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门口看守他们的人议论说－－－－重阳死了。重阳是谁？就是老鼠三说的那个他安插在官掌柜身边的“自己人”。老鼠三昏迷不醒的时候，老鼠三安插在官掌柜身边的人死了，袁凤桐将它理解为－－－－官掌柜按耐不住了。帮里还有很多老鼠三的死忠，所以如果要动手，必定要先剪其羽翼，而重阳之死，袁凤桐认为是官掌柜有意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但问题是，重阳在官掌柜身边监视其一举一动，只有老鼠三一个人知道（当然袁家父子现在也知道，但不可能对别人说），官掌柜是怎么察觉的呢？按老鼠三说的，重阳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不该是个不小心的人。或者，难道重阳之死只是一个意外？袁家父子急切地想知道里面发生的细节。于是突破口落在了与他们接触最频繁的人身上，那个一直看守他们又每天送饭进来的人。小伙子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眼里没有穷凶极恶，如果能开口，至少会有可信的消息。在又一次送饭进来的时候，袁青虹靠在门边开始搭讪，权做打探。“哎，小兄弟，哪里人啊？”“有饭快吃，少废话。”“嚇－－－－有脾气。看你年纪轻轻的，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是非法拘禁？”“非法拘禁？当家的要是醒不过来，宰了你们都说不定。”“这么严重，不会吧，你们当家的是我救的你不知道啊，还要对我们下手？”“这可没听说，我就听说你们爷俩跟我们作对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话说的，真是啊，谁跟你胡说八道的，你们掌柜的？”“掌柜的才没空管你们这些喽罗，掌柜的忙着呢。”“忙什么呢？我看最近你们挺乱的啊，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也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关心自己有没有下一顿吧。”“我们想去看看你们当家的，你知道的，我们跟你们当家的是旧相识。”“这个你跟我说没用，估计是跟谁说都没用。”“那谁说了算？”“掌柜的说了算。”“你们掌柜的不是忙嘛。”“所以叫你别废话！”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屁孩，嘴巴上竟然不输老北京。袁青虹尴尬了，自己老爹在后面听着呢，混了这么久，竟然在南方输了“嘴仗”。袁凤桐见状，也顾不得江湖地位了，只能自己出马。“小兄弟，你别误会，其实是我们前几天听说，重阳兄弟死了，我们跟重阳兄弟有份交情，心里难过，所以想问问情况而已。”“我看你们没交情倒好，有交情才麻烦呢。我们掌柜的说了，重阳那小子私卖物件，自己在外面还置办了房产，里边说一套外边做一套，他是死有余辜。”“不至于啊，我们交往了那么多年，他可从来都是听你们当家的和掌柜的吩咐，规矩紧得很啊，怎么会－－－－”“事情啊都别看表面，要么你们傻没看出来，要么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话可不能这么说，不能因为人家死了，我就背后跟着一起骂，交情要是这么不值钱，咱们怎么能在江湖上混得这么深呢。混江湖就是叠交情，重阳兄弟没有对不住我们父子的地方，关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啊。”“哟，你这人还有那么点风格啊，比那个少不更事的强多了。”这人自己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竟然直接说袁青虹少不更事。这下袁青虹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回了一句。“小子，说谁少不更事啊！”“你闭嘴！”袁凤桐猛瞪自己儿子一眼，还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心想这个节骨眼瞎搀和什么。