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茕的额头有些烫，然而她却不自知。
顾念白将羽绒服披在她的身上，语气温柔：“以后记得穿暖一点。”
一旁的叶欣看着目光分外柔和的顾念白，有些失神，在她的记忆里，顾念白只有面对白茕时，才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温柔地仿佛贝加尔湖畔的湖水……
心底徒然有些酸楚，她知道她嫉妒了。理智让她驱散那些不该有的情感，她回归平静，眼里的黯淡再次平静无波。
那样直白的眼神，白茕又哪里看不见。
只是顾念白的温柔是她唯一无法拒绝的，他的柔情足以和简宁相提媲美。却又那么的让人惆怅。她有些失神，余光捕捉到叶欣眸里一闪而过的失落后，她终究还是抬手握住了顾念白给自己穿衣服的手：“这样不合适。”
顾念白没有多想，嘴角牵起，放开了手。
“若是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为你担心。”他嗔怪了她一句，眼神里尽是宠溺。
白茕仿若看不见，她的声音带着鼻音，似乎是感冒了。
“你们可以和好吗。”
场面因这一句话瞬间变得安静诡异，顾念白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叶欣则将头瞥向窗外，看着路边的风景，眼神却游离在屋内的顾念白脸上。
见他们不说话，白茕继续说：“我希望你们好好的……”说到这，她的脑海里徒然闪过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
“秦桑，我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简宁……”
记忆里秦桑一脸委屈，想要解释的脸在她的瞳孔无限地放大，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白茕，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吵架？
她们吵架了……
自己为什么会和秦桑吵架？她们明明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就像顾念白和叶欣一样，怎么会吵架呢？
她想不明白，却又拼命想要想起那些。心底的害怕仿佛带着巨浪的汪洋大海，不断朝着她的心眼扑去。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死了。
不要，不要。她拼命地想要远离那些，她害怕，她悲伤，她无助……
“不要！不要！”白茕的眼睛挣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惊恐的事物，她无处安放的双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扯着顾念白的袖子，拼命地挣扎着，“为什么！为什么！”
顾念白大惊，他意外于突然失控的白茕，立即抱住了她：“别怕，我在这，我会救你的。”
可白茕却只是不断流着泪，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一旁的叶欣也被白茕吓到了，很显然她比顾念白要理智地多，当下从皮包里拿出了镇定剂。
“你要干嘛？”顾念白警戒的目光让她的心寒了几分，不过她暂时没有时间去伤心，她拿出针筒，朗声道：“这种情况，只能镇定剂。”
白茕在镇定剂的药效下，终于闭上了眼。
何遇听到动静冲了上来，他看着两人，面色阴沉：“刚才怎么回事？”
顾念白看了一眼叶欣，没有说话。何遇将目光锁定在叶欣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方才我听白茕提到第四人格。我想关于那件事情的真相就是白茕第四人格出现的开关。”叶欣认真道。
“那如果不记起那件事，是不是就可以阻止她的出现。”何遇问道。
叶欣摇摇头：“她既然已经存在了，我们就没有办法去阻止她出现。除非白茕的病被治好。”
顾念白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看着床上的白茕。
何遇想说点什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其实第四人格的出现，未必是坏事。”叶欣的看法和他们不一样，她想了很久才继续开口，“我在美国长时期研究过一个病人，人格往往会在患者的身体里潜伏很长时间。或许一开始他并没有苏醒，而是隔了很长的时间才会出来。而人格的出现也往往证明了患者潜意识逃避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何遇有些不解。
“或许那件事情的真相只有第四人格知道。而治好白茕病的关键也在于她。”叶欣一切都在猜测。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何遇：“你是不是见过白茕的所有人格了？”
“ange，阿桑，宁，我都见过了。”
