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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报复(1 / 1)

江华落网了,撇去欺诈罪不说,光是制造假绑架案绑架自己即将高考的女儿这一条,就足够敏锐的媒体记者嗅着味道找到她。

等到记者们发现她就是前段日子《故事面对面》里,画家安好可恶恶毒的继母时,这一起社会新闻,注定在第一时间霸占了所有新闻频道的头条。

这一天,方海珠接电话接到手软,她一开始还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夜之间媒体和疯了似的都纷纷要求安好接受她们的采访。

而且电话里说的什么拆穿绑架案等等之类的字眼方海珠都听不大明白。

直到满腹疑惑的上网查了查,她才知道这短短几天之间,居然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而这些,安好未曾告诉她,也没有告诉陆总,就自己一个人只身犯险,破获了这一起绑架案。

网上的描述,多少有些夸张甚至许多加上去的情节绘声绘色把当时的情景描述的十分的紧张和危险。

方海珠看了几篇相关报道脸都白了,急忙往安好房间去。

敲门,门很快开了,安好正洗完头在擦头发。

方海珠一把抱住安好上上下下的打量,弄的安好莫名其妙。

“怎么了?”

“没受伤吗?怎么可以一个人去黑社会的地盘,安安,你是想要吓死我吗?”

安好明白了,笑道:“不是什么黑社会,就是几个年轻人而已。”

“网上都说了,是某高利贷组织的。”

“你都看到了什么了,没那么惊险,江华只是花钱雇了几个社会上小青年而已。”

“那你也不能不告诉我啊。”

“呵呵,我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想麻烦你。”

方海珠脸色忽然严肃的看着安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听到没?”

安好笑起来,眉眼弯弯:“知道了。”

“一个上午,接了十多个电话,都是国内几家大电视台打来的,意思是想要你接受她们的采访,你现在想怎么样?要不要接受采访?”

“不了。”

方海珠也没多说,应道:“那好,那我帮你推了。”看着安好,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安安,以后真不敢一个人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江华要是再敢找你麻烦,我会收拾她。”

安好嘴角一勾,笑意几分嘲讽:“她没这机会了。”

方海珠点点头:“也是,就算没有舆论压力,江华也至少得吃好几年牢饭,你说她心可真够狠的,居然导演这样一出戏,安安,我想不出来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过以后,有我,有陆总,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说道陆觉,安好隐隐有些蹙眉。

“陆觉最近在忙什么?”

这几天,她忙于江华的事情,而陆觉,却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就算是晚上一起吃饭,他也是吃过之后就回房了。

他鲜少这样,除非是特别忙,可安好却觉得,他并非是因为忙,因为他的脸色十分不好,似乎发生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她以为方海珠肯定知道,方海珠却只是摇摇头:“不大清楚,大概是公司里的事情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方海珠有些愧疚,她对安好撒谎了,其实她知道,陆觉必定是在烦恼安好画展取消的事情。

索性安好也没有再说什么,方海珠不必要再撒一个谎弥补上一个谎言。

“哦。”安好淡淡应了一声。

其实她怎可能全无感觉,方海珠的眼神在闪烁。

方海珠,显然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她没刨根问底,只是不想让方海珠陷入慌乱尴尬的境地而已。

有些事情,她想知道其实很简单,无需要方海珠亲口坦诚,也无需要陆觉告诉她,只需要一个电话,一个打到美国的电话。

安好的助理,只有方海珠一个没错。

但是安好的生活圈子却不是窄小到只有方海珠和陆觉。

在at这三年,她也有自己的人脉。

方海珠一走,安好就打电话到了公司,给一个她比较要好的画家吉米。

吉米是韩国人,但是妈妈是中国人,安好刚到at的时候,吉米就对安好十分友好,吉米说那是因为他体内二分之一的中国血液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和中国人亲近,他戏称安好是娘家人。

在安好给他解释中文里何谓娘家人后,他笑的前俯后仰,拜了安好为中文老师。

这种亦师亦友的状态,陆觉还曾经很吃味,却没有影响安好和吉米的交往,可以这么说,吉米算是安好的男闺蜜,不至于一起牵手逛街喝下午茶看电影,却是创作中的良师益友。

安好想,就算是全世界都瞒着她的事情,吉米也不会对她撒谎。

电话通了,时差问题,吉米还在睡觉,不过朦胧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安妮,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吉米,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电话那稍许沉默。

安好继续道:“你应该猜得到我要问什么。”

电话那依旧是沉默,良久才缓缓响起吉米有些遗憾的声音了:“你的画展要取消了,而且公司决定全面冷藏你。”

安好握着手机的手差点不稳。

她以为是陆觉出了什么事,是boss对陆觉的信任出了问题,陆觉怕她担心才没告诉她。

却没有想到,这些天陆觉的反常以及方海珠言辞里的遮掩,是因为她。

“为什么?”

