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老板，我在沈伊的老家走了一圈，沈伊她……的确是沈家抱养的。”陈朗在电话里说道。
秦子川下意识地瞥了董清清一眼，稍稍侧了侧身，面朝着窗外，这才开口：“你再到处看看，有消息直接发我邮箱。”
“是，老板。”
挂断电话，秦子川坐直身子，看了董清清一眼，若无其事地发动车子，然后说道：“去买条鱼吧，上回你做的酸菜鱼很好吃。”
“哦。”董清清回过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怎么了？”秦子川见她似乎兴致不高，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董清清低低道。
菜市场离秦子川的住处很近，买完鱼，两人很快回到家中。
董清清把小q放好，这才走进厨房，把鱼清洗干净，又细细地切成薄片。
秦子川在她切鱼片的时候进来，轻手轻脚地从后面抱住她，垂头在她耳边问：“你怎么了？”
他湿热的气息在她耳畔缭绕，董清清偏了偏头，双臂轻轻一挣，从他怀中离开，这才回道：“没什么。”
秦子川见她躲闪，也不再去搂她，只转过身，后腰靠着琉璃台，偏头看着她忙碌，过了一会儿才沉声说：“刚才你大概也听到了，”他顿了顿，“沈伊可能就是宋玥。”
董清清手里的刀子一歪，差点切到手指。她嘶了一声，放下刀捂着左手食指，凑到眼前细看。
秦子川也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握住她的手仔细检查一番，见没有伤痕，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凝视着她说道：“先听我说完，不然我怕你把手指切下来。”
董清清低着头，目光看向一旁的消毒柜，撅着嘴道：“我十岁就会做菜了，才不会这么不小心。”
秦子川听了她的话，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矮矮的小丫头踮着脚尖拿锅铲炒菜的画面。他轻叹了一声，揉揉她的脑袋说道：“我不是三心二意、搞不清状况的人。”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董清清眨了眨眼，依旧没有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在你心里，宋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秦子川一愣，这个问题让他措手不及。他仔细想了想，缓缓道：“回忆与执念。”
“不懂。”
“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在树人市长大，宋家跟我们是邻居，也就是说从宋玥出生开始，一直到我离开树人市，中间有八年时间是我跟她一起度过，所以她是我少年时期的回忆，应该算是青梅竹马。”
“那执念呢？”董清清终于抬头看向他。
秦子川想了想：“你的周老师应该跟你说过，宋玥九岁那年被拐，她的父母为了找她四处流浪，至今杳无音信。换做是你，你能忍受你的青梅竹马就这么不知所踪？”
“秦子川，对不起。”董清清轻叹一声。
“怎么又道歉？”秦子川轻笑，摸摸她的脸颊。
董清清道：“我瞒了你很多事情。”
她说着，看他一眼，又垂下眼，一鼓作气道，“我之前跟沈伊合租过，就是采荷家园那里。那次你帮我搬家看到的那个装着纸船的玻璃瓶……是沈伊的。我跟她都在周老师手下，不过不在同一个节目组。还有，我早就怀疑她就是宋玥，但一直没告诉你，我怕你知道后，我就……就……”
她“就”了半天，过了会儿才轻轻道：“就没机会了。”
秦子川一愣，半晌才拍拍她的脑袋：“那现在呢，怎么又说了？”
董清清看看他，含糊道：“刚才你说自己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秦子川被她逗笑了：“你这是确定自己地位稳固才决定跟我坦白的？”
董清清抿了抿唇，什么叫“地位稳固”？她可没有忘记当初他当她是宋玥时，告诉她“我们曾经约定在一起”。
年少时的约定啊，多么美好！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只是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毕竟宋玥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她说完，又转身去切鱼，终究没有问他当年的那个“约定”。
有些事不能深究，就好像加菲猫被拐卖到宠物店后，在一天清晨又凑巧被走进宠物店的乔恩买回去，一家团圆，但它却永远不会问乔恩：“那天你为什么会走进宠物店？”
秦子川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低头处理鱼片，虽然她没直说，但他依然能感觉到她心里的不愉快。
