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董清清住进了秦子川的客房，也许因为这一晚上太过惊心动魄，她倒是没来得及尴尬失眠，匆匆进入了梦想。
只不过，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天不亮她又醒来，穿好衣服去客厅看小q。
原本董清清怕小q弄脏秦子川的屋子，想把它放在阳台，但是秦子川担心它再次着凉，便把它安置在了有地暖的客厅。
董清清来到小q的窝边，幸运的是，这一晚它没有再吐。听到她的脚步声，小q无力地抬了抬头，朝她摇摇尾巴，用小动物特有的纯净的目光看着她，双眼湿漉漉，仿佛有无数话要说。
犬瘟热是对宠物与主人的双重折磨。
董清清眼眶一热，懊悔之意再次汹涌起来，她摸摸小q的身体，它那一身黑毛因为生病脱水变得尤为干枯，就像它的生命，随时有可能枯竭。
天亮之后，董清清又带着小q前往医院。
车上，秦子川给陈朗报了宠物医院的地址，然后说道：“去那儿等我，有点事要交给你。”
挂了电话之后，董清清看向他：“叫陈朗过来干嘛？”
“我们都要上班，谁也不能一直在医院看着，只能让他过去照顾，也算是他的工作内容吧。”
董清清低下头没出声，过了会儿，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秦子川说着，侧眸瞧了一眼她的脸色，“昨晚没睡好？”
董清清也不瞒他，点了点头。
秦子川叹了口气：“这是州城最好的宠物医院，小q一定能挺过去的。”
医院，把小q交给陈朗，董清清又叮咛了几句，这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秦子川直接开去zj大楼，路上，他问董清清：“最近一直忙王云龙的选题？”
董清清点点头：“校园暴力是个很好的话题。”
刚下过大雪，道路两旁还是白茫茫一片。秦子川看着前面的路况小心开车，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事？”董清清侧头看向他，目光清澈。
秦子川弯弯嘴角，前面正好红灯，他踩下刹车，扭头对上她的目光：“你今后的职业道路上，会遇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难道你都要像帮助王云龙这样，去帮助他们？”
董清清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而且从他的语气中，她可以听出，他似乎并不赞同她这样的做法。
“你不喜欢我这样做？”董清清问了一句。
秦子川扭头，看向前方：“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这样会让你陷入深渊，我是说良心上的深渊，”他顿了顿，又解释，“当帮助他人成为一种习惯，最后却因为能力有限，无法履行这种习惯时，你会陷入巨大的自责中。不只是你，连你周围的人都会指责你，到时候就不是你个人想帮或不想帮的问题了。”
话音刚落，前面红灯转绿，秦子川不紧不慢地换到d档，踩下油门，平稳加速。
董清清扭头看着窗外街景后退，想了想说：“我也没想帮助所有人，我没那么伟大。”她手指抠抠车窗玻璃，又说，“王云龙是例外……你知道吗，他的妈妈原本是天成制衣厂的缝纫工，因为我曝光了天成，这才失业了，只能到化工厂打零工，连社保都交不起了，这次摔伤住院，要不是你先帮他们垫了医药费，我真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办。”
秦子川没说话，董清清续道：“因为被我碰上了我才管，其他那些失业的，我没碰上，也管不过来。”
她说完之后便没再开口，半晌，秦子川说道：“量力而为。”
董清清点了点头。
秦子川余光瞥她一眼，有些不满她的敷衍：“知道了就说知道了，光点头有什么用！”
董清清开口：“知道了。”
秦子川嘴角弯了弯：“乖。”
董清清脸一红，别开头低声道：“我又不是小朋友……”
秦子川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八点一刻，车子踩着点在zj大楼前停下。董清清等车停稳，便跟秦子川告别，匆匆下车往大楼跑去。
秦子川一句“下班接你”堵在嘴里，愣是没说出去。
直到看着董清清的背影消失在一楼大厅，秦子川这才重新挂档，正要踩下油门，却见到副驾上躺着一支袖珍的录音笔。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董清清的工作装备，不由摇了摇头，一边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一边拿着录音笔下车，往zj大楼走去。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董清清的声音，伴随着周围隐隐的交谈声。
“你的录音笔掉我车上了，是我给你送上去还是你下来拿？”秦子川说了一句，拧了拧眉又问，“你在干什么？好吵。”
“我还在打卡。”董清清答道，“你等等，我打完卡就下去。”
她说完，便挂了电话。秦子川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走进一楼大门，来到zj一层的大厅等她。
