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群此言一出,沈玉淑便知晓他即便是不通宵音律,也是知道一点的,最起码常听人演奏。
赖三斤没想到铁群如此冷静,他看向铁群的眼神有些狐疑起来。
“坎培,这小子真的懂音律?”赖三斤小声的问道。
坎培犹豫了一会,轻声说道:“三斤少爷,我也不知啊!这小子今天刚过来,我们话都没说几句,就知道他是从皇城来的,是铁家的人。”
“铁家的人?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赖三斤瞪了坎培一眼,坎培看起来很是无辜。
“铁家的人又如何!铁家家主前段时间一等宗师没能晋升成功,还不是被金家踩在脚下。”
赖三斤想着的表情变的很是不可捉摸,看向铁群的眼神带着恶意!
铁群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看着沈玉淑,焚香,抚琴。
沈玉淑这次换了一首曲子,深沉悠远的琴声,如小溪潺潺的流水轻柔的传递过来,似静似动,似安远,又似绵长。
一曲终了,不少人还都沉浸在那渐渐消失的琴声中无法自拔,半天才抽离出来。
一阵叫好声袭击着铁群的耳膜,沈玉淑看着铁群的眼神带着无声的呐喊。
迷醉琴声的赖三斤挑衅似的喵了铁群一眼,然后笑着说道:“玉淑姑娘的琴声透人心扉,真是全天下最美妙的音乐啊!”
沈玉淑微微一笑,很是得意的冲着铁群说道:“公子,小女子演奏的如何?”随后似又忘了一句话赶紧补上,“还望公子指教!”
过了良久,铁群缓缓的睁开双眼,脸颊上带着一丝笑意。
“姑娘可否再演奏一遍?”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铁群,你若是不懂音律就赶紧给玉淑姑娘道歉。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几次三番的要求玉淑姑娘!”赖三斤夹枪带棒的大声说道。
旁边不少人也都随声附和道:“玉淑姑娘已经演奏完毕,你若是懂得便说出一二来,哪有再要求人家演奏的道理!”
“要我看啊,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就是听玉淑姑娘演奏的美妙,想要再听一遍。”
“听的好啊!玉淑姑娘这么美妙的琴声,刚才真是意犹未尽,倘若再听一遍,还不美极!”
“你是美了,可人家玉淑姑娘不要休息。你没看到玉淑姑娘脸上都有汗珠了?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众人的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铁群一点都没听进去,倒是坎培不知何时走到铁群旁边,悄悄的在他耳边说:“铁群师弟,你要是真不懂就跟玉淑姑娘道歉,大家都是朋友,没什么的。何必弄的下不来台。”
铁群冷笑一声,“烦劳姑娘再演奏一遍!最后一遍!”
玉淑脸色一变,明显有些不满。但想着也就最后一遍了,这小子若是懂两遍也无妨,若是不懂看你如何收场。
玉淑轻抚瑶琴,大家自觉的安静下来。
.......
第一遍之时,铁群因心力一动,猛然间感觉霸王之力在体内剧烈的抖动,似乎要把他的身体撑爆。
他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他之前已经体验过这种情况,十岁有一次,十四岁有一次。十岁那次他不知所措,只能痛苦的忍受着,最终他猛烈翻滚的瞬间把树给撞倒了才好转过来,事后他单拳可以释放出一百五十斤力量,曾因此一拳打死一匹马。
十四岁那次,他稍稍有些经验,霸王之力一乱便全力挥拳,释放力量。那次他艰难的扛过去,事后单拳可以释放出三百斤力量。
这次一来铁群本想快速冲出去释放力量,可眼前这种情况,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跑出去的,跑出去意味着逃避,认输,丢人,即便只是一次小小的琴声论道。
若是以前在铁家的时候,铁群或许会离开,因为在那里他无论怎么做都不对!
可是现在不同了,铁群在这里是个新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人们对他的判断。他想要在这里立足,想要混出个样子来,就必须走好每一条路,每一件事,哪怕是一次小小的琴声论道,他也要在乎。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琴声之中时,混乱的霸王之力猛烈的冲击着铁群的身体,他的眼睛红的吓人,似有一团火要冒出来。铁群咬着牙坚强的忍耐着,“嗡嗡嗡”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感袭击这他,他的身体仿佛要炸裂开来。铁群立即调集刚刚凝成的内劲在体内与霸王之力对抗,一次溃散,两次溃散,手心金星忽隐忽现,波涛汹涌的心海在猛烈激荡。
最终,这一段时间吸收的灵气转化成的内劲,以百次对抗,终于让抖动的霸王之力恢复平静。
心海回归安宁,血液平稳流通,身体放松了,自己仿佛如同初生的阳光一样,感到无比的舒适和彻底的安宁。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的拳头更加的有力,单拳似乎有五百斤的力量。
不过,这一次霸王之力混乱只是间隔了一年,好生奇怪啊,难道是因为自己洗髓之心图景又闪亮的原因?
不过,也没什么。自己这一次凭着灵气转化的内劲成功压制住了混乱的霸王之力,倘若再有的话再把他压制住就好了。
而且,再过几天等到自己加入到白山派,学习了武学招式,掌控力量的方法,霸王之力也就不会混乱了。
铁群想着不由的安下心来。
“咦,不对,怎么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涌动啊!”
铁群赶紧体验这全新的力量。
然而,琴声这个时候也停止了,铁群只好要求玉淑再演奏一遍。
......
玉淑平静心气,轻触琴弦,刚弹四个音。
“慢”
众人都看铁群,“这么快就看出不对了?”
