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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凛都,几重风雨(六)(1 / 1)

彼时,众人皆寄希望于横绝,愿她成为一代明君。而那时的端国,在四国中锋芒毕露,盛极一时。

横绝甚慧,幼时便有过目不忘之才,一次意外,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世,顺藤摸瓜便知悉一切。

横绝用自己的雷霆手段在最快的时间内称王,而后一步步平定天下,成为万众瞩目的横绝女帝。

后面的事我已晓得个七七八八,便未再仔细阅览,随意地翻了两下,忽而被一行小字吸引了注意。

横绝有一女,名曰紫袂,迁凌国,额间有一点朱砂瑰艳似血,风情万种,娇婉柔媚,不慕名利,贪恋风月。年少时爱上一人,与之携手共度一生。

紫袂,紫袂……

是巧合么?

扑通,扑通……

是何人在敲门?

哦,原是我的心跳。

尚且停在书页旁的手指微微蜷曲,许是一个动作维持地太过长久,身子有些微的僵硬。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站着,一手扶着厚重的书籍,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抱怨似的开口,“我说楚凉兄,我该不会是发现了何等惊天的秘密罢。”

语罢自个儿先是为这亲昵的语气一惊,若是不曾发生之前的事,这样的语气自然最是正常不过,可如今却是万万不能的。

我与楚公子,一非亲,二非故。他昔日柔情尽是做戏,而我,向来以为自己是戏外之人。可如今看来却是可笑无比,我分明从一开始,便入了这戏。

他从未当真,而我,入戏太深。

一瞬紧抿了唇,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他却似没事儿人一般好整以暇地站着,难得眯起媚人的桃花眼,清冽之音自喉间漫漫而出,“耐心些。”

猝不及防对上他满含笑意的眸,我慌乱地低下头,只见那厚重的书籍被我一手散漫地提着,瞧起来甚是可怜。我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双手规整地将《惊语》捧在手心。

心中分明已是兵荒马乱,面上偏生一副波澜不惊之态。

他这一笑惊鸿,足我记得许多年。

我本以为这一身傲骨不可折,若是有人负我,势必是要他尸骨无存的。可真正走到这一步,才发觉有些时候,面对现实的我们,是何等的无能为力。

紫袂在凌国逍遥度日,逐渐为世人遗忘。

一代女帝的千秋伟业不过须臾便尽付东流,世人再提及她,也不过是摇头慨叹,却望尘莫及。

紫袂的后人,姓夏。

“砰!”

柔荑中瞬间失去了力量,任由那书不自觉地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所以,紫纤才是尚言一脉最后的骨血。而我,仅是不凑巧地镶了凤凰花胎记?故而被错认成了横绝后人么……原被当作是凰侍的紫纤,才是横绝凰令真正的主人。可她却因它而死。

世上本无凤凰花传人一说,一切不过是后人以讹传讹罢了。

楚凉矮身拾起地上的《惊语》,小心翼翼地摆回架几之上。转而扶住我的肩,语气里几不可闻带了丝急切,“你冷静一点。”

“所以,真正该死的,是我。是不是?”

我冷冷地凝视他,一字一句近乎耗尽心力。

他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扶住我肩的手却显而易见地带着些微的颤抖。可下一刻,他便放下了手,神色淡漠疏离的紧,仿佛从未流露过方才的紧张。

我忍不住自嘲,竟改不掉这自作多情的性子,偏生又生出了错觉。

“质女现下可有何新鲜的想法?”

我咬了咬唇畔,冷冷开口提醒他,“楚凉,我这里已无可供你利用之物。”

他弯弯唇,语意不明:“谁说我是要利用你了。”

他从一开始便利用了我,若不是他,紫纤便不会死。无论他如何讲,我都认定了这一点。

“尚言一脉已绝,这横绝凰令既然无法给予横绝后人,你取走它又意欲何为?”

他浅浅一笑,轻启薄唇:“质女是想知道什么?”

