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儿一边躲避,一边思考着对策,再次后悔自己一身白衣太过显眼,火光紧逼之下,落儿贴上一扇门,凝神一听。
门内有人似乎刚被惊醒,簌簌声响,似乎是要起身。
男,内息如常人。
判断完毕,落儿便轻轻推门,闪身入内,直扑床上,留下一阵袖风带上了房门。
谁?
床上刚刚坐起的男子只觉一阵清风入怀,身子已经被软软地扑倒在床,将要出口的喝问也被捂了回去。
外头虽然已经亮起了火光,隔了门窗和帷帐,就只剩下一片昏暗,即使近在咫尺,也只能看到一双黑亮的眸子,但伏在身上的身躯柔软而芬芳,一只手横在他胸口,压制住他起身的动作,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以防他叫喊出声。
捂在嘴上的那只手细腻如绢,指尖沁着微凉,在这炎炎夏日里,男子只觉被她触碰到的肌肤无不愉悦地战栗着。
他不是无知的少年,在被人扑倒压制的一瞬就知道府里进了刺客,再看到外面的动静,还有什么不能明白。
他也知道,此时他应该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反制住,再唤来府卫交给大哥处置,但不知是不是白日里见了那位绝美出尘的女子的缘故,他一整日都有些恍惚,这会儿怀中柔软微凉,竟控制不住生出一丝旖妮心思来。
那女子分明没有制住他的双手,他却任其所为,不能反抗。
“咦?”女子轻如烟雾的一声,却如惊天霹雳一般令他全身一震,随即巨大的狂喜翻涌而来,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女子的手仍捂得紧紧的,便是他说了话,也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
她既然不想让他说话,他又怎敢违抗?
男子从紧绷到挣扎,再瞬间安静,落儿也吃不准他是发现了什么,但见他乖乖的,心里也放松了些。
只是一个练过普通骑射的男子,落儿还是自信拿捏得住的。
门外灯火人声逼近,屋里也渐渐有了光线,男子也逐渐验证了心中的猜想,神色越发虔诚乖顺起来。
落儿观察着男子的神色变化,知道被他认出来了,看他这副反应,认出来反而好办了些。
落儿唇角微勾,双手都慢慢松开了,右手抵着他的胸膛,左手轻轻滑落,最后,微凉的指尖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男子还在怔忡中,落儿已经翻身到了他的内侧,拉过被子,刚刚将自己盖住,敲门声就响起了:“三郎,府内进了刺客,三郎可还安好?”
男子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身边的女子,她似笑非笑地躺在他的身边,青丝凌乱,眸如秋水,面如桃花,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被他供出去。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此处无事!”
外面有一瞬的安静,而后隔着门行礼离开了。
人一走远,落儿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声轻笑,如同寂静水面落下一滴水珠,美妙得令人不能呼吸,男子俯身低头看她,连吸了几口气,都没能把话说利索:“洛、洛、洛姑娘?”
“多谢沈三郎了!”落儿微微起身,含笑说着,低声絮絮,如同情人耳语,听得沈获神魂颠倒,脑中一片混沌,几乎不能思考。
一个俯身低头,一个起身抬头,旖旎如春闺艳事,沈获忽觉身上开始发烫,狼狈地急急后退,差点摔下床去。
落儿笑着将他拉了回来,单手将他按在床上,也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了,落儿通医术,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收回了手,起身坐了起来,低声道:“今日多谢你了,后会有期!”
沈获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她,落儿回头询问,沈获咽了咽口水,问道:“姑娘想要对沈家做什么?获身为沈家子,万万不能包庇与沈家有害之人!”话到最后,面露不忍,却依旧坚定。
落儿不禁莞尔,忽然道:“你借我一方帕子吧!”
沈获一愣,没反应过来。
“帕子在哪儿?”落儿又问了一句,沈获下意识地指了一下。
落儿将丝帕捏在手里,回眸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摇了摇:“可不要说出去哦!”
见沈获愣愣地点了点头,落儿赞许地笑了笑,用丝帕遮了脸,破窗而出。
刚探出半个身子,就听见不远处低声尖啸,暗器破开夜色,闪电般袭来。落儿早有准备,双手往上抓住廊檐,身子如水蛇般贴附上去,不料那暗器扑空之后竟滴溜溜调转回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朝着落儿的方向旋转着飞来。
檐上的人忽然松了手,旋身而落,带起衣袂如云,随风轻转,盈盈落地,而致命的两枚暗器已经被执于指尖,双钩如月,情分子午,是子午鸳鸯钺!
原来在这儿呢!
这一趟来的可真值,落儿微微一笑,看向廊下空掌袭来的黑衣蒙面人,轻轻巧巧地侧身一避,顺势后退,拉开距离之后,便将鸳鸯钺掷了回去,来势太猛,面对自己的趁手兵器,对方也只能狼狈避开。
他这一避,再看时,那个白衣蒙面的女子已经趁机逃走了。
双方的差距太大,实在没有必要追上。
不远处,城主沈得领着城主府府卫匆匆赶来,黑衣人悄然退至墙边,轻跃过墙,穿过一丛树木,翻进隔壁一间院子,躲进屋内,轻掩上门。
屋内漆黑静寂,黑衣人迅速脱下一身黑衣,扯下黑布面罩,露出一张英俊白皙的脸,敛去一身杀气,取下架子上的宽袖大衫披上,整了整衣襟,又散开发髻,略微理了一理,换上一双木屐,而后打开房门,就这么出去了。
一路上人人见了这散发宽袍的男子都纷纷行礼,他只管大步走到沈获居住的庭院之中,沈得和沈获正在廊下说话。
男子先向沈得拢手一拜,恭敬地叫了声“长兄”,沈获则向他行礼,口称“兄长”。
沈得朝他点了点头,问道:“府中进了刺客,你看到了吗?”
男子点头道:“是个白衣蒙面的女子,没看到真容!”说着,男子向沈得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沈得皱了皱眉,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又随口叮嘱了几句“小心谨慎”之类的话后,沈获就目送着两位兄长离开了,走到庭院门口,沈二郎忽然道:“那女子蒙面的帕子倒是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