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董清清听着电话里的机械女音，皱着眉放下手机。手机上显示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秦子川的号码。
董清清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他这是生气了吗？
身后的房门轻轻一响，董清清回头看去，是展瑜端着碗筷出来，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小q，边走边舔嘴巴，看到董清清在，一边叫唤一边扑上去抱着她的手舔。
展瑜奇怪地“咦”了一声，随后说道：“你没去给你朋友送粥吗？我刚看到砂锅旁边有个保温盒，我怕自己吃多了，先给你朋友在保温盒里盛了一大碗。还有，小q我喂过了。”
董清清哦了一声站起来，安抚好小q，把垂落的长发捋到耳后，跟着展瑜往厨房里走去，边走边说：“要去的要去的。”
展瑜站在水池边洗碗，闻言指了指身后的餐桌：“哝，放桌上了，你试试温度，不行的话再热热。”
董清清打开保温盒看了看，保温盒效果不错，南瓜粥到现在依然热气腾腾。她又重新盖上，回头说了一句：“温度可以，那我先出门了啊。”
展瑜没回身，点了点头。董清清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又听她在厨房喊：“喂，砂锅要给你洗了吗？”
“帮我洗了吧，谢谢啊。”董清清说了一句，提着保温盒出门。
按照秦子川昨天给的地址，董清清坐了半个多小时公交车，终于找到了他的住处。
秦子川住在八楼，一层只有两户。董清清坐了电梯上去，走出楼道，就看到了秦子川家的大门。
董清清深吸了一口气，抱着保温盒上前，按响门铃，然后站在门前等待。
许久没有人出来开门。
董清清又按了几次。
依然没人。
她把保温盒放到一边，从包里找出手机拨秦子川的号码，得到的依旧是用户已关机的回复。
董清清有点担心，趴到门前闭着一只眼，从猫眼往里头看，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她敲敲门：“秦子川，你在里面吗？”
楼道里空荡荡，只有她的回声。董清清尝试着敲了几次门之后，终于选择放弃，失落地叹了口气，弯腰提起保温盒就要往回走。
还没等她回身，身后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董小姐？”
董清清一愣，转身看去，眼前的女人穿得干净利落，脸上带着和蔼笑意。董清清想了想，随即对她绽开一个笑容：“容姨？”
容姨点了点头，上前拿出磁卡开门，又问她：“董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给秦子川送粥。”她说完，抬了抬手，让容姨看见她手里的东西。
容姨皱眉：“子川出差了啊……”
“出差？”
“今天一早得到的消息，北方几个商场专柜的货接连出现问题，他订了最早的机票，早上就去机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过来帮他收拾收拾屋子。”
“原来是这样。”董清清低声应了一句，垂下头，情绪有点低落。
容姨道：“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啊？”董清清抬头，反应过来后，又忙摆手，“不用，我现在就回去了。”
她说完，便跟容姨告别，匆匆往电梯走去。
外面阳光灿烂，秦子川住的这个小区绿化做得很好，虽然已经是冬天，但小区景色却丝毫不见萧条，松柏寒梅在寒风中相映成趣。
董清清沿着一条人工河慢慢走，最后在河边一条石凳上坐了下来。保温盒放在腿上，左手扶着，她弯腰，下巴抵在左手手背上，目光愣愣地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他刚才两通电话是想告诉她临时出差的事吗？可是电话不通为什么不给她发一条短信呢？
他一定是生气了吧！约好八点的，结果她一直到十点多都没给他任何消息。
“哎……”董清清又叹了口气，看着从自己口中哈出的白气，莫名有些烦恼。
她视线一转，落到自己的脚尖上，然后发现新买的短靴鞋底居然脱胶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离机场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秦子川重新打开手机，看到上面连续几条未接来电，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过，最后面无表情地按灭屏幕。
陈朗一路观察他的神色，从后视镜中见他脸色依然不愉，忍不住试探着说道：“老板，到了机场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你心情不好，又饿着肚子，万一到了那儿又胃疼就麻烦了……”
