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之后,我见到了贝纳口中说的“大家伙”。
那是一头庞大的黑色巨龙,足足有巴伦的教堂那么高,口中还长着尖利的獠牙。
佣兵团里的女人都有些害怕,而我们这些糙汉……还是觉得它酷毙了。
——我并不是故意用这样老掉牙的词来形容,只是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找不到别的合适的词了。
驾驭这头巨龙的人是个年迈的雷系斗士,名叫阿诺德。据说,他是大陆上最后一位拥有巨龙血脉,并能够驾驭巨龙的人。
团里的斗士们都对阿诺德十分敬仰,当然……也很羡慕。毕竟如今大陆上的魔法蓬勃发展,斗气却日渐衰微,而像这样的巨龙血脉不再有传承,也许就是斗士即将消亡的信号。
我想,我大概能知道为什么在前世里,斗士只能成为记载在书本中传说了。
☆★☆
阿诺德和巨龙的感情很好,凶恶的巨龙在他的面前就像绵羊一样温顺。在他的指挥下,我们都坐到了巨龙背上固定好的位置上,然后,只听他一声诡异的呼号,巨龙便腾空而起。
我们随着巨龙穿透云层,风在耳边呼啸。很快,地上冲我们挥手的裴吉院长他们都变成了麦粒大小的黑点。
当然,耳边也不止风的声音,还有斗士们被惊到的哇哇叫声。
我也是第一次到这种高度,比起害怕来说,更多的,却是兴奋的感觉。
太刺激了。
让人有种呐喊的冲动。
我正探头往外看,手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我回过头来,撞上了贝纳探寻的目光。
“怎么了?”我笑着问他。
他也扯出了一抹笑来,然后沉默的摇了摇头,把手收了回去。
我觉得自己的手心微湿,又看了看过分安静的贝纳,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到这样的高度。”我凑近他,对他说。
贝纳的耳朵抖了抖,然后微微侧过脸来,用他那双明亮的眸子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看其他斗士都在嬉闹聊天,便伸过手去握住了贝纳的手。
他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我咧嘴笑了笑:“风太大了,吹得有点冷。”
他一听,抬手就要脱自己的外衫,把我吓了一跳,连忙将他的手扯了过来,然后凑到他耳朵边去,轻声道:“喂,不要怕。”
贝纳脖颈处麦色的肌肤很快染上了些微红晕,却还是面无表情,他回握住我的手,声音硬邦邦的:“哈哈哈哈,风太大了,科洛你刚才说了什么?”
这干巴巴的笑声可真是难听。
不过,我也并不想把他恐高的事实揭穿,在别人面前,总还要顾及他“战刃佣兵团负责人”的面子。
“我说,我想吃你做的柏克豆了。”
贝纳听见我这样说,倒是止住了他那难听的笑声,他眨了眨眼,眼睛里好像还透出了点感动的情绪。
“科洛,从龙岛回来,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去个地方?其实……我也想让贝纳陪我去个地方,去潘森福利院。
对他做了那种事情,又这样无所顾忌的相处好一段时间,就算一开始我只是“被迫”负责,可现在……也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是在享受和贝纳这种有些过分亲密的关系的,我想,我似乎已经基本上接受了……接受了他会成为陪伴我下辈子的人的事实。
而我的秘密,我真正的名字,还有随着记忆一起埋葬的过去,我都想一一告诉他。
——当然……是在我找出福利院突发大火的原因之后。
“……科洛?”
想得入神,却忘记答复贝纳了。我听他喊我,连忙扯出一个笑来:“……好啊。”
“恩……”
☆★☆
乘坐巨龙飞行,我们是飞行两日休息一日,到龙岛一共花费十天时间。
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后,被绑在龙背座椅上的时间便变得有些难挨。
而且,行至半途……我还感冒了。
也许是刮来的风太冷,又可能是我的法师长袍实在太薄,总之,我如今头晕发热,喝了自己调制的药剂之后,就整日昏沉沉的不想说话。
贝纳看起来有些焦急,但他是个斗士,连我这样的治疗魔法师都没办法一蹴而就的病症,他当然也束手无策。
可等到下一次飞行时,他却用斗气凝结出了一道屏障,牢牢的把我护在了里面。那道透明的墙里还有肉眼可见的电流,风从两边刮过,我竟半点都感受不到了。
只是……维持这样的屏障,每日需要耗费的斗气不在少数,我劝了他好几次,甚至提出让他们先走,我到陆上乘坐交通车赶过去和他们汇合的方法。他听在耳中,也满口答应着,可却……
一,意,孤,行。
完,全,不,理。
☆★☆
这样一来,等我们到达龙岛的时候,他已经面色苍白,看起来比初时憔悴不少。
我看着他的脸,有些心疼。
贝纳一边将手中的那袋马克币递给阿诺德,一边往我这儿瞅,见我看他,倒是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看我做什么,没事儿。”
喉咙里泛起一阵止不住的痒意,我咳嗽了两声,他连忙走过来拍我的背部。
“我瞧你好得差不多了,怎么还老咳嗽啊……”他在我耳边念念叨叨:“本来还想着午饭过后带你去看龙蛋呢……”
我挺起背脊,直直的看向他那苍白的脸,一字一顿的说:“你也需要休息。”
贝纳皱起了眉:“我可是雷系斗士——”
“陪我一起休息。”
不等他说完,我赶快截断他的话。
他被噎了一下,然后像是泄了气,伸手拍了拍自己结实的手臂:“好,听你的,先去营地休息。对了——要靠着我吗?”
自己的身体都有些透支,还让我靠着。
我心里生出些无名火来,但又觉得发不出去,也没什么立场发。
毕竟……他是处处为我着想的,我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贝纳。”
“恩?”
“谢谢你。”
“……”贝纳伸手搭住我的肩膀:“说些什么呢。”
“我说,我们睡一个帐篷吧。”
“啊?”我看到贝纳的耳朵瞬间红得滴血,他含含糊糊的应了几声,就侧过头去打量道路两侧的风景了。
也不知道一个三十多岁的斗士还在害羞些什么,明明平时是那么坦荡的一个人。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