安好问。

吉米的声音已经清醒过来:“我想应该是因为你的身世,还有公司今年进来的新人里,有几位来自列宾美院的,boss很器重,大家都在说,她们中会有一个,在古典画领域里取代你的地位。”

列宾美院,世界四大美术学院之一,培养出了许多世界知名美术家。

安好她们学校,作为国内第一的美术学院,有不少专家和讲师教授是从列宾美院毕业的。

虽然列宾是一座世界范围内屈指可数的美术学院,但是at每年招的四大美术学院人才也不少,而且要培养一个首席画家投入的成本相当之高。

安好其实心里清楚的很,她会被替换,只是个果,因果关系的里的果。

而那个因,就是她的背景。

她的背景,令at蒙羞。

boss是个现实的人,也是个寡情的人,boss做出这样的决定,安好初时震惊,但是震惊之后却也平静了。

“吉米,当年我们和公司签的合同是几年的?”

她是因为陆觉才签约at的,当时英语还不纯熟的她,签约事宜多数都是陆觉帮忙的,现在想来,她尽然连自己签的是几年也记不得了。

吉米那边爆发出一阵惊:“你该不会是要离开公司吧?”

是,她要离开公司。

boss所谓的冷藏,就是再无翻身之日。

新人会上来,会把老人拍死在沙滩上。

但是,这不是她想离开的原因,她要离开,是因为她不想拖累陆觉。

她知道,只要她在at一天,只要boss冷藏她一天,陆觉就会为难一天。

陆觉是很不容易才做到这个位置的,才得到了boss全部的信任和托付,安好不想自己成为陆觉包袱,她想,她主动开口要离开,必定也是合boss意的。

甚至如果她没猜错,boss会介意她的背景让at蒙羞,也绝对会介意她霸占他的儿子,他如今唯一可以作为依靠的儿子。

再和吉米聊了几句,吉米反复劝她要冷静,甚至用了汉语里的典故,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什么勾践报仇十年不晚之类,几乎把他那点儿有限的中文知识都用了出来,不管用的对不对。

安好只告诉了他一句,她很冷静,同他道了晚安。

她很冷静,功名利禄之于她,不过是浮云而已。

她曾渴望出名,渴望有钱,渴望在美术这个领域里出人头地,可是繁华过后,无非如此。

如果为了陆觉放弃这一切,她也是甘心情愿的。

和吉米的电话之后,安好就给boss发了邮件,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离开at。

boss回的出乎意料的快,回的内容却在意料之内。

“ok!”

简简单单两个字母。

安好不难过,反倒轻松。

陆觉为她做了太多,而她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

安好所做的一切都是瞒着陆觉的,等到陆觉知道,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安好在房间里画画,碳素笔描绘着窗户对面大厦的轮廓,门铃声急促的响起。

安好开门,陆觉就站在门外,铁青着脸。

他是鲜少,不应该是从未对她有过这样的脸色,安好一怔,旋即淡然笑道:“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好故作轻松的摇了摇手里的碳素笔:“心血来潮,想做个流浪画家。”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他的语气越发的凌冽,安好尽有些怕。

“陆……”

“他就在等你这句话你知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冷藏你又如何,等到我接收公司了,我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耀眼的画家,你为什么就不能等。”

安好心口有点儿痛楚,她以为,他明白的,关于她主动提出离职的原因,他能够会意。

可是在他的眼神里,安好看到的却是愤怒和责备。

“我只是……”

“安好,你知道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你得到今天所拥有的一切,为什么你连争取都没争取,轻易的就说了放弃,你害怕被冷藏,害怕现在所取得的的成绩化为乌有我了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以你在美术界的地位,真的要冷藏你没有那么容易。”

“你真的了解吗?”