铁群微微一笑,“玉淑姑娘演奏的既是胥隐的名曲《叹江流》,第一句应弹五个音才是。
玉淑蹩眉:“琴书上此曲只有四个音,公子何来五个音之说?”
铁群回道:“《叹江流》第一句是落英疏淡,冰溶泄,东风窃去年华。琴书上抹三勾二挑四打四却是没错,但姑娘却忘了既然是曲,开头应有一个“吟”音,曲才算是开始。
“这个倒还没听说,你真的懂?”
“姑娘试了便知。”
玉淑左手清“吟”,右手继续弹奏,效果果然不同。
众人心说:“味道更足了,这小子还真懂啊!”
“别说话,仔细听!”
玉淑弹到第四句,铁群喊停。
“‘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左手拨弹少一分,右手二音按压多一分。”
“第五句,‘西园夜饮鸣笳。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六音勾力不足,余音不足。”
“第六句,‘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是事堪嗟。’首音紊乱,弹力太重。”
“最后一句!”铁群说着停了下来。
玉淑满脸羞红的说道:“公子,最后一句如何改动?”
铁群看她似有些紧张,但是眼神明显带着些崇敬,便说道:“姑娘按我刚才说的再奏一遍吧!”
“另外,最后念一遍词,之后再进行演奏。”
玉淑点点头,轻声的念了一遍,便从头开始,又演奏了一遍《叹江流》。
一曲终了,不少人泪流满面,纷纷掩面悲恸。
铁群此刻闭着眼睛,不由的想起第一次听这首《叹江流》时,那年他才四岁。母亲的好友梅小小新学了这首曲子演奏给母亲听,母亲听的泪流满面,却高兴不已。
母亲去了南海之后,梅小小挂念母亲,每年都会到铁家为铁群演奏几首曲子,而其中便有这一曲《叹江流》
十年过去了,母亲如果在南海听到这首曲子,想必也会感慨万分吧!
这时,铁群只感觉一道阴寒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他抬眼一看却是白鹭。
玉淑演奏完之后,前来谢过铁群,“还不曾问公子高姓大名?”
铁群答道:“钅失铁,单名群。”
“铁群”玉淑小声的念了一遍,又问道:“铁群公子如此精通音律,想必也是学艺多年,敢问师承是谁啊!”
“姑娘误会了,在下不曾学艺,更无师承。铁某只是多次听梅姨演奏过此曲,听她是如此演奏,听的多了便记下了。”
玉淑暗暗感慨,“便只是听一位叫梅姨的人演奏便懂的这么多?”
她想了想问道:“铁群公子,这位梅姨想必也是高人,不知全名叫什么,可否告知玉淑?”
铁群答道:“梅小小”
“梅小小!”玉淑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激动的说道:“可是每年只公开演奏两曲,一曲送给天地,一曲送与大皇帝陛下的北境第一才女,被人称颂为天籁之音的梅仙梅小小!”
铁群点点头,“他倒还真不知道梅姨有这么多的称号。她虽不爱说话,可每年来的时候却经常问自己这自己那,高兴演奏的时候看自己感兴趣,便欣喜的说如何奏才好,如何听才有味道。
她很爱自己,如同自己的母亲一样。这次铁群远来白山派,梅姨还送他一个锦囊,告诉他如遇到危险,打开锦囊可化险为夷。”
“梅姨现在大概睡着了吧”,铁群看着腰中的锦囊发着呆,而这时众人听说铁群常听梅小小演奏,纷纷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尤其是玉淑看向他的眼光充满了炙烤。
“能听梅小小大家演奏,不学音律实在是太可惜了。”玉淑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铁群沉静了一会说道:“在下才疏学浅,对音律只是懂个皮毛,刚才说的如有不到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玉淑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玉淑想起自己一开始的言语,感觉特别的后悔。如今他要再说才疏学浅,自己算是什么。
这时,在一旁的赖三斤似乎觉得面子挂不住了,突然气哼哼的说道:“早知才疏学浅就不要多嘴,还听梅小小演奏,恐怕你连梅小小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道听途说来的东西,就敢信口胡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玉淑姑娘心地善良,被你蒙蔽,大家伙心可是亮堂的很呢,岂能被你三言两语所诓骗!”
铁群脸色一变,正要发怒,玉淑站起来大声的说道:“三斤少爷莫要妄加指责,小女子虽然见识浅薄却不憨不傻,梅小小演奏曲子,却是喜爱先念后演的。而且铁群公子刚刚句句说到症结处,都是小女子之前未曾注意的地方,便是这份功力,没有个十年,也要八年才能明白。铁群如此言语只不过是谦虚罢了,你不懂,可不要诬赖他。”
赖三斤颜面全无,气的不打一处来,这个时候铁群走过来看着他以及他身后的白鹭和坎培说道:“三斤少爷,我不需要道歉了吧!”
赖三斤气的呆立在哪里,看众人一直在看着他,尴尬的说道:“玉淑姑娘都说了,你还要我说什么。你厉害,行了吧!”
铁群看了看一脸尴尬的白鹭和坎培,平静的走开了。
忽然赖三斤看着铁群的背影大声说道:“整天弄这些女儿家家的琴棋书画,有什么用处!男子汉大丈夫要的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保护自己的女人,打出自己的天地!倘若连这些都办不到还算什么男人,当个女人算了!我要是如此,早一头撞死!”
白鹭看想赖三斤的眼神明显带着些崇拜,“这才是大男人!”
铁群心念一动,忽而感觉到了什么,心里轻轻的说道:“哦,是?那你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