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少顷,司马茂英回到栖霞精舍,发现小茹和蒋维并不在厢房外面守着。正是奇怪之时,听到了厢房里传来争执的声音。她推门而入,正见蒋维拔出腰间长剑,将长剑架在小茹颈上。

“你做什么?”司马茂英厉声大喝。

屋里的两人俱是一愣。

司马茂英大步跨入厢房,走到蒋维面前扬手就给他一巴掌,峻厉喝斥:“放肆!”

蒋维被一巴掌打懵了,剑也随之掉到地上。

司马茂英又喝:“跪下!”

蒋维双膝一软,立刻屈膝跪下。

司马茂英捡起长剑,指向蒋维,“谁允许你把剑架在她颈上的?你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蒋维面上一白,完全想不到端庄温和的大公主也有这么凶狠暴戾的一面,这方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小命不保,连忙磕头道:“属下知错,大公主饶命!”

小茹从没见过司马茂英如此狠厉的一面,一时也呆若木鸡。

“本宫告诉你,别以为你是谢晦派来的,本宫就拿你没有办法。”她说着,手中长剑已经往前刺去,剑尖刺破了蒋维颈间的皮肤。

蒋维不敢动弹,颈部传来的刺痛让他心跳如雷,生怕这位大公主手腕一偏,就替他抹了脖子。“属下不敢,大公主息怒。”

小茹终于回神,见蒋维颈部已被剑尖刺破,鲜血沿着他的皮肤往下流淌,心头一跳,忙道:“公主别杀他!”

司马茂英目光一转,神情更冷,“他要杀了你,你竟还护着他?”

“不是这样的。”小茹急切道:“之前我们在厢房外等了许久,也不见公主出来,便有些担心。我们进屋一看,发现公主不见了,一时焦急就发生了争执。”

“发生争执他便拔剑要杀你?”

“不是。”小茹低下头,面露羞惭之色。

“不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小茹支支吾吾。

“是什么?”司马茂英面露不耐,“蒋维,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蒋维跪在地上,看看司马茂英,又看看小茹,也是一副尴尬的模样。

“再不说本宫杀了你!”司马茂英抬高手腕,作势要用剑刺死蒋维。

“公主,别杀他,奴婢说就是了。”小茹拉住司马茂英的手,跟着也跪了下去,“是他怪奴婢不让他进屋,以至于弄丢了公主。奴婢气不过,便同他争论起来。奴婢说公主很快就会回来,可他却大骂奴婢不知轻重,还推了奴婢一下,于是、于是奴婢又抬脚踹了一下他。”

“你踹了他?”司马茂英十分诧异,难道说小茹踹了蒋维一脚,蒋维就要对小茹拔剑?

小茹垂着脑袋,“是奴婢踹了他的裆部,他便说奴婢踹他就对奴婢不客气,奴婢也说明白了,为何还要被罚?

再瞧这位蒋维,老老实实道一声“喏”,啪啪啪就掴了自己五个巴掌,力道一点也不轻,脸上留下几个手指印。

“公主,奴婢……”小茹眼里含着一泡泪,见司马茂英不为所动,只好抬手咬牙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她力道不算大,但少女脸上皮肤柔嫩,这么扇一下还是红了。小茹又抬眼去看司马茂英,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心下更加委屈,只得又扇了自己四个巴掌。

小茹想不明白,公主明明是极温和的,过去也不会轻易处罚她们,今日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呢?

司马茂英见小茹一副委屈的模样,幽幽一叹,才道:“你们都起来吧!”

蒋维站起身,显得很是高兴,反观小茹,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我们再去一趟明镜湖,接了铃儿便可以离开了。”司马茂英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她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小茹和蒋维都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得跟在她身后。

三人再回到明镜湖畔的长亭时,这里依旧十分热闹。

王昙首还在原来的位置,细细描绘一幅山水墨画。司马长萍与其他人一语不发立在一旁,不打扰王昙首,令他能安静作画。

王昙首对面,有一白衣人盘腿坐于软垫上,轻抚腿上金丝楠木汉筝。琴声婉转清越,连绵起伏,似空灵山谷间乍然鸣唱的黄莺之音,如美人鬓发上琳琅满目的环佩之声。

抚琴之人自是刘义隆,经过了刚才那些事情,他竟能还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弹琴,司马茂英见了,心中不免郁结。

司马茂英正要走向司马长萍,忽听得身侧有一灰衣人谈道:“那宋公刘裕降生时有神光照亮满室,当晚还降了甘露呢!”