安好嘴角的故作轻松散去,抬起头平静的看着陆觉。

面对陆觉的愤怒和责备,也有一丝的委屈,不过这种委屈散去后,心情却是平静的,不气不恼。

她那样的表情,让陆觉稍恢复了一些理智,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是有些不好,他只是没有办法接受安好离开at这个事实,好像她只要离开了at,就离他远了一步,他再也不可能将她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他最近,患得患失。

不,这些年对安好,他都患得患失。

只是这种患得患失一直隐藏着,他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直到秦昊的出现,这种患得患失被深层激发出来,所以他在听到安好离开at的消息才会失控,甚至在听到安好说要做个流浪画家的时候,无比的烦躁。

“安好,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我害怕你离开了at,我就再也没有办法看着你。”

“陆觉!”

他歉意的表情,安好觉得无奈。

伸手抚摸他的脸,她轻声道:“怎么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的手,握住她的。

“那我们回美国,明天把稿子交给擎天集团,无论通不通过我们都回美国,你已经不是at的人了,再不需要受那份合约的制约。”

安好却犹豫了。

陆觉的脸色在那份犹豫中,有些阴郁:“你不想和我回去吗?”

“不是陆觉,只是……”

我在接受治疗——这句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她要怎么告诉陆觉,她不会生,现在好不容易有一线希望,却需要留在国内治疗三个月。

说不出口,因为这句话对陆觉来说是一种疼痛,对她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

“你对他,还余情未了是吗?”

陆觉陡然问道。

安好就知道他会想多。

“不是这样。”

“那为什么不肯和我回美国?”

“陆觉我可以和你保证我现在不会去不是因为秦昊,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等到做完了我就回美国,再也不回中国来。”

安好的语气那般坚定和诚恳。

陆觉却听不进去。

执拗。

“后天的机票,我们一起回美国。”

“不可以。”

“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告诉我?”

“陆觉。”想说,可是却根本无力开口。

陆觉那一双混血深邃的眸子,带着某种痛楚和失望的颜色看着安好,看的安好的心难受。

“是不是和秦昊有关?”

“我保证,不是。”

“那为什么不肯和我回去?”

兜兜转转,两人的症结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安好抬头看着陆觉,眉心紧拧着:“你不相信我?”

陆觉却道:“那你也要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那天晚上你是和秦昊在一起是吧,他是为你发的烧是吧?你不要告诉我你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真要我相信你你应该实话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和他在一起,你让方海珠一起骗我,吃饭时候何小姐说起秦昊的时候你一个劲给海珠使眼色让海珠岔开话题,安好,我不是傻瓜。”

安好以为他不知道的,他却都知道了。

但是她没有把他当作傻瓜,她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告诉了他只会让他更难受。

如果知道他迟早会晓得,安好不会隐瞒的。

关于那天晚上,故事情节是激烈的,但是她和秦昊之间是坦坦荡荡的。

但因为刻意的隐瞒,却让一切都有些越描越黑。

“我……对不起。”

在他的“指控”面前,她无言以对。

“安好,到底他哪里比我好?”

他问,语气很感伤。

安好知道,他误会到很深。

她和秦昊,早就完了。

婚姻的存续也只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事实上在那份签署着秦昊名字的离婚协议书上落下她的名字的时候,秦昊这个人,就变成了她心底一道伤疤。

会疼,但是谁会留恋一道伤疤,谁会爱上痛楚的感觉。

“他什么都没你好。”她无比平静的看着陆觉,“我留下三个月也不是为了他。”

“那是为什么?”陆觉语气略愤。

安好的神色却越发的平静,开口,声音幽幽的:“因为我有病,要治病,三个月。”

陆觉一怔。

安好勾了勾嘴角,一个十分苦涩的笑:“我出过车祸,子宫破裂,宫体和宫颈脱离,不孕不育。”

陆觉彻底怔忡在了那。

安好倒是很平静,只是平静的外表下,掩不住那颗剧烈抽搐疼痛的心。

那一场车祸撕裂般的痛楚,在脑中不断回旋盘转,连带着眉角的那个伤疤,也跟着抽搐疼痛起来。

她无意识的抬手,揉了揉眉角。

见陆觉傻在了那,她轻笑一声:“这道伤疤也是那场车祸留下的。”