秦子川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沉沉：“谁说我心情不好？”
陈朗：“……”
到了机场，秦子川阔步走在前面，陈朗拖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取了机票，办完行李托运之后，秦子川右手指尖微动，转身看向陈朗道：“我去抽支烟，你先等我一下。”
陈朗又要劝：“你没吃东西就抽烟，这……”
秦子川瞥了他一眼，陈朗立即住嘴。
机场里人来人往，秦子川走了几步，想了想又顿住步子，回身走回原处。
陈朗奇怪地看着他：“没带烟？”
秦子川摇摇头：“算了，没心情。”
陈朗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啊……”
他话音刚落，秦子川便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啧了一声，随后错开他往安检处走去。
陈朗连忙跟上。
每个安检口都排了长队，秦子川随便选了一个队伍，双手插着裤袋站在最后。
陈朗这时候道：“那边商场的负责人我已经全部联系好，待会儿会把他们的信息发到你的邮箱。你在那里下了飞机就会有人来接，酒店他们都已经安排妥当。”
秦子川点了点头：“知道了。”
前面有个人安检出了问题，整个队伍都停止移动。秦子川往前面瞧了一眼，又扭头看向陈朗，想了想道：“这段时间，董清清那边你还是盯着点。”
“哎，你这是……”陈朗微微扬了声音，眉毛一挑，脸上露出点促狭的神色。
秦子川飞了他一记冷眼，撇开眼，清清嗓子道：“周嘉诚不是个好东西。”
“你这是做起道德警察来了？”陈朗笑了一声。
秦子川拧眉，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前面出问题的那人终于通过安检，队伍继续向前移动。秦子川往前挪了几步，想了想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另一个阳光向上的女孩子受到伤害。”
陈朗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他跟秦子川想到了同一件事上。最后，他点了点头：“放心吧老板，这里我会盯着的。”
秦子川微微颔首，余光看到陈朗大步离去。
终于轮到他过安检，秦子川自觉地摸出口袋里的香烟、打火机，顺利过了安检门之后，从大衣内衬口袋中取出墨镜戴上，阔步往自己的登机口走去。
周二一早，董清清去医院拆了石膏。石膏拆除，久遭禁锢的右手终于得到自由，她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许多。
回到zj，同事传给她一份文档，是这次州城六中打架事件中，施暴学生的信息。
董清清看着屏幕上“王云龙”三个字，总觉得眼熟，对比着他的照片才想起来，这个王云龙就是上回也是抢她背包的少年。
那次，秦子川为了帮她拿回被抢的包，胳膊还受了伤呢。
又想起秦子川了！
董清清拍拍脸颊，记下王云龙的家庭住址之后，脚尖一垫，椅子往后一滑，从格子间的挡板后探出脑袋，对同事说道：“这个王云龙现在休学了吗？”
同事忙着整理资料，两手在键盘上忙活，闻言头也不转地回了一句：“只是暂时停课，毕竟高三了，学校也不想让他因此失去高考的机会。”
董清清点了点头。
下午，董清清背上双肩包，打算亲自去王云龙的家里访问。
刚刚走出zj大厦，她便看见停车场入口处停了一辆白色宝马，随即副驾驶门一开，率先下来一只踩着高跟鞋的纤细的脚。
董清清随意瞧了一眼，没在意，大步往反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猛地朝后看去，果然见到沈伊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弯腰倚在门边，巧笑倩兮地跟车里的人说话。
董清清一时有些呆愣，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沈伊已经说完了话，直起身子，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董清清来不及收回视线，只能硬着头皮冲她点了点头。
沈伊嘴角一扬，退开一步等白色宝马开进停车场后，这才翩翩往大厦大门走去。
董清清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拍拍自己的脸，转身赶往地铁站。
王云龙的家在州城郊区，地铁还没通到那儿，董清清又换乘了一辆城乡公交才到王云龙家附近。
董清清下车之后，老旧的公交车又突突地赶往下一站。她站在简陋的站牌底下，放眼望去，只见道路两旁都是高高低低、瓦片颜色不一的自建房。由于缺少规划，显得有点凌乱。
董清清对着手机导航走了几步，找到方向后便跟着导航往村委办公楼走去。
