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有问题？”秦子川问了一句。
董清清看看眼前的村委办公楼，告诉他：“我今天在外地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市里。”
“跑新闻？”
“算是吧，”董清清应道，“这样，我一个小时之后告诉你今天来不来得及去你家。”
秦子川应下，董清清挂了电话，然后才看向展瑜：“这事儿我回去之后会马上写选题，王云龙那边我暂时也没办法。”
展瑜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点点头。
两人又坐车回州城，到了市里，董清清直接去zj大厦，她在路上已经发信息告诉秦子川，晚上可以去他家里吃饭。
一想到晚饭，董清清不免有些忐忑。趁着做选题的空隙，偷偷点开秦子川的头像问他：“要给你妈还有刘叔带礼物吗？”
秦子川很快回答：“不用，他们什么都不缺。”
“那我空着手去吗？”
“没关系，我妈看见我带女朋友回去就高兴，不计较别的。”
董清清把对话框关了，托着下巴愣愣出神，思考她跟秦子川的关系，思考他们的未来，以及今天的晚饭。
她都要跟秦子川去见家长了，可她爸妈还不知道她谈恋爱呢！
董清清叹了口气，真不知道爸妈知道她跟秦子川的事会是什么态度。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董清清走出zj大厦，一眼就看到秦子川的车停在马路对面。
她小跑着过去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耳朵。
秦子川没有急着换挡，他倾身过去，伸出手将她的耳朵，连带着放在耳朵上的双手都捂在了自己掌心，然后问道：“暖和点了吗？”
他的大手带着暖意，董清清微微一愣，随即看向他，弯起双眼：“暖和多了。”
秦子川过了一会儿才放开她，转身做好，把档位拉到d档，很快启动车子。
董清清让暖气吹了舒服了很多，靠在椅背上问他：“真不用准备礼物吗？”
“不用。”秦子川说道。
董清清点点头，然后跟他讲今天出去的见闻，最后说道：“怪不得展瑜那么用功，老家那样的环境，换了我，我也想出来。”
“这么说，你打算以他们村里的环境污染为主题做节目？”
“是这么想的。”
秦子川皱了皱眉：“不能换轻松点的主题吗？我是说，既然展瑜告诉你那些工厂老板手脚通天，那么你的调查肯定不会很顺利，甚至可能有危险。你忘了上次你因为天成的事被打了？”
董清清扭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可是我不能对不起我手上的这支笔啊。”
她最开始进入zj是为了靠近周嘉诚，后来努力工作是为了升职加薪，再到后来，就是纯粹地喜欢这份工作。
还有什么比做记者更令人心动？可以用笔杆子针砭时事、惩恶扬善。
秦子川半晌没说话，经过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其实我更希望你从事稳当的工作，做记者风险太大。”
董清清渐渐回过味来，扭头看向他：“你不喜欢我做记者？”
秦子川抿了抿唇道：“我没有说不喜欢，只是不建议。”
“哦。”董清清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到了秦家别墅，董清清跟在秦子川后面进了门。
容姨已经准备好饭菜，董清清进门之后，跟许琴、刘志书打了招呼，这才随着他们在饭桌边坐下。
客厅里开着电视，正好放到晚间新闻，董清清敏感地从女主播口中听到“受害者金某”、“嫌疑人王某某”的字眼，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王云龙的新闻。
许琴见她抬头，以为她有兴趣，便笑着说道：“这个王某，听说前几天刚上过zj的一个纪录片，那片子完全把他当成正面人物塑造，没想到扭头就出了这事。”
董清清端着饭碗，勉强扯了扯嘴角：“其实也不是扭头，那片子是好久之前开始准备的。”
“是吗……哎，不过出了这种事，做纪录片的那些人估计得扣工资了吧。我看这孩子啊，骨子里就是坏！”许琴无意说了一句。
秦子川看看董清清的脸色，提醒道：“妈，清清在zj工作呢。”
他只是善意提醒，却不想老妈完全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扭头又跟董清清聊了起来：“哦，我差点忘了。清清，你认识做那档节目的人吗？当初他们怎么会想到把一个问题学生拍成正面人物，你说这……”
“阿姨，”董清清垂着头，低低开口，“这片子是我做的。”
“啊？！”许琴一时没反应过来。
董清清道：“这片子所有的采访稿都是我写的，也是我跑的素材。其实王云龙他真不是坏学生。”
她想到展瑜说的话，忍不住为王云龙辩解。
