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槐儿见姚双姝非要将自己支开,心中已是奇怪,她二人在屋内说话声音又轻,凭她竖起耳朵也听不到说的什么,心想在这边呆着也是无聊,又担心那铁头四闹出什么幺蛾子节外生枝,于是便随来报的人去到那边看看情况。
未等近身,那铁头四的喧哗声远远传来。
“果然但凡他在的地方就让人不得安生!”杨槐儿心中这么想着,却见铁头四一见到自己就连声大喊,惹得旁人一阵侧目。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冲他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照杨姑娘你说的方子给老三弄好服下之后,倒是清出了不少痰,他人也清醒了不少!……可好了不到片刻,又开始胡言乱语!还请姑娘赶紧过去瞧瞧看吧!”
“三悬先生还是不肯替他治病么?”
却见铁头四一听到“三悬”的名字就破口大骂道:“别提那个老不死的!人都送到他屋门口了,他倒好!王八头一缩,死活都不肯开门出来见人……”
那铁头四原就是个粗人,情急之下话中更是加了许多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听得杨槐儿心中一阵厌烦,偏那铁头四又是个没眼力的,丝毫没有收声之意。
“行了!行了!!”杨槐儿终是忍不住打断了他,不耐烦道:“我随你去就是了!只是丑话先前!我可不是什么圣手神医!!你哥哥若是有个好歹,可别那我说事!!”
铁头四听了大喜连忙点头哈腰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语罢赶紧唤了带领自己过来的轻甲卫兵过来引二人回去。
“这天兵阁倒也奇怪的很,除了坊楼那边还算安生,其他地方好端端的路非要弄的左一个机关,右一个暗道的!隔上几天还要把所有暗道都换上一遍!没个认路的人带着走还不行了!!”一路上,铁头四不停的对杨槐儿唠叨着,给他二人带路的轻甲卫走在前面一脸的睡意。铁头四每每催促他脚步走快一些,却都被他一个哈欠回敬过来。
行至三悬居所时,院中正闹得不可开交。但见地上留着一大滩血迹,再看那铜三被捆的跟个粽子似得。即便这样还不安生,依旧不住的扭着身子在地上来回翻滚着,口中同样鲜血连连。铁头四余下的弟兄们却只是躲在一旁任他嘶嚎,谁都不敢近身上前。
“老三?!”铁头四看到地上的鲜血,不顾一切的朝铜三冲去,伸手就想将其扶起。
“四爷当心!”
“小心三爷咬人!!”
听到众人的提醒,铁头四这才有所警觉。正要转过身却见铜三仰脸张着血盆大口就朝自己扑来,吓得他连连后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惊魂未定的铁头四,瞪眼望着骇人的铜三问向众人:“谁把他绑起来了?!……这地上的血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实在招呼不住三爷,就想着把他绑起来大家都省事!!谁知……谁知三爷他疯劲犯得更加厉害。竟活活把人的手指头给咬下来了!!”
听人这么一说,铁头四伸手指着屋子大声嚷道:“那老杂碎就没出来看一眼?!”
“那可不是!!”
只听众人齐生生的应答着,一个个全都气的伸着脖子只嗷嗷:“咱们兄弟指头断了血流了一地,里面那老东西连个屁都不放一下!!”
“这要不是在天兵阁,咱们早就一把火烧了这屋子!”
杨槐儿被他们的喧哗声吵得心中一阵焦躁。手间的长剑燃起一阵炽热,热浪如同心脏一般咚咚的跳跃起来。
在莽汉的叫骂声中,铜三突然停下了挣扎,两腿一伸,双眼一翻。口中竟吐起了白沫。
这下,不但铁头四一下慌了,停止了叫骂,就连杨槐儿都忍不住“嗖”的一下扑到铜三身边,端起他的脸庞细细查看了一通后,只说了二字:“无妨!”之后她起身走到三悬的屋门前,抬脚就将大门一脚踹开,只身冲了进去。
这举动把铁头四一干人等全吓傻了,纵是他们再怎么骂那三悬冷血无情、不是个东西,也不敢如此造次!毕竟他们还是要求着他,指望他救人的。眼下却见那杨槐儿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一些好事的忍不住想要凑近了悄悄,却被铁头四当场喝住。
冲进屋中的那一刻,杨槐儿见三悬慌忙转过身去似乎将什么东**进了衣袖之中。
“放肆!!”