我轻轻扑闪着睫毛,垂下眸,企图遮掩多余的情绪,奈何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颤抖:

“凤凰花传人从始至终不过是你们为了得到这天下做下的幌子,是不是?!”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庞,带着几丝微凉之意。“质女这般通透之人,的确是一点就通。”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无语,竟令人生出几丝赞许之意的错觉。

我硬生生忍住移开他手的心意,语气生硬:“横绝凰令呢?”

他似是未料到我会突发此问,修长的玉指竟生生一顿,我别开脸,与他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擦过。他却分毫不在意,笑吟吟道:“毁了。”

“你说什么?”

横绝凰令是以紫纤的生命为代价取回来的,岂能任由他轻而易举地毁去。

我抬手便是一巴掌,手臂却在中途被他轻而易举地捏住。我怒目而视,难得唤一次他的名字,却蕴含着滔天怒气:“楚凉,我恨你。”

一字一顿纵使恨意滔天,亦不可忽略地浸透着一股浓烈的难以言喻的悲伤苦涩。

恍惚间,我仿佛忆起那一日,紫纤眼中含泪,却倔强地扬起嘴角的模样。格外惊艳,格外悲凉。

楚凉缓缓垂下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有的时候,恨一个人,也好过只是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我又生出怜悯他的错觉,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地厌恶了自己一把。

我勉强稳住情绪,嘴唇忍不住颤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道出无比生硬麻木的三个字:“为什么?”

他喃喃:“为什么……”,似乎是在细品其中含义,随后抬头,冰冷的薄唇吐出毫不留情的话语,“你不需要明白。”语罢松开我的胳膊,掏出怀中一张绣着梅花的丝帕轻轻擦拭双手,而后丢弃了那张丝帕。

我望着落在地上的那方丝帕,心中无名有些落寞。“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脏么?”

他挑眉,“然儿,我早便说过,不要轻易爱上我。”

他这一次唤我然儿,与从前无异,却令人汗毛竖起,难以抑制的害怕油然而生。

爱……我真的爱他么?这颗破碎的心,恐怕早已不知如何爱人。可他偏偏闯入我的生活,待我这般温柔,任是谁怕都是要沦陷的。

凰令号令天下,可不是说毁便毁的,可依着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恐怕是不屑于以此事欺骗我的。

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很多年以后,当我知晓个中缘由时,不由感到好气又好笑,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这一生,从未轻易为何人落泪。只因我将泪视作珍贵之物,理应为值得之人而流。

倘若凤凰花传人只是幌子,我的身上便再无负担,却是乐得自在。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又如何能够自在。

楚凉待在我的身边,本身就像一个谜般。我自诩聪明,唯独对他猜不透,摸不着。

哪怕他告诉我,他便是轻重楼的另外一位楼主。哪怕我们也曾有过一段足够温柔的时光。哪怕我们也曾朝夕相处,他如同一缕阳光,照进我黑暗的世界,可在我感知到这世界的温暖后,再亲自浇了一盆水,从头凉到脚。

原来,自始至终,不过是我一人的美梦。

尚言一脉,除却紫纤,还有夏老爷与紫菱才是。可他们恐怕早已习惯在凌国的生活,岂会选择做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凰令已毁,这世上再无可以牵制这余下三国之物,于众人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这世间再无一人会如紫纤这般待我,是我亲手毁了一个真心相对的人。

是我是我是我啊……

“啊!”我双手紧紧捂住心口,那处传来阵阵难以抑制的疼痛。

这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浓重的悲伤朝我席卷而来,或许这便唤作撕心裂肺了。

他怔怔望着我,并未上前。

是了,这心头血是他亲手所剜。

我又在奢求什么。

许然璃,该醒醒了。

我紧紧捂住心口,见到他眸中一瞬的错愕,嘲讽似的勾起唇:“楚凉,你会为你今日做下的一切后悔的!”