许琴有些尴尬，看了秦子川一眼，然后笑道：“我们川川也是，没把你的工作跟我说清楚。”
董清清摇摇头：“阿姨没事的，出了这种事大家肯定对王云龙有误解。事实上，这件事他虽然有错，但错在太莽撞，那个金长东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一直沉默吃饭的刘志书听见“金长东”三个字，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董清清一眼，很快又垂下头去，没被任何人发现。
董清清继续说道：“我今天跑素材才知道，金长东在离州城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农村，建了化工厂，违规操作，导致一系列污染问题，工厂还有员工因此患了癌症。当然，那里不止他一家化工厂，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几乎所有化工厂都有严重的违规操作现象。”
许琴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看了秦子川一眼，随后才看向董清清，犹豫着说道：“清清，你平时都要去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跑新闻？”她顿了顿又解释，“我是说类似化工厂，污染严重的地方。”
董清清点点头：“对，只要是我们定下的选题，不管环境多差，我都会去走访。”
许琴道：“一个女孩子，做这种工作会不会太辛苦了？”
董清清愣了愣，大致听出了许琴的意思。她看了秦子川一眼，正要开口反驳，却不想秦子川抢先她一步说道：“妈，工作的事我们正在商量。”
许琴点点头：“我之前不知道做记者这么辛苦……清清，女孩子还是以家庭为重。”
“阿姨……”董清清想要解释，桌下的膝盖却突然被人碰了碰，她下意识地看了秦子川一眼，却见他单手托着下巴，尾指在唇间竖了竖。
董清清会意，笑道：“阿姨，我知道了。”
许琴松了口气，见刘志书一直没说话，便推了推他：“老刘，你就没什么话想跟子川还有清清说？”
刘志书抬起头，笑容有些憨厚，他看向秦子川，在触到他冷漠的眼神后又讪讪收回目光，转而瞥向董清清。
“我想说的你都已经说了，”他瞧瞧许琴，说了一句，“站在长辈的角度，我也希望清清做安稳一点的工作。”
他说着，又看向董清清，略微发福的脸上被笑容挤出几条横亘的皱纹。
“清清，刘叔觉得，记者这个行业太危险，万一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从而被打击报复，这个后果你能承担得起吗？”他微笑，“清清，听刘叔一句劝，早点换个工作，别惹那些惹不起的人。”
“哎，你说什么呢？”许琴手肘顶了他一下，“哪有这么说话的！”
她说完，看向董清清，随即解释：“清清啊，你刘叔老实，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董清清闻言，原本拧起的眉头微微松开，她对着许琴摇摇头：“阿姨，没事的。”
说完，又忍不住看了刘志书一眼，见他脸上微微带着笑意，从容自然，全然不像许琴所说“老实”“不会说话”，心中不由微微疑惑。
两人没在别墅久留，八点左右，秦子川带着董清清离开。
回家的路上，董清清忍不住问秦子川：“为什么我觉得刘叔有点奇怪？”
“不用理他。”秦子川说了一句，想起老妈对他的评价，又扯扯嘴角笑道，“也就我妈觉得他老实！”
董清清想起他刚才若有似无的警告，附和道：“我也不喜欢他。”
把董清清送回住处，秦子川又驱车回自己家里。路上陈朗打来电话，秦子川点了接听，因为接着蓝牙，车厢里一下子回荡起陈朗的声音。
“老板，上回公司闭路电视的事儿有眉目了。”
“闭路电视？”秦子川一下子没想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董清清被拖到地下车库挨揍那回，这才说道，“怎么说？”
陈朗：“破坏线路的人是跟着刘志书进去的，自称刘志书的秘书。”
“刘志书……”秦子川沉吟，他知道刘志书自己经营着一个小贸易公司，时不时从老妈那儿借点资金用来周转，也不见有多少收益，他倒也不介意，毕竟这些都是小钱，老妈高兴就好。所以，刘志书那边的员工构成，他确实也没调查过。
陈朗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奇怪他能绕过我们的保安系统了。”
“刘志书知道他那个‘秘书’的事吗？”
“这……我会继续跟进。”
秦子川点点头：“尽快。”
“是。”
陈朗挂了电话，秦子川慢下车速，最后靠边停下，忍不住点了一支烟，眯眼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