司马茂英随之驻足,看向那聚在一起手执麈尾清谈论理的几人。

当朝盛行清谈之风,文人聚集之处必有人清谈,多针对玄学进行辩论,且清谈者必定手执麈尾,以示身份。清淡不论国事,不言民生,专谈老庄、周易,诸如此类带有神奇色彩的降生传说,倒是算不得国事。

另一人挥着麈尾道:“哟,那汉室高祖刘邦不也是龙生之子,降生之时也有金光紫气,连秦始皇都惊动了。”

那灰衣人继续道:“说起来,宋公的先祖还是汉高祖的异母弟弟呢!同出于刘太公。”

其他人纷纷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灰衣人又道:“这宋公早年曾到山中砍柴,伤了一条大蛇。后来闻得几名童子捣药之声,便问童子为何捣药,童子言他们的大王被人射伤了,所以捣药医治。宋公于是追问既然大王有神通,为何不杀了那人。你们猜猜童子如何作答?”

旁人追问:“如何作答?”

灰衣人道:“童子答,因那人是王者,不可杀也。”

司马茂英闻言冷声一笑。

旁人接话:“这岂非与当年汉高祖斩白蛇殊途同归?”

众人纷纷点头:“是也,是也。”

灰衣人道:“如此看来,宋公取晋室而代之岂非天意?”

司马茂英厉声出言:“放肆!你们好大胆子,竟敢在这里妖言惑众。”

聚在一处的那几人俱是一惊,一时纷纷噤声。

司马茂英指着灰衣人道:“妄议晋室江山,你有几个脑袋?”

灰衣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小、小人也是听旁人议论。”

司马茂英转身交代蒋维:“将此人绑了带回去。”

“喏。”蒋维正要上去,那灰衣人已起身不满道:“你是何人?凭什么无缘无故抓人?”

之前聚集的人群纷纷起而攻之:“就是,凭什么抓人?”

小茹连忙保护司马茂英:“公子当心。”

现场一片混乱,司马茂英不知被何人撞了一下,额头磕在亭柱上,殷红一片。

“住手!”蒋维见状立刻拔剑,手腕挥转,划伤几人,那作乱之人才胆寒退了下去。

王昙首、刘涛等人见状也纷纷赶了过来。

司马长萍急切道:“长、长兄,你怎么样了?”

“没事。”

刘涛细看了一番,才道:“蹭破了些皮,没有大碍,回去以后切不可食用辛辣刺愿,便附在司马茂英耳边说道:“皇姐,你不是来见刘三公子的吗?”

司马茂英按下心中不悦,只道:“我不是来见他的,现下已无旁事,我们也该离开此处。”

“可是……”

“没有可是。”司马茂英打断她的话,“说好出来就要听我的话,你怎地不肯听话?”

司马长萍看向王昙首,一脸不舍,只得说道:“王夫子,我要走了。”

“走了?”王昙首看向刘义隆所在之处,发现人不见了,顿时一脸诧异:“刘车儿人呢?你们、你们怎么了?”

刘涛不知王昙首所指何人,只暗暗重复了一遍刘车儿这个名字。

司马茂英冷漠道:“没怎么,他的事与我无关。”

王昙首愕然。

小惠却明白过来,公主是和她的情郎吵架了,便道:“公子,不如先吃口热茶吧!”

司马茂英舔舔嘴唇,发现自己确实有些渴了,点头道:“也好。”

这长亭中自有供应茶水处,小惠旋即走向长亭另一端取了茶水,正准备回去,忽然身边有两人发生了争执。

一人拍桌大喝道:“刘如,你一再悔棋耍赖,没本事就别下棋。”

这声音太大,把旁边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了,喊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叫人不省心的太子殿下司马元瑜,而与司马元瑜对弈之人,则是刘裕的幺女刘惠媛。司马元瑜一袭青色大袖衫,普通儒生打扮,刘惠媛也扮了男装,显然这两人都是偷偷跑来参加诗会的。

小惠一看太子出现在此处,大吃一惊,结巴道:“太太太……”

司马元瑜一瞧见小惠,心知司马茂英肯定也在此处,暗叫糟糕,立刻以手捂住小惠嘴巴,以防她将他身份喊出来。

小惠手上一抖,热茶洒在皮肤上,痛得她闷哼一声,茶杯也随之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司马元瑜以为自己弄痛小惠,连忙松手,却使得小惠身体失去平衡,趔趄两步,一头栽进了明镜湖里,“哗”一声,溅开巨大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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