既然已知悉一切,此地已不宜久留。我当机立断地转身,未走几步,他不紧不慢的语调便自身后传来,“我们尚有婚约在身。”

“你且看着,定会有这婚约作废之时。”经扶手艰难地走下每一层木制的楼梯,发出沉重的响声。

我尽量走的很慢,或许这样,心便不会那样痛。

一抹蓝色的衣角映入眼帘,我抬头见到一身沉稳的凌珉。他的眸中夹杂着几分忧心,“然儿,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对他安心一笑,未看清脚下的台阶,踏了个空,一下扑进了他的怀中。与楚凉身上的清新之气不同,他身上更多的是令人安心的味道。这个怀抱更是干干净净,一如朋友的安慰。

他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背上,声音沉沉传来,“然儿,你看起来有些憔悴。”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孰料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已将我横抱起来,“你需要休息,我先带你回宫。”

我想告诉他送我回相府便好,可头一歪昏了过去,之后再发生何事,便不知了。

夜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时而梦见小时在端国的情景,那时我尚且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时而梦见离开端国时,我死死拽着轿子不肯离开的情景,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他附在我的耳畔低语:“然儿,我一定会接你回来……”

恍然惊醒,我正置身于一个偌大的宫殿之中,身下是一张柔软的床榻。

我忍不住拨开帘幔起身,迈开步子,推开沉沉的宫门。

有一人负手而立。

我克制不住步子上前拽住他的衣袖,看到他苍老的脸庞时,忍不住哽咽道:“舅舅,然儿不想走……然儿真的不愿离开端国……”

“为何偏偏是我……”

“舅舅……我想回端国。”

他转过身,眸中少了几分算计,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轻抚我的头发,却又在下一刻轻轻放下。

“然儿,杀了他,你便可以回来。”他自怀中掏出一柄匕首,轻轻塞进我的手里。

“不……不要。”我一步步后退,他却一步步上前。

“然儿,你的娘亲还在端国等你。”

“待你归来,便是端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

“然儿,醒醒。”

我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凌珉。难道,方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我抬手胡乱摸了摸衣服,待触及那一抹冰凉触感时,忍不住一怔。

方才的一切,或许是真的。

“凌珉,送我回相府吧。”

他微微一怔,应好。

“我想问你,为何要接近我?”我垂眸浅笑,可心中惴惴不安,分明已知晓答案,却忍不住想亲耳听见。

他似乎未曾料到我会这般直白,纵然周身沉稳了许多,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然儿,你是紫纤的朋友,从前我待你无礼,可现下却是以诚相待的。如今紫纤已经狠心离开,珉窃以为,她曾这般用心相待的然儿,定然是个不俗的女子。越是接近,便越为惊叹。这天下也无几人能比得上然儿。或许初时是想利用然儿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如今却是真心将然儿当作朋友的。”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纯粹。

他从未一口气对我说过这样多的话,我不免有些错愕。转而抬手摸了摸鼻子,一股暖流自心间划过,“我不过是个俗人。”

“日后无论发生何事,然儿都莫怪我,可好?”他扶住我的肩,言辞恳切。

“好。”

我去了秋枫胭,不巧的是,秋枫胭已关了门。这世上恐怕再无什么秋枫胭了,便如落水渊已毁般,这渊国的秘术,也终将永远地告别人世。

“凌珉,你何时大婚,我也好去讨杯酒喝喝。”

他难得流露几分真性情,可话语却是那般无情。“不过是各取所需,我照顾她,仅仅是因她与紫纤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我恍然忆起,紫菱……爱的似乎是云将军。

我们终于还是走上了各自的绝路,或许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相府。

我推开原先居住的房间,却见楚凉与宋姝晏二人举止亲昵。此时宋姝晏未曾再易容作我的模样,不得不说,她原本的模样,便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我转身欲走,他却在身后道:“站住。”

我身子一凝,转身望他,“有事?”

他邪气地勾起唇角,踱步至跟前,“然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未做?”

我疑惑抬头。

他却自顾自地从我怀中掏出了那把匕首,眯了眯月牙般的桃花眼,“这匕首煞是别致,不如留在我这里?”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我阻拦或是辩解,又有何意义。我挑眉,“你这般喜欢,拿去便是。”

他转身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将匕首递给宋姝晏,语气难得温柔,“姝晏,前几日你不是说缺一件贴身武器,这便送与你了。”

“谢谢寒哥哥。”宋姝晏甜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勾唇一笑,麻木转身,离开。

你以为,这世上灭亡一个人的方式,只有这一种么?

从前,只是我不想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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