他叹了口气，低头吻吻她的后颈，柔声道：“不要把问题藏在心里，这样只会让不愉快越攒越多。”
董清清嘴硬：“我才没有不愉快！”她想了想，有意转开话题，“我只是突然想起你管周老师叫‘学长’，你跟他是校友吗？”
秦子川一愣，没想到她话题转得这么快，默了会儿，从后面搂着她的腰说：“我跟他的过往以后再跟你说。”
一个星期之后，秦子川收到沈伊从被沈家收养到进入zj的全部履历。看到沈伊近期的情况，秦子川拧了拧眉，直接拨通了陈朗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秦子川开门见山：“她跟zj的人资总监是怎么回事？”
“老板，”陈朗的声音透着尴尬，“那个人资总监两年前就结婚了，现在沈伊却跟着他同进同出……”
秦子川捏捏眉心，看着屏幕上的配图没有说话。
许久，陈朗再次开口：“老板，这位沈小姐跟你描述的天真单纯的小青梅，恐怕有点差距，不如你先缓缓，等我再找找其他线索？”
秦子川点点头，嗯了一声。
电话挂断后，他又拧眉扫了眼屏幕，随后快速地合上电脑，从办公桌抽屉里找出一包烟，拿了一支，点燃。
其实根本不用陈朗再深入调查，仅凭目前的信息，他就已经可以确定沈伊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宋玥。
如果说当初他相信董清清是因为她单纯的外表和精心编织的谎言，那么他现在确认沈伊，则是凭借她与童年时期相似的脸庞以及几乎完全吻合的拐卖、被领养的经历。
而这些比董清清那些空口白话更具有说服力。
秦子川深深地吸了口烟。
跟已婚男人同进同出？
这还真是挑战他的底线。
董清清坐在工位，看着屏幕上的沈伊发呆。
隔壁位子的程哥从她身后走过，一眼便看到她屏幕上的内容，不由停下脚步啧了一声，然后说道：“小董，你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呐！怎么，羡慕沈伊可以风风光光地出镜？”
董清清回过神，赶紧关了视频，然后吐槽程哥：“没你这么乱用成语的啊。”她说道，“我就是看看美女……”
程哥嘿嘿一笑：“美女是美女，可惜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
他的话中透着一丝猥琐，又带着些许轻蔑与不甘。董清清皱了皱眉，有点讨厌他的语气，便没再跟他多言，从桌边抽了一份文件埋头看了起来。
程哥得不到回应，讪讪离开。
傍晚下班，董清清在大厦门口碰到沈伊，两人打了招呼各自向相反方向走去。
董清清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看沈伊，只见她背影窈窕，连后脑勺都比一般人漂亮。
董清清想到秦子川，轻声地叹叹气，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她是不是应该学着打扮自己？
包里铃声响起，董清清回过神，连忙拿出手机，来电显示秦子川。
“喂？”她接起，说了一个字。
那头秦子川声音和煦：“刚下班？”
董清清嗯了一声，秦子川又说：“我今天恐怕不能去接你，还有点工作没完成。”
董清清乖巧地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坐地铁就好。”
她说完，听见电话那头响起车载导航机械的声音，不由一愣，问道：“你是要出去应酬吗？”
“什么？……哦，对。”秦子川含糊地应答，“路上注意安全，我先挂了。”
“哦。”董清清说道，等那边先挂断之后，她才重新把手机放回包里。
她住在秦子川家的这段时间，秦子川每天下班来接她，让她差点忘了他也有自己的工作，也需要应酬。
董清清扯了扯双肩包的带子，独自往地铁站走去。
小q总算命大，渐渐康复，只是右前脚留下时而抽搐的后遗症，倒也不影响它的狗生。
董清清坐上地铁的时候想了想，她也该搬回自己的住处了。
沈伊离开zj大厦后，走到不远处的一个自助餐厅，然后上了门口车位上的一辆黑色奥迪。
车内，沈伊看着前面开车的男人，沉声道：“不是有老朋友要见我吗？”
陈朗从后视镜中看她一眼，打火起步，不动声色地说道：“沈小姐别急，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沈伊靠在座椅上，看向窗外倒退的景物，没再说话。从接到陈朗的第一个电话，她就隐隐觉得，她多年来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似真似幻的记忆碎片，也许会就此得到解释。
陈朗把她带到一家粤菜馆，沈伊随着服务员来到指定的包间，然后开门进去。
一个清俊的男人背对着包间门而坐，听到脚步声，他起身，回过头，朝她弯弯嘴角：“沈小姐。”
“原来是你。”沈伊对上他深棕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