“安好。”

“是秦昊把我撞飞的,我们的婚姻,没有爱,只有补偿。”

陆觉记起,下飞机在机场看到有关安好的新闻后他去安好的学校调查过安好当年捐献美术用具的事情,又想到安好参加节目录制的时候说她捐献那批美术用具的钱是因为出了一场车祸,肇事司机赔偿给她的。

他终于明白了,那笔美术用具的钱,是秦昊给她的,而安好安好的意思,这是补偿。

她用那样惨烈的代价,换来了金钱的补偿。

那日,他发现了她和秦昊婚姻状态存续的证明书后,听她讲了他和秦昊的过去。

但是她没有讲他们的开始,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们是以这样疼痛的方式开始。

看着安好,她平静的脸上,甚至还挂着点淡淡的笑,可是陆觉心疼了,从心根开始蔓延的疼痛,他伸手,抱住了安好,将她纳在怀中,满目歉意。

“对不起,安好。”

安好没说话,只是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落下。

*

人民医院,秦昊正在看书,左手无名指忽然抽搐一下,疼的他眉心一拢。

放下书,揉了揉那个手指,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右手拇指和食指做了个环,套在了左手无名指根部。

像是一枚戒指。

看着自己这个略显幼稚的举动,他笑了。

柳浅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了秦昊一个人在那发笑。

只是听到开门声,那笑意很快隐了干净,连眼底里都装了淡漠,在看到柳浅的那刻,那份淡漠才稍稍舒缓了一些,却依旧不及方才那般温和。

“早上下飞机,听远东说你病了,要不要紧,怎么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柳浅对秦昊,一如既往,说话毫无隔阂,略显亲昵,就像是之前在医院秦昊挑明的那段没发生过一样。

秦昊坐起身:“只是发烧而已。”

“花,喜欢吗?从夏威夷带来。”

柳浅怀中抱着一束看来的灿烂缤纷的花,送到了秦昊面前。

秦昊微微一笑:“谢谢。”

“有花瓶吗?”

“那边窗台下有。”

柳浅甜甜笑道:“给你插起来,病房里怎么可以没有花呢,对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让我妈妈给你做。”

“不用了,别告诉伯母,伯母要是知道了,奶奶也会知道。”

柳浅嗔责道:“你啊,还知道奶奶会担心你,家宴那天都没去,奶奶打电话到我这来了,要是知道你生病了,我肯定早回来了,夏威夷也没什么好玩的,没你的地方,都不好玩。”

柳浅说这些话,自然的很。

秦昊的神色,却有些不大自然。

“浅浅。”

“恩?”

想说什么,终究没说,他想柳浅的个性,是不会留恋已经不属于她的东西的。

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彼此之间,是比自己还了解对方的人。

就像是他知道柳浅的个性不会留恋逝去的东西一样,柳浅应该也知道他既然说不爱那便是真的不爱了。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叫我什么事?”

柳浅正在摆弄花瓶里的花,秦昊淡淡道:“没什么?”

柳浅已经欢快的抱着花瓶回来,摆放在秦昊床头,看着盛开的鲜花,姿态美美的弯腰嗅了嗅,感慨:“我亲手摘的,虽然一路折腾的,但是还是好香,留着夏威夷的味道。”

“恩。”

秦昊向来是个话不多的人。

柳浅也似乎早就习惯,自顾自道:“对了你晚上要吃什么?你放心了我就告诉我妈妈我要吃,不会让奶奶知道的。”

“不用麻烦。”

“说嘛说嘛。”

柳浅撒娇起来。

秦昊只能随口道:“那就你妈妈的拿手菜吧。”

“呵,我要说老妈你给我做你的拿手菜吧,我妈妈能做一桌子,还是等你病好了再去我家吃我妈妈的拿手菜,你就说你喜欢吃什么?对了,你喜欢吃年糕炒蟹是吧?”

“恩。”

秦昊应的淡,却丝毫不影响柳浅的兴奋。

“不然再去奶奶那骗点绿豆糕吃,我就说我要吃,你应该也很久没吃到奶奶做的绿豆糕了吧。”

“好。”

他回答的都不经心。

柳浅的兴奋,终于落了下来,看着秦昊,苦笑:“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来?”

