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吹过的每一缕清风似乎都能牵动起我的情绪变化,我按着头的手并未放下,翦水秋瞳映出佳人姣好的容颜。
从模糊不清到明媚可见,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是为我挡过刀剑的夏紫纤。她紧张兮兮地盯着我,语气中满含关切地问道:“然儿,你还好吗?”我僵硬的手渐渐柔软起来,垂落放至身侧。咽了口口水,将莫名的心悸压了下去。
“紫纤,我没事。”这时紫纤向前走了两步,牵起我的手。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给我。她眉眼深处分明是一片冰冷,可我却能感受到一颗炽热的心。
我听的出她语气中的急切,“然儿,你还好吗?那个人有没有伤害你?”
我心中思纣她指的“那个人”应是付骁寒,回想起在他府邸最后一夜的逼迫,无尽耻辱涌上心头。却偏生不愿让她瞧出端倪,扭了头低了眉眼,不叫人看到眼底的失落,语气甚至有一些调侃,“他能把我怎么样呢。”可也不是圣人,情绪掩饰的再好,仍旧隐着三分心酸。
心底不知为何一闪而逝楚凉风雅的笑颜,惊艳了自个儿的心。他带我去丞相府许是商量婚事,可我与他的情,断断是没有这般深的。勉强了说是生死之交,若是不勉强地说,也不过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莫非他对我有何误解?我虽待他心生感激,可我也曾救过他一命。不过是礼尚往来,我却也不至于以身相许。下次若是见着他,我是万万要讲清楚的。
我虽是个贪图美色之人,却也明晓一个道理,万万不可断人前途。他虽为右相养子,文韬武略却样样极好。这样的人,当娶一名门闺秀为妻才是。怎可委屈他娶我这他国而来的质女。
我越想心中越是过意不去,俗话说:斩草需除根。此话虽引用于此不大恰当,但是大体的道理是相通的。若是因为我拒绝地不够彻底,而误了他人的良缘,我岂不是罪该万死?我得想想哪家小姐能与楚凉此等优雅倨傲的男子相配,为他们撮合撮合才是。否则,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突然感到一阵轻微地晃动,紫纤探出玉手拂过我的额头。疑惑地问道:“然儿,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我握住横在额头上的手,顺势拉下转为之前牵着的样子。否认道:“我岂会骗你。”
心下却暗恼自己走了神,站在我面前的紫纤大概是着了急。
想着出来也已有些时候,若是再待下去,恐怕会招惹是非。我不由望向紫纤,“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紫纤语调轻快地说道:“我在凌珉那里,所用之药自然是极好的,你不必担心我。你且安心在长信宫待着,最好能博得陈贵妃的信任。”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中,方回过身,小心翼翼地回到了陈贵妃为自己安排的房间。
多年以后,我不由懊恼自己当初的过于单纯,又或许埋怨自己并未将紫纤的事放在心上。我竟然忽略了她眼角一闪而逝的神伤,也未感同身受她的悲伤,更不知她在与我告别之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跌倒在地吐了多少血。每忆及此,我便痛恨自己一分。
紫纤交代我博取陈贵妃的信任,大概是希望我能留在陈贵妃身边做事。后宫中人心险恶,而长信宫,无疑是一片净土。这要得益于陈贵妃的精心呵护。她无疑是个聪明人,跟着她的确不会错。
瑾王罚我三日静思己过,却不再如同过去一般将我安置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宫殿,而是送到了长信宫。
足以见我在他心中已改观,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原本并无所谓的瑾王,开始对我上了心?这样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我的眼眸不由染上三分疑惑。
既然左右都是入宫任职,我还是要想好对策才是。
第二天早上,我用过早膳后便打量起长信宫的地形来。昨日未来得及细瞧,就今日观察来看,陈贵妃在后宫的地位可谓是如日中天。样样皆是极好的,我昨日受她恩德,理应当面道谢才是。
不料我的如意算盘还未打好,便有婢女走到我的跟前低声道:“质女,娘娘这边请。”
这厢陈贵妃便有请,穿过幽长的走廊,视野逐渐开阔起来,陈贵妃正悠闲地躺在贵妃椅上,素手捻起一颗圆润的葡萄往嘴中塞去。
她仿佛是从仕女图上走下来的美人一般,令见者心悦。陈贵妃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加之保养的极好,肌肤竟如少女般吹弹可破。
她并非是绝美之人,天性温和镶嵌在皮囊之下,与人相处自然会婉转圆滑地多。只是自古以来,又有哪一条规矩,规定当权人非凌厉的性子不可。
温柔的人,才最是有底线。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所以,她大概也是被逼无奈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高处不胜寒。
她眯了眯眼,看到远处的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过去。我弯了弯眉,拎起裙子的一角便飞奔而去。待到人跟前,粗粗喘了几口气。福了福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然璃请贵妃安。”
“不必多礼。”陈贵妃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说道“过来坐。”
这时几位婢女端上了一些水果及糕点之类的食物。
陈贵妃让我放轻松些,并递过一串葡萄给我。入口甜腻的味道令我爱不释手,不过须臾时间便尽数入腹。
我正组织着语言要向陈贵妃好生道谢,斟酌了半晌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竟是哑口无言。
余光突然瞥见离我比较近的婢女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我看到她杀人的目光,以为她要针对的是我。怎知她一扭头,刺杀的对象竟是陈贵妃。
我的脑门顿时一热,想也未想便冲上前去,也不过三两步的距离挡在陈贵妃面前。刀锋插入胸膛那一瞬的钝痛感麻痹了我的神经,我只觉天昏地暗,血色染红了衣衫,我看着面前贵妃震惊的眼神,素手抚上匕首的细纹,将它一把拔了出来。磕磕绊绊道了一句,“娘娘您……没事,然璃就放……心了。”
周围唤我名字的声音也只觉吵闹,眼皮子渐渐撑不住地合上了。
我沉沉睡去,这一切仿佛都只是做了一个不大温柔的梦。醒来的时候,我希望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此,我的心口至少不会如现在这般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