“小兄弟，不用管他，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这还差不多，看你也像是重情义的，那就实话跟你说吧。就是前天晚上的事情，掌柜的把各堂有辈分的都叫上了，说是查实了重阳那小子私卖东西给天津一宫的人。家里房产证件都搜出来了，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得按帮规处置。”“后来呢？”“后来？后来重阳就被拉到后山了呀。”“那其他各位都没说什么？”“说什么呀？能怎么说，现在当家的不省人事，帮里掌柜的说了算，都证据确凿了，掌柜的还不能执行家法啊。”“那你们钱老大呢？你们卖物件不都是钱老大管吗？重阳兄弟有没有问题，钱老大不知道？”“老爷子你自己都说了，卖宝贝归钱老大管，现在出了这么大事情，钱老大自身难保，谁还管重阳那小子啊？”“那钱老大以外的人呢？”“以外？谁管得着啊？以前祝老大在的时候倒是说话有人听，可现在人都折在山里了，怎么管？”“哎－－－－也是，可怜重阳兄弟了，我们可是旧交情了啊。”“不过你还别说，马哥倒是说话了，他说重阳打入伙开始就没前科，怎么就在外面有房产了呢，这事情得再查查。”“马哥？”袁凤桐想不起来这号人，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套话了。袁凤桐没想起来，可袁青虹马上想起来了，莫非是马六？就是老鼠三说的他安插在祝老大身边的人。看来马六是想保重阳，他应该也知道官掌柜的用意，可话说回来，他这么一出头，很可能把自己给套进去了，这种时候谁给重阳解围，就表示他是老鼠三的死忠，看来马六危险了。“你是指马六马大哥？”袁青虹立刻做确认。“哟，你们认识的人可不少啊，看来跟我们还真是老交情。没错，就是马六马大哥，怎么了？”小伙子心想这两父子还真是老江湖。“没什么，马大哥一向仗义，这的确是他的脾气。”袁青虹表面平静，实际心里在想，这马六是往找死里去了。得赶紧和马六连上线，晚了可能真要出大事了。“马大哥在哪？”“在哪？该在哪在哪。”“你！”这小伙子是和袁青虹杠上了，只要说话的换成袁青虹他就不买帐，气得袁青虹左右为难。袁凤桐想起袁青虹是跟他说过马六，立刻会意，于是赶紧接话。“小兄弟，我们没别的意思，你看我们关在屋子里也有半个月了，无聊得紧。你也知道我们在你们这儿有好多旧相识，没事了就想和他们聊聊，也就请到屋子里聊聊。”“那可不行，掌柜的说了，可以走了玉如意金元宝，就是不能走了你们。”“你看你这话说的，你们不都在门口吗？再说马兄弟来看看我们，他也不能叫我们走了，我们就叙叙旧，哪能坑你和马兄弟呢。”“那也不行，再说了，马哥这几天不在帮里，我肯也没用。”“什么？不在帮里？”“是啊，听说掌柜的让他出去看块地，那地啊日本鬼子介绍的，弄好了得是王侯级别的。这不，今早刚出发呢。”袁凤桐和袁青虹听了连连叫苦，心想如果是官掌柜叫马六出去的，估计这是凶多吉少了。这下表面镇静，实际两父子已经开始焦躁，恶劣的预感强烈地袭击了他们。“这位小兄弟，我们闷在这里实在是久了。你看和马兄弟平时比较要好的还有谁在帮里，可以的话帮忙传个话，让咱们父子解解闷，聊上几句。”“我一个看门送饭的，哪知道马哥跟谁吃饭喝大酒啊，这忙是帮不了了。”晴天霹雳似的，父子俩坐不住了，再不有所动作，等同坐以待毙。连袁凤桐都冒汗了，眼看情况紧急，只能孤注一掷了。“那钱老大呢？”“借酒浇愁呢，自己门里的兄弟出了事情，不袒护不行，袒护又袒护不了，烦着呢。”“哈哈哈哈哈，那正好，我们无聊钱兄弟刚好也烦，小兄弟，麻烦传个话，就说北京老袁家的朋友想他了，找他聊聊。”“我可不敢，钱老大凶着呢，再加上心情不好，弄不好自讨苦吃。”“你看你看，有我在你怕什么，老钱的脾气我知道，你说是我找他的话，保你没事。你们这我交情多着呢，来，拿着，今天再交一个朋友。”说着袁凤桐将自己手上的一串佛珠递给了那小伙，这串佛珠连外行都看得出来价值连城，这反倒使那小伙不好意思了。小伙子欢喜得不得了，变了个人似的，连连道谢。“我试试，试试，不过钱老大要是不高兴的话，你们可得帮我兜着。”“那是自然，麻烦了麻烦了。”一缕曙光显现，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但总算前进了一步，父子俩匆匆扒了几口饭，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