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信,刘家久久不语。
门口辛月娥探头探脑。犹犹豫豫的进来。
“儿子,没事吧。”
“没事的妈。”刘家笑了笑,“吃饭吧。都饿了……”
“好好,妈去给你做饭。都饿了半天了,看我这个记性。”辛月娥慌慌张张的去厨房。
吃饭洗漱。
“我去餐厅先看看,晚上坐火车去南市。”刘家一抹嘴站起来。
辛月娥看着儿子的背影叹气。
第二天。
辛月娥上班。养老院几个职工嘻嘻哈哈的上来要喜糖。前天心直口快的辛月娥美的找不到北,把儿子带儿媳来登记的事情嚷嚷开了。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辛月娥愁眉苦脸,总算是找到发泄的渠道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讲述清楚。
中午。
流言开始在鲁大北街流传。
二大妈的三舅子媳妇:“听说了吗?以前在鲁大北街开餐厅的小家,被她媳妇儿蹬了……”
四楼邻居的二大姨:“大半年成了暴发户,还想找富豪的亲闺女,烧的他找不到北了……”
菜市场某被刘家严抓的赝品蔬菜专卖户:“来我给你讲个笑话,刘家听说被一个南市的女大学生骗了五十万登记,钱到手人转眼就跑了……”
某嫉妒帝王宴系餐馆老板:“一个南方的女大学生骗了刘家五百万,现在都报警了……”
短短半天,整条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流言蜚语传到夸张的都让人无法相信。
可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刘家餐厅。
刘云云劝着秦泠,“餐厅最近没啥事儿,去南市吧。找老板去,多多交流感情,你的机会来了。”
秦泠傻傻的看着她,“关我啥事?”
刘云云摆事实讲道理,“现在是老板的感情空白期,正是男人最脆弱的时候,正好乘虚而入啊。”
张月玲深以为然。
几个服务员也点头赞叹。
“嫌乱不?”秦泠在这群人中也逐渐树立起威望,柳眉倒竖:“到点了赶紧干活,要不然月底奖金扣一半。”
唰……
跑没人了。
秦泠抚额头疼。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内情,但辛月娥是谁?出了名的藏不住事儿。加上又偷看了王婷给刘家的信,哪能憋住事。现在整个大街上都嚷嚷遍了。刘家被人甩了。她又不是不知道。
手机响起。
“辛阿姨?”秦泠拿起电话。
辛月娥在电话那头道:“今早看到一个卖蚕蛹的,我也不会做,晚上来家里教教阿姨,一块吃个饭。”
秦泠迟疑。说实话最近餐厅自从不营业后,晚上真没多少事儿。
“好吧阿姨。”秦泠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是心底里感激辛月娥的。也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感情这事儿哪能勉强呢。
电话那头的辛月娥喜的眉开眼笑。幸亏还有个备胎。要不然老娘想抱孙子还得等好几年……
当晚上刘家赶到了火车站。
一问之下,去南市的车没票了。
这下他傻眼了。又不想回家,就在大厅里逛,累了就想找个宾馆先住下,明早再去南市。免得让父母挂牵。
一直,他以为爱上王婷,是自己承受最大压力,从没有想过她的压力更大。平时大大咧咧看着有点大女人,没想到也有更细腻的一面。他有些后悔平时太过专注于美食和烹饪。对王婷的关心太少太少。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他知道王婷的脾气,自己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能回南市后慢慢想办法。
至于秦泠,他到现在都迷糊,她竟然喜欢自己!那个冷面的美少女?抱着泰迪犬的小丫头?他现在还记得当初拒绝自己入美食协会的事儿呢,但这不是记仇,而是记忆深刻罢了。自从秦泠来了后,他专注于帝王宴开发和复原,大部分琐事都扔给了秦泠处理。因为自己有了王婷,才会对身边环绕的美女视而不见。
原来,好多想要靠近自己的美景都被自己忽略了啊。他有些自责,内心深处还带着些许沾沾自喜。自己这样的人,还有漂亮的女人喜欢?尤其是秦泠这样优秀的女生啊。自己上大学那会儿为什么没有发觉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走在鲁城的大街上,融入夜色。
鲁城的夜色很美,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点点雪花洒落下来,昏黄的灯光照着,有种另类的凄迷。
路边一辆机动三轮,垛着高高的编织袋子,一袋袋的洋葱码的老高。破烂的棉被,四十岁左右的两口子,拥挤在三轮车的一边,愁眉苦脸的看着来来去去的行人。在他们脚下,一个方便袋,里面还有半块剩下的馒头。在他两口子的旁边,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抱着一本语文课本,借着昏黄的路灯,吃力的看着,边看边啃着冷硬的馒头……
农村进城卖菜的人就是辛苦。每天起早贪黑的,赚不了几个钱。
刘家郁闷的心情突然间觉得都不算什么了。比起他们,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他起码也存款8位数了。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富人了。为了感情伤春悲秋的让父母担心,自己真是不孝。
刘家就坐在他们旁边,发着呆,心里胡思乱想着。看着有些不忍,跑去一个熟食店买了几斤炸肉、炸鸡和猪蹄、肉包子递给可怜的小女孩。
小女孩被刘家的举动惊的不知所措。那两口子站起来走过来,刘家把事儿一说。两个菜农死活不要。
推让了一番,刘家硬是放下,“孩子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亏了孩子。你们两口子做买卖也不容易,还是收下吧。”
汉子和婆娘嘴唇哆嗦着不知道怎么才好。一脸感激。
刘家叹息着,转身准备离开。正在这时,突然听见嘤嘤的小声抽泣。
扭头看去,正是那个卖洋葱的两口子,包着花格子头巾的婆娘。
当看到刘家看来,那个婆娘掩饰般的低下头去,肩膀还一动一动。放在平时,刘家是不会问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困难,日子都需要自己亲身去品尝酸甜苦辣。
这次他却不知道怎的,又站起来冲动的走了过去。
两口子见刘家过来,有些惶恐的看着他。还带着些尴尬和无奈辛酸。
刘家走上前去,蹲下来看着两口子,和颜悦色的道:“大嫂,是不是还有什么困难啊?”
