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卿呼呼喘了两下,酒杯捏在手心里一个变成了俩,他也知道这是酒意上头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丑,便顺了副官的意,出去走走。
郑冲给他搭把手,提了他起身。
大家喝得正高兴,没人留意他离开。
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顾,饭厅里笑声阵阵吵得他头疼。他在走廊里胡乱游走。然后靠在一凉亭处,望着半月发呆。
“队长,您怎么样?要不我去给您弄碗醒酒汤?”郑冲关切得问。
他胡乱摆摆手,依旧看着天。
天上的半月清晰明亮得悬在高空,郑冲知道郑云卿一定在想那个人。鬼使神差的,他忽然道:“那日我送云医生回家,被姜巽风抢了她去,也是这样的天,半只月亮高悬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跟一股外力注入,将郑云卿对云都思念的闸门给拉开了,对着月亮,他混混沌沌得喊,“云都你在哪里?”
“她在你院子里歇着呢,说是陪老太太说话累着了,今晚估计要宿在这边不回去了。”
一个是问自己心中的人去了哪里,一个则是把真实的情况回答了一遍。
郑云卿浑浑噩噩,一时半会儿没领会过来。扭着头问郑冲:“你说什么?”
郑冲摸摸脑勺,“我说什么了?哦,是严会长和云医生的事。我看着云医生身子还未恢复完全,这冷天里深更半夜的,我猜严会长也不愿折腾她带她回家去,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郑云卿已经出了凉亭。
郑冲跟着他越走越快,眼见着是往凤至院去。他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这位爷趁着酒兴要去“调戏”他表嫂。
这可使不得,会出人命的!
他赶紧往他身前一站,拦了他,“队长,不可。这会子您不能单独去见云医生,她她已经嫁了您表哥了。”
您该断了这份念头了!
这话他没喊出来。
郑云卿却体会到了,他怔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站在走廊下一动不动。
以为他终于醒悟了,郑冲才松懈得呼出一口气。跟着他在廊下站着。
郑云卿动了动,他立马问,“您干嘛?”
郑云卿乜嘢他,“出恭,你也要跟么?”
郑冲摸摸后脑勺,讪笑,“那哪儿能呐,您去吧,我在这儿候着您。”
郑云卿往前走,郑冲探头探脑,看着他不见了,在原地磨来磨去等着他。
郑云卿一路走,很快走到凤至院门口。
他想进去,可他却知道进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见着了又怎么样,说上话了又怎么样?事已至此,徒惹伤心绝望罢了。
放在心里的人就这么成了他人妻,还是表嫂,将来也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真真是折磨死人的。
他前前后后,犹豫徘徊,始终不能跨过这道门。
看一眼吧,看一眼也好。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引诱他。
他咬着下唇,使劲忍住。忍着忍着便松懈了。告诉自己,就看一眼,看一眼又何妨。只是看看,不算大不敬。
说服自己,他依旧战战兢兢的,生怕惊扰了休息的人,轻手慢脚得跨进院门。
后脑勺忽然钝痛,被酒意侵袭过的脑子更加馄饨,两眼一黑,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饭厅里,一轮敬酒下来,饶是酒量好,严雪镜也有点吃不消,跟郑司令说出去透透气,便出到院子里来。
站着站着,忍不住又想看看云都,便顺着走廊而来。
半道上,遇见郑冲在那里徘徊,想了想,走过去问:“你家队长呢,我看他没在饭桌上,也没跟你在一起么?”
郑冲挠挠头皮,挺尴尬的,“说是去出恭,都小半个时辰了,酒喝那么多,不会不会掉进去了吧?”
严雪镜想了想,“不至于,倒是有可能坐那儿睡着了,以前有过这么一回。”
郑冲一拍大腿,醒悟道,“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不行,我得去找他。”
“我跟你一起去吧,真睡着了,一个人还弄不回他来。”严雪镜跟着郑冲一起找郑云卿。
两人顺着院子一个一个找过去,就是没找着。
眼见就到凤至院里,郑冲对严雪镜笑笑,“咱队长不会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出恭还回自家院儿吧!”
严雪镜跟着呵呵一笑。
前面就是凤至院了,郑冲心头砰砰直跳。想到云都歇在此处,郑云卿又找不见,可别不是真来找那一位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身边还跟着正主儿呢。
郑冲想得多了,想给郑云卿报个信,故意高声,“队长,您不会真掉进恭桶里去了吧,我跟严会长来救您了——”
他咯噔咯噔跑着向院子里冲,结果“砰”得一声,撞在院门上了。
他跑得比较急,这一撞就撞得猛了,反弹回来差点儿摔了个四脚朝天,得亏严雪镜在后边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太狼狈。
他坉住身子莫名其妙,“怎么,这院门下钥了?不能够啊,这才什么时辰呢。”
他跟严雪镜两两相望,都在对方眼里看到惊恐。
他猛烈拍门,大喊:“队长,队长!您开开门,我是郑冲,队长,快开门啊!”
里面没人回答。
严雪镜目色黑沉,双唇紧抿瞪着那扇纹丝不动的门。
“不行,我我去找人帮忙,把这院儿门破开。”郑冲心急火燎,生怕发生不可回转之事。
他都不敢想,若郑云卿真的糊涂了,把自己表嫂给动了,不说严雪镜,就是郑司令怕是也不能放过他。
郑冲脑子里就想着当日得知云都嫁给严雪镜,郑云卿那时的疯狂模样,他便冷汗涔涔。
他拔脚就要去搬救兵,严雪镜却是往四周看了看,爬到墙边一座假山上。那假山就贴着凤至院的院墙,顺着假山爬到最高处,能看见院子里的情形。
见此情景,郑冲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也跟着爬上去。
院子里有个人进进出出的,正在搬东西。
郑冲一愣,喊:“队长,您在干什么?快把院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他喊得大声,对方不可能听不见,但对方愣是没给反应,依旧手里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