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沈母、秀英第一次在外地过年,事前就做好充分准备。虽然儿子吃皇粮,每月都有工资粮票拿,不缺吃穿,但是要养活一家子不容易,这年月,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这次他们要去一个月,他们带足了口粮。
和乡邻告别,一家三口就上路。火车让十分拥挤,到处都是红卫兵,还有一些职工探亲,准备回家过年的,另外还有几个被红卫兵押着批斗的,看着头发花白的同龄人被一帮小孩子折腾,辱骂,沈父沈母觉得心酸,又不敢开口阻止。心地善良的沈秀英心里害怕,直往父母身后躲。
“妈,你看那边”沈秀英看着一个老太太,头发被剃调了一半,衣着单薄缩成一团窝在地板上。
“别看”沈母把女儿藏在怀里,心里说了一声造孽,闭着眼睛不看。
一家人总算是熬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趁着红卫兵不注意,沈母把剩下的干粮塞到倒在地上的
老太太怀里,赶紧下车。
“这都是造孽呀!”沈母看着火车开走之后说道。
“老婆子,别乱说,咱们走,安平他们在外面等着呢。”沈父扛着粮食,低声呵斥了一声,就往外走,这事不是他们不管,而是不能管。
“沈叔,婶子,这边,这边”三人刚出站,就看到明信在冲他们招手。
“亲家,你们可算来了,累了吧,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吃晚饭咱们再回去。”张丰德说道,明信把行礼装上车。
“亲家,别破费了,咱们直接回去吧,我们路上带了干粮,现在不饿,直接回去吧,赚点钱不容易,我们想早点见到孙女。”沈父急忙拦住,在外头吃得花钱花粮票,他可不舍得,沈母和秀英附和道。
“那行,咱们就先回去。”张丰德为难怎么跟安平夫妇开口说安平的事情。
“亲家,安平两口子没来?看我这脑子,今天不是礼拜天,不能耽误工作,给国家干工作和咱老农民不一样,家里有事说一声就不出工,珍珍怀着娃娃,这一路颠簸的,还是娃娃重要。”沈母笑着说道。
怕什么来什么,张丰德现在就怕提到沈安平,偏偏总是避不开。“亲家,我们老两口离得远,安平他们两口子托您和亲家母照顾了,这小两口现在过的怎么样,没有吵架吧,安平看着脾气好,实则是个倔的,要是他有不对的,您就教训他。”沈父笑着说道,他们离的远,帮不上安平的忙,全靠儿媳妇娘家照顾。
“亲家,咱们先离开这里,家里出了点事,在路上我好好给你说说。”张丰德听到亲家公的话,心里不是滋味,总得告诉两口子,咬咬牙说道。
“亲家公,这是咋的啦,是安平那里做得不好啊,还是安平欺负珍珍了?”沈母着急的问道。
路上,张丰德把事情的经过给安平父母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亲家公,是我对不知孩子,要是我当初拦着,也不能惹出事来,让孩子受苦。”
沈父听完之后,愣在了那里,沈母和秀英更是天塌下来一样,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他爹,安平被抓起来了,这可咋办?”沈母拉着沈父的衣服哭着说道。
“老婆子,亲家公不是说了,安平一定会没事的,过几天就能回来。”沈父也没想到,最有出息的三儿子会出事,一想到儿子和刚才发火车上的那些人一样,沈父心中不停的打颤。
“爹,你想想办法救救三哥吧。”秀英也哭丧着脸道。
“就算过几天放出来,那也得受苦,安平肯定像是火车上的那些人一样受罪,那哪是人过的日子。”沈母一想到儿子像火车上的按些人一样受苦,眼泪流的更凶,虽然她偏心小儿子,沈安平总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也心疼。
“老婆子,秀英,别哭了,安平总能熬过去的,到了地方,咱们就去看看安平。”沈父心里难受,到底是男人,在心里忍着,安慰妻女。
到了晚上七点多,一行人才赶回到杜家村,沈母下了车,就要去看儿子,总算被劝了下来,几人也没心情吃饭,匆匆扒了两口饭就算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父沈母,秀英、张珍珍、郑月秀一大家子赶去惠安牧场,沈母是个泼辣的,胡
搅蛮缠之下,总算是见到了沈安平。
沈安平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外伤十分严重,这三天,外伤也没有好多少,脸上反而由于淤血
的扩撒,显得更加可怕,因为发烧,嘴唇干的苍裂起皮,眼睛紧闭,惨不忍睹,一干女人都忍不住哭出声来,就是沈父一个大男人,眼圈也发红。
张珍珍看到丈夫的惨状,心疼的不行,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安平,安平,你醒醒,醒醒。”
“这千刀杀的,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这让我怎么活。”沈母嚎啕大哭,一屋子都是女人的哭声。
冯夫人听说沈家的人来了,保卫科的人让他们见沈安平,心中十分气愤,跑到医务室准备找麻烦。
“王越,你个王八蛋,谁让你带着不相干的人见沈安平的?不知道沈安平现在是犯人吗?不许亲属探望,无组织无纪律。”冯夫人可不管王越是保卫科的队长,指名道姓的骂道。
“臭婆娘,你说谁是犯人,你敢说我儿子是犯人,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沈母不是个好相与的,敢说她儿子安平是犯人,直接就冲上去,把冯夫人推到在地上,骑上去拉着冯夫人的头发,给了几个嘴巴。