“没有。”

“从我进来到现在,你说的话不会超过二十个字,秦昊,你是不是讨厌我?”

“没有。”

柳浅嘴角的苦涩更浓:“其实你讨厌我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你,控制不住的喜欢你,就算是你讨厌我我也喜欢你。”

秦昊眉头微紧。

柳浅看着秦昊:“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没有权利阻止我喜欢你。”

“浅浅。”

“你别管我,你该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我不会有怨言的,毕竟那三年,是我辜负了你。”

秦昊沉默。

柳浅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秦昊的床单,悠悠道:“刚离开你的那年我就想如果你不等我了怎么办?但是我告诉你不可能不等我,你那么爱我。第二年的时候你已经很少给我打电话和发短信了,我有点慌,但是我想或许你是忙,其实我真傻,我该感觉到的。”

她抬起头,眼里蒙着泪。

秦昊依旧是沉默。

他对女人的态度如果只有两种,一种是对安好一样的死缠烂打,一种是对路人甲一样的冷若冰霜,那么对柳浅,他没有办法准确拿捏要用什么态度。

她不是路人甲,她也不是婗安好。

他早就不爱她了,却是曾经爱过她。

她的眼泪,对他还有效用,他还会心疼,因为撇去所有一切不说,他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

柳浅吸了吸鼻子,自嘲:“我很好笑吧,都失去了才来说这些。”

“浅浅,就让我们做一辈子的兄妹吧。”

这是柳浅进来后,秦昊给过她最长的一句话。

却也是柳浅最不想听到的话。

“呵呵。”她只是笑笑,没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这在柳浅和秦昊之间,是从未出现过的。

从来她都粘他,他都惯她。

现在,两人却像是陌生人一样,彼此无言。

在这样的无言中坐了三四分钟,柳浅甜笑着站起身:“我去准备你的晚餐了,晚上我再过来。”

说完,提着包走了。

一到门口,柳浅脸上的笑意就垮了,她没想过,再面对秦昊,她不是维持着骄傲和尊严的保持距离,而是明知道是火,却义无反顾的往上扑。

这不是她的个性,她想来高傲,也洒脱。

可谁让那个人是秦昊呢。

她是不会放弃的,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是在她看来,无论是谁,也无非就是她的替代品。

*

安好算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和陆觉坦白了,甚至包括柳浅。

和秦昊的开始,是疼痛的。

和秦昊的结局,更是疼痛。

但是安好告诉陆觉的疼痛,却只是关于两场车祸本身带来的伤口和鲜血。

月亮湾大酒店,安好坐在床上,陆觉坐在椅子上,安好静静的说着,就像是再讲述别人的故事,陆觉的脸色却千变万化。

有心疼,有愤怒,在听到安好说柳浅是秦昊的初恋,秦昊这么多年一直在等柳浅的时候,他则是吃惊的。

安好倒是吃惊于他的吃惊,毕竟柳浅和秦昊的新闻,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几乎柳浅没出来一部新作品,柳浅和秦昊的新闻就要在网上炒上一炒,柳浅这次受伤,秦昊几次探望就成了新闻的最大亮点和主题,连续占据了娱乐版头条不下两周。

所以安好以为陆觉必定也知道。

不过陆觉的表情,倒是让她想到夏威夷度假时候陆觉对柳浅的态度,想来,陆觉是真的不知道了。

如果知道,在夏威夷遇见柳浅,大约陆觉也不会如此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了。

他是个温柔的人,却也要看对象。

他听着她讲完所有她和秦昊之间的故事,这个故事的重心却并不是在她和秦昊的婚姻,而是在于秦昊和柳浅的爱。

陆觉有些地方明白了,有些地方却不明白。

明白的是为什么柳浅一回来秦昊就要和安好离婚。

不明白的是这个婚为什么没有离成。

想到柳浅,在那个草裙舞舞会上落寞的表情,说的那句“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永远等着谁。”

似乎,柳浅和秦昊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看向安好,他眉心一紧,起身走到床边,抱起安好放在膝盖上:“过去的都会过去,我在这里陪你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一起回美国,离婚官司就让律师去打,六个月后,我们就结婚,好吗?”

