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的黑绸长衫极妥帖地穿在他身上,长长的下摆被风撩得极有韵味得荡漾在那行步的腿间。云都突然觉得好像正看着一幅会动的画,画上的男子变成魏晋名士般自成风流。
等等,风流?
疯子才对!
赶紧打住心底的妄想,对着渐行渐远的人大喊一声:等一下!急匆匆快行两步,跑到那人面前。
“姑娘有何吩咐?”严雪镜闲适地转身,闲淡地问道。
“有,把手伸出来。”姑娘吩咐道。
严雪镜不解其意,略思忖片刻,把未受伤的左手递过来。
云都捧起大掌,捋直大拇指,虎口正对着自己。
“姑娘是想来个左右开工?”严雪镜看她那架势,右手虎口一痛,快嘴问了一句。
云都愣了一下,掀起眼皮扫他一眼,顺着他的话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刚才是我打伤姑娘在前,光咬一口若还不足以赔偿姑娘的话,那便再咬一口吧。”
说话未见半点勉强,甚至有几分慷慨就义的味道,云都再次打量此人,觉得这人比刚才那会儿顺眼多了。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双虎目清亮有神,此刻正低垂视线与云都默默对视片刻,等待最后的裁决。
云都展眉一笑,脆声评道:“在理!”
执起他的大掌,就着他的大拇指,把那玉扳指套了进去,“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刚才咬了你一口,这个算赔给你了,至于你打我的一巴掌,得用别的来偿。”
严雪镜翻着手掌看了半晌,略有苦恼,“严某身上未带钱,这扳指已是最值钱的物件了。哦,对了,还有这块表。”
严雪镜顺着袖口看到腕上的手表,幡然醒悟,心说刚才还真没想起来。
见他真打算解那腕上之物,云都一跺脚,“谁要你那破表,我拿一块男表作甚?”
看她气恼,严雪镜本想解说这表并不破,还是从瑞士特意定来的,所费不菲,若拿到洋行去典卖,够寻常人家吃个二三十年的。
只是再一想,她刚才还扳指还得浑不在意的,想来也不是会把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只是……
“如此说来,严某身上真没值钱的物件可以赔给姑娘了。”严雪镜两手微摊,作无奈状。
“谁说没有了,眼前就有一件。”云都双眼微眯,单手托腮,看着严雪镜摆出一副鉴赏的姿态。
严雪镜见她上下左右打量自己,仿佛自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顿时如芒刺在背,“姑娘所说之物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咳,姑娘莫要开严某玩笑。”严雪镜被这直喇喇的目光看得老脸微红,十分不自在地侧向一边。
云都嗔怪道:“你这眼神实在要不得,我明明很认真的,你怎么说我在开玩笑呢?”
严雪镜闻言头大如牛,对着云都竟是拱手一揖,“严某不才蒙姑娘错爱,实感荣幸,只是严某…确有苦衷,望姑娘谅解。”
说完竟头也不回,跑了。
云都本被他那番话说得愣在那里,原来他竟误解成那样,还不知怎么开口解释,看他一溜烟儿跑了,也管不得这么多,立刻撒腿追上去。
“你等等——”
云都拎着两条腿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连蹦带跳跑得很是艰难,好不容易追上人,只是那人一心想逃硬是不让她近身,云都没法儿,哎哟一声,蹲在地上猛喘。
严雪镜终于刹住脚步,转到她身边看着她,“姑娘没事吧?”
云姑娘见机拽住他的长衫下摆不松手,深怕他又跑了。
严雪镜想不到自己怎么就入了人家姑娘的法眼,转念一想又黯然。其实他本人相貌上佳,当年弱冠之初,上严府求亲的人不知凡几,并不都冲着严家家财去的。怎奈造化弄人,最后落得个克妻的名声。这姑娘大概是见他生得还算好,动了心思,他日知道了他的传闻,指不定要怎么避如蛇蝎呢!刚才还在心里劝慰自己求不得不如放下,可不要轻易推翻自己的想法。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面上就多几分疏离之意,云都见他也不搀扶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先声夺人,“你你你,你什么你呀!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腿都快折了!”
云都一边埋怨一边借着他长衫之力晃悠悠站起来,颊边的热汗顺着脖子流进衣领里,她快热死了!
严雪镜见她用手擦汗,一方手帕递了过去,忽然想到如此私密之物若再被对方会错了意,岂不更糟,递一半的手就顿住又缩了回去。
云都自不知他心里所思所想,见他拿着帕子也不擦汗,心道这人够矫情,热了就擦汗呗,又不是神仙,不会出汗。
看看日头,实在等不及,推了眼前人一把,催促道:“转过去,蹲下。”
严雪镜乖乖转过去,并没有依言蹲下,而是侧首问道:“蹲下作甚?”
“你背我下山去,我走不动了。”
云都说着贴到他背上,两手环住他的脖子。
严雪镜一惊,猛的往前,带得云都踉跄一步,差点儿摔了。他虚扶一把,继而轻轻一推,“不可,你我男女有别。”
瞧他那模样,云都脑海里出现一个白胡子老头的形象,那是她幼时的开蒙老师,人称胡夫子。此人极为刻板,终年不苟言笑,云都在他那里不知领了多少手罚。
如今再见夫子嘴脸,她条件反射般恭敬地屈身一礼,道:“夫子此言差矣,夫子教导弟子人生八苦,夫子也该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
云都俏生生朝严雪镜眨眨两眼,等着他接话,严雪镜喟叹一声,已知她所言何意。虽有夸张成分,但看她脸色绯红,香汗淋漓,知她的确不经晒。下山之路难走,要她自己下去,难保不会被晒晕在山间无人知,自己负她下山,倒真可应了她一句救人一命了。
如此宽慰自己一番,严雪镜默默转身,默默蹲了下去。
原以为会费上一番口舌,想不到他竟如此从善如流,云都欣喜得伏到他背上,娇声笑道:“谢夫子救命之恩,如此咱们的恩怨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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