只见那三悬转过身来大吼一声,纵是脸上目无表情,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慌乱。杨槐儿这番破门而入,着实令他措手不及。本来大晚上的这帮人不睡觉堵在自己屋子门口已是令人心烦不已。原料想打着“圣手三悬”的名号,他们是不敢对自己不敬的,却不想他们居然请了旁人过来打边鼓,着实令他气恼。
杨槐儿眼下也正在气头上,并不曾察觉到眼前的三悬异常的举止,况且她之前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圣手三悬,决计料想不到此人是个鱼目混珠之徒。
“外面差点闹出人命!先生就是不出去看,难道还听不见么?!”她这一嗓子吼得屋外之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倒把那假三悬喊得心中没了底。
“……这痰迷之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不过是痰浊蒙闭心窍,这多半是侵染了湿浊之邪,邪气困阻于中焦,久不散去,酿……酿痰上蒙心窍……”
杨槐儿见那三悬支支吾吾,目光始终不敢直视自己,心中的疑虑渐渐将怒火盖过。
“啊——!”
屋外的铜三似乎又醒了过来,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惊的三悬浑身一抖,藏在袖口间的东西“啪”的一下掉了出来。他原想赶紧弯腰捡起,杨槐儿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抢先截下。她低头一看,发现地上静躺着的却是一本没有录目的书籍,眼见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杨槐儿这才放手不再阻拦。
一连串的变故之后,三悬提起的心算是放下了,弯下腰去将地上的书籍捡起后,弹了弹上面的灰尘就要揣进衣襟之中。
杨槐儿见他双手打着颤过拂过书皮,手过之处纸张被手汗打湿一片,总觉得不大对劲,便一把将书抢了过来,细细翻查起来。
“哎——?!你快把书还给我!!”情急之下那三悬扑上前就要抢书,却被杨槐儿一个侧身轻易躲了过去。
“……这书是……伤寒杂要经?!”杨槐儿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不要声张!且听我说!!”三悬紧张的指了指门口,示意不要让门外之人听到。看他这副架势,杨槐儿回身走到门口,在众人的目光中将大门一把关起,屋内顿时清净了许多,连同铜三的哀嚎声都被阻隔在了门外。
“说罢!……你究竟是谁?!”杨槐儿目光咄咄逼人,又担心眼前之人不老老实实的回答自己,严词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真正的三悬先生绝不可能会读这么浅显的医书!……莫不是你盗用他的名号在这里招摇撞骗?!”
那假三悬眼见如今是白纸包不住明火,只得放开自己真正的声音回答道:“姑娘好眼力!……不过此事绝不是我在蒙骗大家!”
杨槐儿细听眼前“三悬”讲话时的声音犹如莺啼般婉转,断定此人竟是个女子,少不得多打量了“他”几眼。只听她短短几句就将莫茹兮花钱雇自己来假冒圣手三悬的事情悉数抖了出来。
“姑娘可千万不要当着外人的面戳破我啊!”那“三悬”目光中一片委屈,口中不断央求道:“我赚不赚银子倒还是其次!只是莫大小姐搭好的戏台要是就这么毁了,那帮沽水镇的人一定会被莫阁主统统赶出去的!
杨槐儿一早想到了这一层,于是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晓得!你且放心好了!我不会在为难你的!!”
“外面那些人……”
杨槐儿见她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外面,细想一番后放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之前也曾读过些医书,纵然不能根治铜三的病症,也不会让他们再来烦着你!!”
听她这么一讲,“三悬”这会是真的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而指着杨槐儿手中的医书发问道:“我这书就怕被人看到书名所以才拆了封录……你怎么还会起疑抢走啊?!”
但见杨槐儿将书还到她手中解释道:“你手上虽是做出了些老茧与皱纹,一紧张还是会冒手汗的!手中出了那么多汗,脸上却不见一滴汗珠,能不令人起疑么?!”
“哦噢——!!”
“三悬”听后这才恍然大悟,一把将手中被汗水沾得打了卷的书卷扔到桌上黯然道:“果然还是瞒不过去!难怪师父总不让我易容成那些声名远扬之人……看来光是扮的像还是没用的!气度学识、言谈举止哪一样略有些出入都容易被人揪到小辫子的!”
杨槐儿听她如此叹息,忍不住追问道:“你师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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