“放开,贱人。”冯夫人奋起反抗,伸手和沈母扭打起来,但是哪是沈母这样经常干粗活的对手,一直被沈母压在身下打。
“救命,要杀人啦,救命”最后冯夫人被打的无力还手,捂着脑袋喊救命。
围在一旁的人,都惊呆了,牧场里的女人虽然也有剽悍的,破口大骂的也有,也有打架的,但是没有看过沈母这样生猛的。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但是每一个人拦着沈母,保卫科的上去阻拦,被沈母一句“占妇女便宜”给骂了回去,沈父听冯夫人骂儿子是犯人,本身就有气,待在儿子身边,不出去阻止。
“亲家母,别打了,场里会证明安平清白的。”郑月秀见亲家母把人教训的差不多了,出去和沈秀英一起把沈母拉开。
冯夫人起来之后,还想往上扑,被沈母一把推倒在地,“臭娘们,敢和老娘打架,老娘打架就没有输过。”还又踩了几脚。
“你,哎吆,我的腰,贱人,王越,还不赶紧把这个泼妇抓起来。”冯夫人想爬起来,继续打架,被冯磊给拉住。
“亲家母,那个就是杜峰,诬陷安平的那个。”郑月秀指着站在扶着冯夫人的杜风说道。
“你个混蛋,欺负我儿子。”沈母战斗力超强,就是一个小伙子也不惧怕,直接就冲向杜峰,伸手就划破了杜峰的脸,“我让你诬陷我儿子,我告诉你,我儿子不是好欺负的,别以为我儿子没有人撑腰,就敢随意欺负,让你欺负我儿子,让你欺负我儿子。”沈母上前就是一连串攻击,杜峰整个脸都花了。
杜峰刚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想反抗的时候,又被人给拉住了,生生的被白打了,怕沈母会吃亏,郑月秀和秀英赶紧把她拉了回来。
“我要见你们领导,带我去见你们场里的领导。”沈母今天一定要给儿子讨一个说法,把儿子带回家。
“这就是我们场里的领导,冯场长。”杜峰双眼阴毒的看着沈母说道。
“呸,你当我不知道,这个冯场长和你是一伙的,故意整我儿子,我告诉你们,要是我儿子有个外一,我跟你们拼命,我要见你们场长。”沈母把整治儿子的人记得可清楚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让让,郭书记来了。”周围的人让出一条道来。
“领导,你是我们安平的领导,我们安平是冤枉的,你可得替安平做主呀,你看看我们安平,伤成啥样子了,身上没一块好肉,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呀。”沈母见到郭书记,立刻收起刚才的泼辣劲,哭诉起来。
郭书记没想到一向稳重的沈安平,居然有这么一个胡搅蛮缠、不好对付的妈,安慰说道:“大娘,你先别哭,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老婆子,你先起来,和安平的领导好好说话。”沈父从医务室走出来,在旁边看了有一会功夫了,觉得郭书记是个公正的人,能够相信的人,出言喝止住沈母的吵闹。
“郭书记,我儿子伤成这样,能不能回家养伤。”沈父问道。
“大叔,这个,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等查清楚,沈安平确实没有犯错误,这样才能回家。”郭书记相当为难。
“郭书记,杜峰空口白牙的诬陷安平,没有丁点的真凭实据,场里不能没有真凭实据的就把安平给抓起来,抓就抓了,凭啥打人,现在安平伤成这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都过去七天了,场里也没有查出安平什么问题,凭什么扣下还安平不让回去,你们是不是存心想整死安平。”张珍珍现在豁出去了,得罪不得罪领导的,现在她也不在乎,他们回家种地,不在惠安牧场干了。
“就是,郭书记,没有证据,你们就抓我们安平,还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就凭这小子一张嘴,就抓人,你们凭什么,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们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把我儿子带回去,不带回去,指不定就见不到了。”沈母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儿媳妇说的一定是对的,今天一定要把沈安平带回去,一副不答应就和人拼命的架势。
“郭书记,我们就住在杜家村,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安平这样,也跑不了,你就让我们把安平带回去吧”沈父说道,他也是打着一定要把儿子带回去的主意,这要是把儿子留在这里,指不定怎么受苦呢。
郭书记知道和沈母这样的人说不通,只好说道:“这样吧,大娘,你先消消气,别着急,我找场长商量一下。”沈母这样的人,要是今天不答应下来,谁也别想过的安生。
“书记,不能让他们把沈安平带走,我亲眼看到沈安平晚上给那些人送吃的。”杜峰说道。
“杜峰,你别信口胡言,那些人由我们监管,吃住都在一起,这几个月我们带人在外头修水库,小树林那边根本就没有人,你说沈安平送粮食,你能不能编点说得过去的?”孙组长冷冷的说道。
“孙组长,我没说是今年,是去年冬天。”杜峰见谎言被拆穿,立刻说道,去年冬天晚上如厕的时候,确实看到一个人影去了小树林。
孙组长也不理他,冷笑了一声,对着郭书记说道:“郭书记,这杜峰嘴里就没一句话是真的,您看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