正是上班时间，大厅里人一拨一拨地进入电梯，秦子川面对着等了一会儿，右脚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正要掏出手机给董清清打电话，却忽然后背被人一头撞上，随即传来一个女孩子的痛呼声。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子一边呼痛一边跟他道歉，秦子川转过身去，只见女孩揉着额头。
“沈伊，你怎么了？”正好有刚从大门进来的同事跟女孩打招呼。
沈伊转了转脚踝，她今天穿着一件短款皮夹克，夹克外面又穿了一件长及膝弯的oversized浅色大衣，下面是紧身牛仔裤，高跟长靴，看上去保暖又时尚。但是经不起这结结实实地一撞，差点就扭了脚。
她直起身子，朝同事摆了摆手：“没事，你先上去吧。”
等同事离开之后，她才又抬起头对秦子川道：“先生，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刚刚我走得太急了。”
话音刚落，她对上他深棕色的眸子，顿时有些失神。
秦子川看到她的正脸，微微一愣，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沉声道：“没事。”
沈伊只一会儿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打起精神道：“那我就先上去了，再见。”
她说完，便匆匆朝电梯走去，秦子川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充满探究。
过了一会儿电梯门开，沈伊进去的脚步一顿，随后往旁边一让，秦子川便看见董清清急匆匆地跑出来，站在电梯外面四处张望。
她似乎很怕冷，从入冬开始，秦子川就见她总是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只有一双纤细的腿表明她其实是个瘦子。
董清清还没看见他，秦子川忍不住揉揉额头，叫了她一声。
她终于发现他了，小跑着来到他面前。
秦子川将她拉到角落，忍不住摸摸她脑袋：“摇摇摆摆跟企鹅一样，就这么怕冷？”
董清清点点头：“超冷啊！”
说完之后，她发现他的手还在她脑袋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看着他低声道：“这是我工作的地方……”
秦子川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轻嗤一声：“怕被你的男神看见？”
“秦子川！”董清清微微扬了声音，透着不满。
秦子川弯唇一笑：“逗你的。”
董清清扭开头：“逗我也不行。”
秦子川笑着靠近她一步，拉起她的右手，把录音笔放在她手上，然后把她的手轻轻蜷起：“好了，回去上班吧。”
董清清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去，却忽然，秦子川又叫住她：“对了，你认识沈伊吗？也是你们台里的。”
董清清浑身一僵，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僵硬：“什、什么沈伊？”
秦子川见她表情古怪，挑挑眉：“你怎么了？”
“没事。”董清清躲开他的视线，很快调整了表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问他：“你找沈伊干什么啊？”
秦子川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浅笑道：“没什么，只是刚才被她撞了一下，说了两句话……随口问问而已。”
董清清想起刚才电梯门口看见的沈伊，就是刚才他们碰上了吗？
她垂下眼想了想，那些纸船再一次从她脑海中浮起。
再次抬起眼睛的时候，董清清说：“我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我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在哪个部门。”
她说完，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着秦子川。
秦子川对上她的目光：“怎么了？你不认识她又没什么关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怕我生你气？”
“没、没有……”
秦子川凝视她一会儿，随即嘴角泛起微笑，拍拍她的肩膀道：“行了，好好上班。”
董清清舒了口气，跟他挥了挥手就往电梯跑去。
秦子川等她进了电梯才离开大厅。
外面寒风萧肃，秦子川扯了扯黑色羊绒围巾，呼吸间嘴边不断哈出白气。
到了车内，他拿出手机给陈朗打电话，接通后说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哦，还在打针……老板，这狗怕是不行了吧？”陈朗说了一句。
车内暖气渐渐热了起来，秦子川默了默，看看窗外的zj大楼，说道：“这话别让董清清听到。”
“是。”陈朗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说，“老板，还有别的事吗？”
秦子川沉吟一番，想了想说：“zj这边有个叫沈伊的，你那边完事之后去查查她的履历。”
“那这狗怎么办？”
“带它打完针就先寄养在医院吧，晚上我跟她一起去领。”
“是，老板。”
秦子川挂了电话，车也热得差不多了。他正要挂档起步，一转眼却瞥见董清清背着包从大楼出来，身边并排走着一个人。
是周嘉诚。
秦子川眸光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