汉子是个穿着破棉袄的北方人,粗皮老肉,手指粗大,常年的劳作,双手厚厚的茧子。见到刘家询问慌忙的摆手,“没啥子事……”
香烟是最好的媒介。刘家平时是不抽的,这次不知怎的,买了一盒,抽出一颗递上去。
“谢谢兄弟。”汉子哆哆嗦嗦接过来,急忙拿出打火机给刘家点上。
“大哥是哪儿人啊?”
“我们是沂中的。”汉子狠狠吸了一口烟,看着自家女儿狼吞虎咽的吃着炸肉,眼泪汪汪的开口回答。
“生意很辛苦啊,不好做吧。洋葱是贩的还是自家种的?”
“自家种的哦,今年苦死咯……”
吸了一颗烟,汉子打开了话题,“现在洋葱价格才1块钱,赔惨了哦,连本钱都收不回啦……”
刘家一愣,记得洋葱收获季节是6月份,现在都12月份了,这样看来的话,这些洋葱明显是囤积货。想了想,记得今年6月份洋葱上市时,菜农收购价是1毛钱,报纸上曾经连编累牍的刊登过,洋葱本钱一斤大概5分钱左右,雇人在地里收割,一斤本钱都差不多1毛。这样一来,收的越多赔的越多,许多绝望的菜农都任成吨成吨的洋葱烂在地里也不去收,甚至用轩耕犁直接粉碎在地里拉倒。
他站起来拍了拍三轮车上的洋葱。葱头陈旧,明显是在冷库存放的。想了想便明白了。夏天洋葱收获的季节烂贱,这是放冷库了囤积打算冬天卖个好价钱,谁能想到现在即使到了冬天,鲁城洋葱价格还超不过一块钱呢。
冷库的费用,加上运输和囤积,刘家心算了一下,即使是达到两块钱一斤,菜农也不过才收支平衡罢了。
扣了一个洋葱出来,拳头大小,包裹紧密,紫皮油光,略略有些暗淡,放在手里颠了颠,大概有半斤左右。能留到冬天的洋葱,个个都是质量非常好的,口感极棒,如果烂掉没人买实在是太可惜了。
“大哥这些洋葱大概有多少?”
汉子站起来道:“两千多斤。”
刘家点头,“像你们沂中,囤积洋葱的户还多吗?”
汉子苦笑,“太多了,本来合计着以为冬天行情会好点,谁能想到这一年来价格根本就不涨。大伙儿都赔惨了。”
刘家嗯了一声,寻思片刻道:“我记得你们沂中的紫皮洋葱是全国有名啊。为什么价格也这么低呢?”
汉子听到这话更叹气,“还不是因为去年行情好,贵的时候卖到3块多,夏天也达到了7毛钱。今年许多种别的菜的家户看到洋葱值钱,一窝蜂的全种洋葱了。菜贱伤农,价格直接被打下来了。”
刘家拍了拍手,放下洋葱,道:“这样吧大哥,咱们遇到也是缘分,我买十斤尝尝。”
汉子恐慌的摆手,“你个我妮买了熟肉都没要钱呢,我怎么能卖洋葱,你要是不嫌弃抗一袋子回去尝尝,都是自家种的不值钱。”
刘家苦笑。
一编织袋洋葱起码也得六七十斤,还不得把自己累死。
好说歹说,刘家放下十块钱买了十斤,方便袋装了,打车离开。临走,叮嘱两口子不要走,最晚不超过明天这个点,这两千斤洋葱肯定会卖光。
两口子看着刘家神神道道的离开,都彼此从眼中看到对方的疑惑。
“她爹,那明天还回不回家?”婆娘打算明天拉着这一车洋葱回老家的。家乡有几个养殖户想要收购,洋葱煮熟了还是能喂牲口的。不过价格实在给的太惨了点。
汉子是个实在人,他坚信刘家不会骗他。再说他也没啥可被骗的。除了一车洋葱,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刘家回到餐厅,黑洞洞的也没人。冷锅冷灶。穿上厨师服后开始忙活起来。
这会儿才不过晚上9点,秦泠在刘家家里吃了饭,骑着车遛个弯出来看到餐厅亮着灯,餐厅的卷帘门关了一半,还以为进了贼,急火火的给王月玲和刘云云打电话。她们两个在餐厅附近住。
要是秦泠单独一个人来,她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