安好依偎在他的怀中,他的胸膛是温暖的,只是心跳却有些紊乱。

“好。”

她答。

陆觉的嘴角,终勾起一个安然的欣慰的笑。

只是笑意之后,却又带着点浓浓的愁绪。

耳畔,回想着的是那天电话里boss的话:“立刻和安妮断了关系,不然我会考虑重新重用你大哥,我们这样的家庭,绝对不会接受那样的女人,想想她妈妈是做什么的,难道你要让我们整个家族蒙羞吗?”

想着,抱着安好的手不由一紧,似怕失去她一般。

而那脸上的笑意,也被渐渐浓重的阴沉所替代: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他想要守护的人,谁也别想阻挠。

*

日子过的不紧不慢,安好已经被at除名,boss对她并不友善,她主动提出的辞职,到最后变成了开除,意义上就完全不同。

好在,安好并不在意。

只是这件事在美术界却引起了悍然大波,方海珠再一次被电话炸弹给轰爆了,这次不仅仅是国内,全世界的媒体记者都想邀约采访安好,方海珠的手机几乎是从早上响到晚上,逼的她不得不换了号码。

这下,世界清净了。

已经是6月7号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日子。

一早上方海珠就在安好房间里盘着腿看电视,没有电话的日子,格外的安逸宁静,她早就想好了,等回去她也把工作辞了,然后怂恿安好开个画室,她依旧做她的助理。

做久了安好的助理,人容易变懒,她想她大约是没有办法去适应别的画家。

安好在边上画画,画的是对面的大厦,安好画了好几幅了,就像是打发时间似的。

“安安,不然咱们出去走走吧。”

方海珠百无聊赖,电视里每个频道几乎都是关于高考,看的忒没劲。

安好转过头:“去哪?”

“随便转转呗,把陆总叫上,你们两人也不闷,天天窝在酒店里。”

“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去不去吗?”

“陆觉在忙,他在开一个视讯会议。”

方海珠有些无趣:“陆总天天开会,看文件,这酒店都要成了他的办公室了,以前在公司就够忙了,在这里倒是更忙,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陆觉很忙,at进了新人,而且还有一些合作方案,包括一些老人的画展等等,都要陆觉一手安排。

boss现在放权给陆觉很多,陆觉每件事都尽量亲力亲为做到最好,boss对他就更是器重。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boss一下子放了很多个案子给陆觉处理,陆觉就如方海珠说的,忙的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酒店,毕竟不是办公室,办公环境差,效率不高,安好其实有想过劝陆觉回美国,但是她怕陆觉多心,也就没说,只是默默的心疼他。

“发很忙呆啊。”想着陆觉出了神。

直到方海珠过来捅了捅她的手肘,她才还过神来,看着方海珠:“你要是闷,就出去走走吧。”

“你不闷吗?”

“还好。”

方海珠无语了。

原本还想说服安好一起出去走走,可是显然人家没兴趣。

于是乎计划作罢,安好继续画她的画,方海珠继续看自己的电视。

房间里传来手机铃声的时候,方海珠神经都颤抖了一下,以为自己的新手机号码居然被追踪到了。

直到回头看到是安好的手机在响,她那绷住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安安,电话。”

安好把笔放到画架上,转身拿起手机,号码是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

电话的声音,却是个熟悉的声音。

“明天早上九点的,来公司。”

“什么事?”

“你交的画稿还有最后一点地方需要修改。”

“我已经和at解约了。”

“婗安好,就算你和at解约了,这件事情也只能由你负责到底,我们签约的公司是at,签约的画家却是你,还有,有点东西要给你。”

“既然是at把我除名了,那和你们公司的合同我也没有履行的义务,你说了你签约的公司是at,签约的画家是我,但是我现在不是at的画家,所以那个合同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约束力,你要追究责任,就去at追究。”

“婗安好,你确定你不来?”

安好很肯定:“不去。”

“好。”

他很是干脆的一声好,倒是让安好有些意外。

挂了电话,安好还没来得及细究他的爽快,方海珠已经凑了过来。

“擎天的?”

“恩。”

“秦总的?”

