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正德登基以来,朝廷内外可谓是风波不断,弘治年间表面上看上去是风平浪静,实则留给正德的却是一个不太/安定的江山。
且说蒙古鞑靼部落的首领小王子,趁着大明还处在国丧期,率军大举进犯明朝边境,在宣府附近连营二十几里,大肆抢劫杀掠。边关将领反应倒是还算及时,迅速组织抵抗,但却连连遭遇惨败。
正是热血青年,平日里又好武事的正德听闻此讯心中怎能不急,这可好比重重一记耳光打在自己脸上一般,自土木堡之后,明军还从未遭遇过如此大败,他自己已经按耐不住摩拳擦掌想要去边关御驾亲征了。
刘健等人断然是不会同意此举的,皇帝年纪尚轻,而且又是先皇唯一的儿子,这万一要是再来一次土木堡,这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玩的事。
正德拗不过他们,只能耐下性子来继续在乾清宫里坐着,只是没想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面的蒙古兵还未完全退去,南方又出了乱子。广西思恩府土官岑濬起兵造反,朝廷集结湖广各路数十万官军联合围剿,耗时一月有余才得以平息。
刘瑾此时还不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正德一登基,便命他去掌管钟鼓司。
钟鼓司说白了就是专门给皇帝找乐子的,这司中养了两百多名艺官,主要的差事还是演戏,相当于内廷的一个戏班子。
可这区区一个戏班头子,如何能满足的了刘瑾的野心?钟鼓司掌印太监与司礼监掌印太监,在官职上看似是同级,但所管的事可是天差地别,相当于从戏班头子一跃成为朝政的头儿。
现在接任李荣掌管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是王岳,他与刘瑾其实算得上是同辈,但并没有卷入八虎之中,反而是跟那些朝臣走的挺近乎的。
刘瑾想要取代王岳的位置,除了需要八虎团结一致,还需要前朝有人相帮才行,这前后夹击,就不信搞不掉他区区王岳老儿。
可眼下这档子时机,最重要的是要先将皇上哄开心了,皇上这两天因为北边和南边的军务,着急的是茶饭不思,可那刘健老儿偏偏又火上浇油,非得逼着皇上检讨好逸贪玩的种种过失,皇上到底是一朝天子,成天被人逼着写检讨书,正德面子上如何能挂的住啊。
夏云渚自正德登基之后,就被调遣为皇上的贴身侍卫,可自从张太后授意刘瑾之后,如今宫中风言风语渐起,说什么皇上尚未成婚,被身边佞臣所勾引,迷恋上了断袖之癖,皇上是先皇唯一的儿子,如果再不喜欢与女人亲近,那将来这偌大的王朝岂不是要绝后了……
刘健自然也是听到了这风声的,便一再上书要皇上亲贤臣,远小人,可皇上对所有弹劾夏大人的折子一概不理,这种反常的举动,更是闹得人心惶惶。
李东阳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可如今这内阁之中,尚有刘健与谢迁,李东阳内阁之中,其实更多是在扮演一个和稀泥的角色。
“刘大人请留步……”这日一下朝,刘健就被刘瑾拦住了去路,八虎平日里面什么德行,刘健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这引诱皇上贪图玩乐的罪魁祸首,八虎当然不让,这会八虎头子不怀好意的拦住他,这种人向来一肚子坏水,不知道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刘公公,你我二人向来没什么交情,不知刘公公此番,是为何意啊?”刘健瞥了一眼刘瑾,没好气儿的问道。
“小的身份卑贱,自然是没得资格高攀刘大人,只是……太后娘娘懿旨,刘大人……”刘瑾用鼠眼的余光上下打量着刘健。
刘健一听是太后懿旨,忙跪下接旨,料定这刘瑾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假传太后旨意。
“锦衣卫百户夏云渚,祸乱朝廷,引诱皇帝玩乐,迷惑皇帝断袖,刘大人乃是先帝托孤之臣,又与当今圣上有恩师之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哀家希望刘大人能为朝廷除去此祸,以正朝纲。”刘健确实是小看了刘瑾的手段,别说他如今敢假传太后懿旨,就是将来假传圣旨,那也是他敢干的出来的。
刘健自然是早就想解决此事了,如今既然太后亲下了旨意,那便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解决区区一个小小锦衣卫,还难不倒他这当朝的内阁首辅。
刘瑾走上前来,凑到刘健耳边,悄声低语了片刻,刘健则是皱了皱眉,疑惑问道:“这事瞒着皇上,能成吗?”
