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了，天气寒凉，哨兵们缩着脖子站在各自的岗位，她拢着一条羊毛披肩，在几个帐篷间转来转去。
几个哨兵认识她，纷纷跟她打招呼，还有感谢她曾经医治过他们的伤情，云都恹恹得挥挥手，算是答复。
袁兆明从赵更新的帐篷里出来，远远看见她转悠，呵着气跑过来，拉住她胳膊，低喝，“大半夜你瞎转悠什么，赶紧回去！”
云都不耐烦，“你是哪根葱，管得忒宽了，我爱溜达溜达，爱转悠转悠，与你何干！”
袁兆明也不耐烦，更压低声音呵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想头，我告诉你，就凭你，想离开大部队逃跑，白日做梦！”
两人斗鸡眼似的互瞪了好久，云都猛得抽回胳膊，转身回营帐了。
袁兆明气哼哼看了她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捏着额角跟上去。
他跟她的营帐隔壁杵着呢。
第二天，赵更新跟几个部将在帐篷里议事，袁兆明自然也在，云都挑帘子进来，若无其事得往旁边一座，跟着听军机。
赵更新向云都和善的笑笑，云都亦对他温和得点点头，看袁兆明却带着挑衅。
袁兆明皱眉，怎奈云都名义上是他的半个主子，他不能言语不逊，只能立目向她威吓。
云都视而不见，慢条斯理得捧起一个茶碗自顾喝着。
赵更新跟部众们议定了三日后进攻玉门关，“姜军长已经安排人手接应，到时候关门自会打开，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攻破玉门关。”
几个部将听了后，都欢欣鼓舞，对着袁兆明都说了些奉承姜巽风的话。
袁兆明一边点头应和，一点观察云都。见她眉目低垂，并没有惊讶之色。
十月的秋风甚为干燥，吹干了远远近近的树木花草。极目望去，一地土黄。
入夜后，营地了静悄悄的，偶尔马棚那里会传来马匹的响鼻。
云都搓了搓面皮，觉得再这么下去皮肤非皲裂不可，得想想办法润肤。大部队物资紧缺，要什么没什么，就不知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她咕咕哝哝说着离开后要怎么怎么样，袁兆明挑帘子进到她帐篷内，云都只当他不存在，依旧鼓捣手里的一小罐蜂蜜。这还是她从赵更新那里下了脸要来的。蜂蜜润肤，倒是有点成效。
袁兆明坐在一旁，看着她将蜂蜜抹在脸上，嗤得一笑，“你就不怕万一哪儿飞出个大毒蜂，把你蛰成个大猪头。”
云都僵着脸，嘴唇都不带动的，“眼前不就一只，看他几时动手？”
袁兆明气结，“你是军长夫人，我怎么能对你动手！”
云都横了他一眼，将蜂蜜再涂满手背，漫不经心的，“那可不，我是你们家军长夫人，当着西北军赵更新的面你自然不能动手，这算什么呢，灭主求荣？哦不，是背信弃义！”
袁兆明气得直磨牙，“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为你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照顾你，你倒好，就想让人看到咱们窝里反是吧？”
“你为我留在这里？”云都扭身子直接面对他，极度不屑，“你好意思胡说八道！刚才在赵更新的帐篷里我可都听见了，你在这里那是为了跟你们家军长里应外合，我，只不过是你留下的一个借口。”
什么人呢？当她是傻子！云都气哼哼得翻白眼。
袁兆明被狠狠噎了一下，就知道不该让她知道的。从上到下撸了一把自己的脸，袁兆明好声好气的，“不管怎么说，只有帮助西北军进了关，咱们才能借机脱离他们。现在玉门关紧闭，单凭我们几人之力，是断过不了关的。”
云都沉默半晌，在水盆里呼啦啦将脸洗净了。把着脸盆又静默了一会儿，才回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着呢，你着急慌忙过来，是怕我给你使绊子？”
袁兆明站起身，“我不怕你使绊子，就是交代你好自为之，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是担心她一时冲动，自个儿先跑了。她死不死的他不在意，顶多回去后让军长很批一顿，到时候他有一百个说辞解释她是自个儿作死的。就是担心她突然失踪，西北军会起疑心，影响到军长的大计，他就罪该万死了。
云都若有所思得瞧着他，脸上的水珠顺着白净的脸面滑过。
袁兆明忽然有点明白自家军长怎么就鬼迷心窍了，无非是面前这人的这张脸够吸引人。清纯有之，妩媚妖娆亦有之，一双多情的眸子，偏偏总闪过冷然的倔强。窈窕的腰身纤细动人，然骨子里却又总透着一股子悍劲儿。
这真的是一个杂糅了千种风情的百变女郎。
跟着姜巽风，袁兆明自认见多识广，就云都这样的女子是自己未见的。他眼里不自觉闪过一丝痴迷的光，很快又恢复冷静。
后心处有一股冷意划过，眼里的杀机猛然闪现。
这个女子是个毒，绝对留不得！
云都正与他对视，袁兆明面色骤变她有所察觉，紧紧把住铜盆边沿，准备必要时用以抗敌。
外头忽然响起隆隆声，接着有地动的感觉。
袁兆明暂且放下云都的事，冲出去查看，很快又转回来，对云都喝到，“外面有情况，你呆在帐篷里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说罢，头也不回得窜出去了。
云都跟着跑过去，躲在帘子后面往外看。
营地里到处篝火却也看不清很远，有呐喊声从远处传来，然后人员跑动吆喝。
她在帘子后面看了会儿，看不出什么情况。在帐篷里兜兜转转，一面思考要不要趁乱跑出去得了，一面又觉得袁兆明的话也对，就凭她一个人，就算逃得了西北军的控制，想过玉门关是不可能的。现在玉门关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她又没有认识的人可以通融。
想想就很丧气，又心有不甘得躲在帘子后使劲往外看，真想看出点什么来好给她点希望。
嘈杂声越来越大，轰隆隆的声音伴随着惨叫。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敌军趁夜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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