“恩。”

安好有些心烦意乱,方海珠也看出来了,其实她一直在猜安好和秦昊的关系,看着好像不像是合作双方那么简单。

而且那天晚上秦总和安好在一起,安好还让她帮忙瞒着陆总,这那里头猫腻的味道更重。

她也不免俗的八卦上了:“他说了什么了,你好像在生气?”

“没什么,需要改稿。”

“哦,就这样啊。”

显然安好的这个回答让方海珠有点儿失望,不过看看安好的脸色,好像又不是为了改稿而生气。

毕竟以安好的耐心,一个画稿别说改,重画七八十次的时候都是有的。

想了想,大约是因为被at除名的事情。

方海珠到现在都以为安好是被at除名的,以为安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当擎天集团提起合作案的时候,安好才会这样的不悦。

也是,都除名了,她凭什么还要为at卖力。

“安安,你不用管这事儿了,现在都和你无关了,让公司去处理吧。”

安好没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方海珠无趣的继续顾自己看电视,谈话间,上午第一门语文考试已经考完了,整个电视画面里,都是考生和等候在校门口的家长们的表情。

有笑的,有哭的。

方海珠摇摇头,叹了口气:“读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应试教育的悲哀啊。”

安好没接话,看着窗外发呆。

*

窗外的天色,有点儿阴,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下雨。

婗安雅坐在靠窗的外置,偌大的教室摆满了桌椅板凳,却只有她一个考生。

监考老师坐在讲台上,看着没有动笔的婗安雅,催了一句:“开考半小时了。”

婗安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监考老师走到她桌边上,看了看答题卡上,一个字都还没填,考试卷上还有给的草稿纸也是空白一片。

“你考不考了?”

安雅转过头,目光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冷漠:“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吗?”

监考老师被问的呆在了那。

“大学要四年,四年之后我又要像现在这样和一堆人一起去抢有限的名额,如果我运气好或者可以找到一个好工作,开始第一年拿个三五千,然后过几年我就能拿三五万,或者我会找到一个有钱的男人看上我的脸娶了我,我就会有钱,但我能比她更风光更有钱吗?我能打败她吗?老师,你说要怎么才能打败一个人?”

监考老师被婗安雅说的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婗安雅,眼神里带着些许不耐烦:“考试时间,你要考就考,不要考你就出去。”

婗安雅淡淡一笑:“考上我也读不起,老师,我很穷,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很有钱,但是她一分都不会给我。”

婗安雅家的事情,在a市可谓是人人皆知,单独监考,监考的老师当然也是知道婗安雅的情况。

所以下意识的接话道:“她能给你钱才叫不正常,要人家对你好,首先你也要对人家好。”

婗安雅放下了笔,站起身,监考老师好在是个男的,不然肯定会被她吓到。

“你要干嘛,婗安雅。”

“老师不是说,不考就出去吗?我要出去。”

“你给我坐下,要出去也等考完这一门。”

婗安雅却不顾监考老师的阻拦,走向门口。

“婗安雅,你坐下。”

他吼,她却置之不理,堂而皇之的走出教室,有些招摇的走过那些正常监考的教室,目光淡漠的扫过那些考生,引起考场内一阵轩然大波。

“看,婗安雅。”

“安静,安静,婗安雅,你给我回去,安静,第三排那个男生,不要趁机东张西望,不然做作弊处理。”

安雅戏谑一笑,头也不回的下了楼梯,这一天对她来说曾是那么重要,在她父亲病重努力活着只为看到她考入名校的那段时间,她废寝忘食,别人在嬉闹,她在看书,被人在睡觉,她在看书,别人在吃饭,她在看书。

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没有一个值得她去考大学的人。

考上大学也只会让她本就捉襟见肘的生活更加的拮据。

而大学按部就班的四年,也是她不愿意等的。

她不会忘记茶楼里婗安好嘲讽的眼神,她想打败婗安雅,以最快的方式。

所以,她等不了四年。

从考场出来,整座校园空荡荡的,直到走到校门口,才看到隔着校门,外头黑压压的人群。

那一张张期盼的面孔里,没有一张属于她。

看到她的出现,校门口的家长们都惊了。

“怎么就考好了,还没到一个小时,同学,你们考完了?”