村委办公楼是新盖的，还算气派，从办公室负责人那里问到王云龙家的具体方向后，董清清便片刻不停地赶去。
王云龙的家在一条小巷子里，这条巷子有点年代，里头都是老房子。董清清在巷子里转了几圈，没找到王云龙家，正打算找人问问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旁两间屋子的夹道里走过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定睛一看，正是上回抢她背包的王云龙。
“王云龙！”董清清喊了一声，对方下意识地扭头看她一眼，随即便拔腿跑了起来。
董清清连忙追上去，眼看着他转过一个弯，进了一间破败的老屋子。董清清赶到的时候，大门正好在她眼前砰得关上。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在旁边的墙壁上，看见褪色的红漆写着“东区367号”。
正是资料上的地址。
董清清拍门：“王云龙，我不是找你算上回抢包那笔账的。我是记者，想找你谈谈你跟同学打架的事，我是来帮助你的。”
里面没人回答，董清清侧耳趴在门上，隐约听到有个女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有一个少年的声音，强硬而烦躁地低吼一句：“你管她死活！”
董清清直起身子，抬手扫落脸颊上沾到的碎漆皮，然后看看紧闭的大门，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来采访王云龙，任重而道远啊！
接下来的日子，董清清每天往王云龙家跑，可惜事情毫无进展。
周五下班的时候，周嘉诚正好与董清清一同进入电梯，他看着电梯墙上她的倒影，低声问道：“周末什么安排？”
董清清抬头看向他，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去王云龙家门口守着。”
周嘉诚皱了皱眉：“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的工作。”董清清说了一句，然后又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自从上回她躲开他摸她头发的手，董清清见着他总有点尴尬。她看了电梯墙上的数字一眼，心中盼望赶紧到一楼。
就在这时，周嘉诚再次开口：“你在怕我？”
董清清一愣，连忙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真诚地看着他，然后摇头：“不不不，周老师您是前辈，我尊敬您还来不及呢！”
周嘉诚看着她，慢慢的，他的眼中显出几分促狭。董清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无奈地掐了掐眉心，带着笑意道：“董清清，一定要这么拘谨吗？”
“没、没有拘谨……”董清清垂下头。
“明天我请你吃饭。”周嘉诚说了一句。
“啊？”董清清惊讶，随即连连朝他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周老师……”
“还说没拘谨？”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
“行了，就这么定了，明晚六点，你家楼下等着。”
“可是……”
董清清话没说完，电梯刚好在五楼停下，电梯门开，进来其他节目组的同事。
有其他人在，董清清不好再多说，只能默默地退到角落。
周六晚上寒风刺骨，许琴从车上下来，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然后看向锁好车门过来的秦子川，笑着埋怨他：“你说说你，这大冷的天，在家里吃饭多好，偏要到外面。”
秦子川走到老妈身边，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头，同她一起走入餐厅。
暖意袭来，许琴想了想又低声说：“哎，咱们母子俩出来吃饭，你刘叔一个人呆在家里……”
秦子川啧了一声：“妈，我出差一星期，好不容易回家，你就不能说点开心的？”
“你这孩子！”许琴嗔怪了一声，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入座。
餐厅环境很好，他们定的是靠窗的卡座，秦子川低头点餐，许琴抬眼，目光在大厅扫过，然后她的视线定在两个过道之外，一张角落的桌上。
“川川……”
“妈！”秦子川没抬头，条件反射地反抗老妈叫他小名。
“不是，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上次你带回家的董小姐啊？”
秦子川嘴角的弧度一僵，然后顺着老妈所指的方向扭头看去，果然看见董清清与周嘉诚相对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