“刘大人放心吧,这事有太后做主,咱们来个先斩后奏,到时皇上就算再怎么闹,也不敢为了一个小锦衣卫,去忤逆太后娘娘的。”刘瑾唇边略过一抹邪笑,但瞬间便隐了那笑容。
“好,既然太后已下了决心,那便请刘公公转告太后放心,老臣自当竭尽所能,不负先帝所托。”刘健拱手一辑,此刻便等同于给刘瑾吃了一粒定心丸。
刘瑾此刻只觉如沐春风,自己想要解决的人,今后将会一个一个被自己踩在脚下,如碾死蝼蚁一般,碾的你尸身都不剩。
正当思虑之时,一群女子说笑着从他身边轻盈走过,趁着兴致高,一个漂亮女子,还熨熨贴贴的喊了一声:“刘公公”。
她追上她们那伙,像群欢快的小鹿般向桥下跑去。
刘瑾望着那一群女子的背影,这群教坊司的舞姬扭着柳腰,真是红的红,白的白,嫩的嫩,小脸一掐,都能掐出水来,这要是送到皇帝身边去给少年天子启蒙启蒙,这枕边风一吹,可是比八虎来的实在多了。
刘瑾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今日真是天高云阔,难得的让人心情舒展。
今夜,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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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打破了夏府恬静的小日子,夏府管家睁着朦胧惺忪的睡眼,但看一队穿着黄罩甲的锦衣卫夺门而入,不由分说便冲进了夏府内宅。
“哎,几位军爷,我说,你们这是所为何事啊?”夏府管家还未回过神儿来,就被打头的那个锦衣卫一把推开,只见那锦衣卫吼道:“快去叫你家老爷出来接旨。”
夏儒一行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忙披了衣服出来一探究竟,那锦衣卫见夏府众人都到齐了,便宣道:“太后娘娘懿旨,锦衣卫百户夏云渚,祸乱朝廷,引诱皇上玩乐,迷惑皇上断袖,特令其一家老小贬去南京,即刻动身,不得耽搁片刻。”
“这……这……”还未等夏儒辩驳,那锦衣卫已经一把将他拽起,威胁道:“太后娘娘留你们一家老小性命,已是格外开恩,夏大人就不要再说什么了,你我毕竟同僚一场,太后娘娘希望你们一家人在天亮之前,彻底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出现在皇上面前……”
“可……”夏儒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转头瞥见自己女儿一句话未说,在地上跪着不起,此刻也不知她心中到底作何打算……
只见她猛然站起身,扶住了父亲的胳膊,身上虽颤抖着,月光下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却故作镇定的咬咬牙道:“爹,我们走吧……”
而正在沉睡之中的皇帝,对此事完全一无所知。
夏家人匆匆整理了一些行囊,带着银两和贵重值钱的东西,便在那队锦衣卫的胁迫之下,来到了通州码头。
刘瑾早已命人备好了官船,夏家人就这样被迫上了船,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而去,甚至来不及再回头望一眼京城已经泛白的天际。
“哎……当初我拦着皇上,你们偏偏都不配合我,这下可好,我就说,早晚要出事的,咱们云儿女扮男装在皇上身边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夏儒皱着眉,叹着气,在本就狭小的船舱中来回踱着步。
“爹,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应该去招惹那些招惹不得的人,反而连累全家人跟着我受苦。”夏云渚说话间,突然跪倒在地,眼中委屈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
“云儿,这怎么能怪你,都是娘的错,都是娘为了一己私心,让你做不得正常的女儿家,如今就算是有了情郎,都不能与之长相厮守……”许氏心疼女儿,起身抱住夏云渚,与女儿哭作一团。
“爹,娘,如今不是指责谁对谁错的时候,儿子觉得这官船,有问题……”手中牵着小黑的夏云轩一直在旁沉默不语,实则是他已经感觉到此间有异。
“轩儿,这官船,有什么问题?”许氏抹了抹眼泪,疑惑问道。
“这船一直在往下沉,怕是有人……想要我夏家全家人的性命!”夏云轩突然起身,眼中含着怒气,连手中牵着的小黑也觉主人有异,跟着嗷嗷叫了两声。
夏儒忙走上甲板,只见那船夫已经没了踪影,此刻官船悬浮在水中央,甲板上已经开始有水淹了上来。
正在说话间,突然从船底冒出了十几个死士,提着刀冲上了甲板,将夏家人团团围住。
夏云渚紧紧握了握拳,面上愤恨却又只能劝自己故作镇定,她转过头去,对夏儒说道:“爹,你带着娘和大哥先走,一人做事一人当,这里交给我……”
“云儿,不行……”许氏流着泪,拉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爹,快点,带娘和大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