安雅没应,进了保安室,说了几句话保安开了一角门,婗安雅出去,回头看看这座校园。

三年,竟然没有半分的留恋。

倒是校园边上那条小巷里的某座房子,让她满心牵挂。

在被绑架的日子里,她是念着那房子主人的名字才撑下去。

唐子枫,她想她该去见见他,她的心里太冷了,她需要一点点温暖的阳光暖暖心。

穿过家长群,把所有家长的疑惑丢在脑后,走了会儿就到了那条小巷。

她犹然记得唐子枫的家在第几间。

站在那扇铁门外头,身后按了按门铃,一会后,贴门上的小铁皮抽了起来,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孔,婗安雅心里一凉。

“你找谁?”

一言不发,她转身离开。

唐芷晴看着婗安雅的背影,碎碎念了一句:“莫名其妙。”

“芷晴,谁啊?”

屋里,身后花架下传来个男人的声音。

唐芷晴拉上小铁皮:“不知道,一个小姑娘,我问她找谁她也不说,就走了。”

“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顽皮,就喜欢按人家的门铃玩,没教养。”

唐芷晴笑笑:“爸,我小时候和子枫也常去按人家的门铃,按完就跑,请问怎么解释?”

唐爸爸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脚,只得无奈的摇头:“以后看来我真要少说话,多做事,对了你弟弟最近忙什么呢?”

“谁知道。”

“好像赚了不少钱,你妈妈那天看到你弟弟的存折了,十多万呢。”

唐芷晴虽然吃惊,却很严肃的提醒:“爸,别动弟弟的钱,他这是赚老婆本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在家安安分分,去哪里花钱,一个个怎么防贼似的防着我。”

唐爸爸显然有点儿受伤。

唐芷晴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上前抱住唐爸爸的手臂,撒娇:“爸您别生气,不是防着您,您要花钱和我说,我给,就是弟弟才开始赚钱,让他自己攒着吗。”

“我知道,傻丫头,爸不生气,走,进去帮你妈做晚饭,难得回来一次,晚上爸给你做个煎鱼。”

唐芷晴甜甜一笑,挽着唐爸爸的手进屋去。

忽略掉唐爸爸尝尝闯祸这一点不说,唐家是标准的中国式家庭,平凡,却也幸福。

而那个长巷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却与这一份平凡的幸福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婗安雅的心就和她的背影一样,孤独,清冷。

原本以为这个巷子里的某个人还能给她一些温暖。

可是现在她明白,那个人也不属于她,完全不属于她。

这条巷子,走出去似乎用了很久,前面嘀嘀嘀的有喇叭声,她才发现自己挡了人家的路了,忙靠到一边。

车子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才看清楚开车的人是谁。

只是车子里的人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似乎早就已经忘记了她。

婗安雅的心口越发的疼起来。

这一刻,她才彻彻底底的感觉到了,她被全世界所抛弃了。

童年,她在邻居的指指点点中度过,她没有朋友,只有妈妈和外婆。

少年,她终于还有了爸爸,周围的指指点点却更甚,甚至有人在她家门口画了个大鸟巢,形象生动的在鸟巢里画了几只麻雀和一只鸠。

彼时的她还不认识鸠这种动物,还觉得那幅画画的十分好,后来看到她妈妈气氛的拿墨笔刷掉那幅画,边刷还边骂骂咧咧,她终于学会了她人生中第一个比较复杂的成语:鸠占鹊巢。

那幅画,她妈妈说是安好画的,她也觉得是安好画的,再也没有一个人比婗安好更恨她们,也再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里有谁的画工那么了得,栩栩如生的麻雀和鸠,虽然被擦掉了,但是那硕大的墨迹还留在她家的墙上,透过浓重的墨水,她甚至还能回忆起下面的图画。

没看一次,对安好的恨就深一分。

同样都是爸爸的女儿,为什么她从小就能在爸爸怀中长大,而她要背负野种的骂名。

为什么身份对换后她成了所有人同情的对象,而她依旧背负的是骂名。

她觉得她所有不幸都是婗安好带给她的,茶楼里婗安好讽刺的眼神和戏谑的话,都刻在了婗安雅的心里。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眼。

她会报复的,她会像曾经夺走婗安好的家一样,夺走婗安好现在所珍视的一切。

------题外话------

早上好,我的妞们。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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