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枝的气愤半点都不比明珠少,少夫人是明媒正娶的傅家五少夫人,公子不开口,谁敢替?初到北澜就生出这般事端,以后还能了得?
不过靳月心里很清楚,这帮北澜的老顽固是拿她跟宋岚作了比较。
宋岚生就尊贵,为宋氏皇族的嫡亲血脉,自小便是大周的贵女,饶是燕王府覆灭,大周皇帝亦没有降罪处死,足见皇帝对燕王府的顾虑。
就是这么一个自小尊贵的女子,入了他北澜,照样为妾为侧室,遑论靳月这个大周太后的义女。
而慕容一族被平反的事情,北澜虽然有所耳闻,但慕容一家到底湮灭已久,是以北澜众臣着实没放在心上。
“老七!”皇帝终是冲着傅九卿开了口,“你觉得呢?”
傅九卿一开口,众人便有些诧异,毕竟谁都没料到,这位七皇子竟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北澜话语,宛若母语,是以方才众人的议论,他应该都听明白了。
“承诺由谁立下,自然由谁信守,父皇以为呢?”傅九卿不温不火,语调轻缓。
却是掷地有声,惊得四座瞬时哑口无言。
这门婚事当年是羽淑皇妃立下的,也就是说,若是要傅九卿去遵守当年的承诺,那么……北澜的皇帝就得先兑现,对羽淑皇妃的承诺,再由羽淑皇妃来决定要不要兑现当年的婚约。
于是乎,这便成了一场死局。
皇帝有口不能言,总不好说,自己当年失信于羽淑皇妃,是因为无可奈何吧?前一秒还说着北澜人重承诺,下一秒便被打脸。
靳月默默吃着盘子里的糕点,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当了一个纯粹的吃客,对于傅九卿和北澜皇帝叫板这件事,她早有心里准备。
傅九卿是谁?
她相公!
那脾气……
啧啧啧,睚眦必报,小心眼,醋王,外加各种冷面冷情冷心,若是今日吃了亏,来日定是要还回去的。
“少夫人,您就不担心吗?”霜枝低声问。
靳月鼓着腮帮子,眉眼弯弯的看她,“他若是一心一意,我便与他百年好合,生儿育女;他若敢三心二意,回头我就学他母亲,让他这辈子都见不着自己的孩子。”
这话旁人听不懂,傅九卿却是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他其实也担心她会胡思乱想,那些嬷嬷不都说了吗?孕中的妇人,最容易多思多想,多愁善感,得格外注意她的情绪变化,尤其是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
如此,傅九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母亲的果断决绝,倒是给了他的小丫头,绝好的模仿范本。
“主君吃醉了,七皇子刚回来,气儿还没喘上一口,您就紧赶着往他身边塞人?未免有些太着急了。”敦贵妃掐着点出来打圆场。
岁寒起身,行至中央,毕恭毕敬的冲着年迈的的帝君行礼,“父皇!”
“小九,你这是作什么?”敦贵妃愣怔。
只不过是晃神的功夫,这孩子怎么就跑出去了?
“父皇!”岁寒没有理睬母亲,继续冲着上座的帝君开口,“孩儿在大周的时候,幸赖七皇嫂照顾,临走前,七皇嫂还送了我好多东西,她没有像别人那样,以为咱们北澜都是蛮夷,都是莽夫,而是对我恭敬有加,带我游京都城,带我去吃好吃的。”
四下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还有岁寒掷地有声的话语,“她虽然是大周太后的义女,可太后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七皇嫂人好,心善,孩儿很是欢喜,七哥能有这样的福气娶到这样的女人,若是有机会,孩儿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媳妇。”
众人面面相觑。
“小九,回来!”敦贵妃急了。
这孩子,当着文武和主君的面,说什么混话?没瞧见主君的脸色都变了?没瞧见底下的文武又开始交头接耳了吗?
“我……”
还不待岁寒开口,原本坐在一旁看戏的大皇子格里,终是耐不住了,“九弟莫不是看上了七皇妃?可惜年纪太小,如今娶亲……早了点!再者,北澜又不是没有好女人。”
岁寒年纪小,被格里这么一怼显然是生气了,可又担心说太多,会让靳月难堪,只得咬着牙闭了嘴。
隔了好半晌,小家伙才咬着牙,生气的瞪了格里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格里笑得满面嘲讽。
边上,八皇子淡淡然开了口,“岁寒,回到位置上去。”
如此才算解了小岁寒的尴尬,坐回位置上的时候,小家伙巴巴的望着自己的母妃,满脸的委屈与不甘心,自己的母妃虽然得宠,可是他年纪太小,母妃能依靠的只有父皇。
奈何父皇……
年岁已高!
大概是因为八皇子开了口的缘故,周遭安静了一下,谁都知道唯一能与大皇子竞争皇位的,只有眼前这位八皇子,但现在……似乎又得算上一个七皇子。
七皇子比八皇子年长一岁,但瞧着……却不太一样。
此前都觉得八皇子沉稳,如今听着七皇子怼了主君那几句,轻描淡写的就把婚事推到了一旁,这份心思委实不容小觑。
靳月依旧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吃东西,所有人都以为,她听不懂北澜的话语,底下人甚至窃窃私语,觉得这是因为靳月出身卑微之故。
北澜皇帝身子不好,又因着儿子回来,多喝了两杯酒,这会身子有些吃不消,便由敦贵妃陪着先回寝宫,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内侍,一定要伺候好七皇子夫妇。
皇帝一走,这席面上的人便都了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大皇子在上,八皇子在侧,如今又加上一个九皇子,委实好戏连台,这三人之中……来日必出主君,至于是谁,可得好好的验看。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