
陈铮没有问为什么。
裴秀英在脑子里全部都是刚才那通电话。
“夫人,我们查到了,撞大少爷的那辆车是属于一个叫做简单的女士……对,就是那个刚从法国回来的画家,简单。”
这对低贱的母子,是想连起手来欺负她和阿成吗?
陈铮像是早已习惯了,他慢条斯理地合上手上的书,把它塞回书架,一双眼睛若有似无地弯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笑一样:“妈妈,我是有什么事情做得让您不满意了吗?”
没有丝毫怒气,神色自如,语气谦卑……
看来当真是惯会隐藏自己的心计。
裴秀英不确定陈铮知道了多少,也明白自己这样贸然前来闹事可能会打草惊蛇,但是心里偏偏有一摊邪火,烧不尽,浇不灭。
“你还好意思这么问?”
陈铮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妈妈,你火气这么大干什么?我可是你的儿子呀!”
“儿子?”裴秀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敢扪心自问,你想当我儿子吗?就凭你,也配当我儿子吗?”
这些话好像是刺伤了陈铮,陈铮的瞳孔一下子缩紧,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书架,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裴秀英仿佛是觉得那样还不解气,语气更加激烈:“你不要以为你在这家里待了几年,就可以成为这个家里的人,你身上有着低贱的血统,怎么敢称是我的儿子?”
“低贱的……血统?”陈铮重复的时候,好像是读到了一个天外的神话,“你是说……我的血统是低贱的?”
声音很细,好像是一把刀的刀刃。
裴秀英冷哼了一声,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陈铮。
昏黄的灯光下,陈铮站在一片影阴里。
他忽然发难:“低贱的血统?你当年还不是要靠着我这低贱的血统去给你儿子续命?”陈铮像是发疯一般,把裴秀英逼至墙角,“你不要忘了,你的儿子身上也流着我这种低贱的血统,我们都是低贱的人。”
裴秀英的脸色一变,好像陈铮揭开了什么她此生都不愿再去回想的秘密。
陈铮的语气听起来轻佻得紧,但是话语中带的寒意却很难让人忽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慑感:“低贱人,什么才是低贱人?”
裴秀英想躲开,但是却被人扼住了咽喉。陈铮的胳膊微微用力,裴秀英立马就感到喘不上气来,脸红脖子粗。
陈铮继续问:“是我愿意把我低贱的血流到我那尊贵的哥哥身体里的吗?是我愿意带着这些低贱的血和你们这些高贵的人一起生活吗?妈妈,你自己做的事情,可不要不敢认呀。”
陈铮一松手,裴秀英立马弯下腰来咳嗽,贪婪地吸收着新鲜的空气。呼哧呼哧的样子,哪还有平日那副高高在上的富太太样?
在生死面前,什么都很公平。
金钱权势地位名誉……都是浮云。
陈铮笑了:“呼吸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能让你感觉到心脏的跳动。”紧接着,陈铮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有些时候,我怀疑自己是否还活在人间,就喜欢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心脏跳动的韵律。”
陈铮看着苏暖暖:“那万一要是心脏不跳了,妈妈,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简单接到了私人医生的电话。
“你体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如果再不治疗的话,恐怕……”
简单的神色倒是如常:“难不成要我去化疗吃药吗?头发掉的一把一把的,整天吃那么多那么苦的药,太不风雅。”
这个私人医生和简单是多年的好友,略微知道一些简单家里的情况,更熟知简单的性格。他知道自己劝不动简单,只能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会拒绝我,但是忍不住,还是想试试——”
简单打断他:“那么胃癌发作的痛苦,和心脏病发作的痛苦比起来,哪个更难以忍受呢?”
哪有人拿这两个来比的?
私人医生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回答。
简单这时正坐在窗边看落日,她的声音安静沉稳:“有的时候我常常在想,要是能把他身上的痛苦转移到我身上就好了,或许这个样子……我还能听见他叫一声妈妈。”
“简贞——”私人医生找不到话来安慰她。
简单不用别人去安慰。她的唇角勾起笑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声音还是那么不急不慢:“如果那个孩子还能活着长大,现在……也应该有20多岁了吧?”
20多岁,20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