“你看过《茕茕白兔》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不觉得，从性情而言，阿桑有点像秦桑吗？而简宁从小和街角的武术教练学过几招。”
“你是说，阿桑就是白茕幻想中的秦桑，宁则是简宁的缩影，那么ange是谁？”
“我不知道。”叶欣分析道，“很多多重人格患者的副人格都是她生活中接触到的人的缩影，所以这种假设并不排除。”
顾念白却突然开口：“我们出去吧，白茕需要好好休息。”
他现在的心很乱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直到走出屋子，他才叫住了叶欣。
“谢谢。”他的理智告诉他，是叶欣救了白茕。
“我以为你会先和我道歉。”叶欣苦笑，方才他戒备的目光依旧在脑海，挥之不去，“算了。”
顾念白好像忘记了什么，他继续道：“我不知道白茕想起了什么，但是我希望能够满意她的愿望。”
他的话还没说话，叶欣插嘴道：“所以，我们和好吧。”她有时真地很讨厌自己的理智。明明很生气，很难过，却为了大局，收起那些情绪。
“嗯。”顾念白点了点头。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缝可能无法修补，可是他却无力去弥补……一切交给时间吧。
白茕醒来的时候是在下午三点。
确切地说，醒来的人是ange。她似乎还未从上次的电影里缓过来，睁开眼就喊了出来：“喜羊羊快跑，灰太狼来了。”
何遇和叶欣都不在，是顾念白留下照顾白茕的。所以他只是叹了口气，小声安慰道：“ange，饿不饿。”
“我感觉睡了很长时间。”软萌的声音，让顾念白想起了小时候的白茕。可眼前的女孩却不是她。
“白哥哥。”直到ange的声音再次想起，顾念白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怎么了？”
“我刚才遇到白了。”
“白是谁啊？”顾念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ange。
“是白把我叫醒的，她说以后我就没有机会出来了。”ange的眼里透着迷茫，似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小哥哥呢？为什么我都没见到他。”
顾念白却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他阴沉着脸，扶着ange瘦弱的肩膀，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问道：“ange，你能告诉我，白是谁吗？”
ange似乎有些害怕，她朝着被窝里缩了缩。
顾念白继续问：“别害怕，哥哥只是想知道ange交了哪些朋友。”
“白不是ange的朋友。”ange的声音带着怯懦，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满是惊恐，“我害怕。”
“别害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顾念白的声音让她有了安全感：“白说要毁灭这个世界。”
顾念白黑线：这是中二病犯了吗？
“白还说，要杀了所有人。”ange眼眸里突然盛满了泪水，“白哥哥，我会死吗？”
顾念白沉默无言，他一开始还奢望第四人格白会是一个正常的人格，没想到却是那么危险的存在。白茕一直以来，被三个人格困扰着生活和身体，却也没有根本性的生命安全问题。而白的出现，似乎带着满满的恨意。
而这股恨意究竟来自于哪里？
五年前，白茕到底经历了什么？
ange不知道顾念白在想什么，她本能地蜷缩在一团：“如果爸爸妈妈在就好了。ange就能回家了。”
他转身看着ange。其实每一个人格都是白茕的一部分。
融合治疗并不会使他们消失，而是让他们变成一个整体罢了，阿桑害怕自己消失，或许是误解了什么，很多人也都误解了。
人格的产生，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把患者的某一方面的性格特点放大而已。
或许现在的白茕不是白茕，把所有的人格融合在一起，才能重新换回过去那个阳光、温柔、善良的白茕吧。
他发现自己又失神了，待回过神后，发现怀里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四处巡视一周，他才发现ange已经蹲在了墙角。
她去那里做什么，他记得小狗——余生好像在哪里睡觉。
“ange。你在干什么。”
“这只小狗好可爱啊。”ange眼神里满是欣喜。顾念白笑了笑，朝着她走去，ange如同大多数的小女孩，有颗纯真善良的心。她喜欢小动物，喜欢动画片，喜欢阳光……
可待他走近时，才发现ange那双苍白的手上却拿着一把水果刀。
小孩子拿刀太危险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ange，放下那把刀。”
他还未来得及夺过那把刀，却见ange回头，一脸笑意。纯真的笑容逐渐变得诡异邪魅，连声音都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顾念白，你说血是这世上最美的东西还是最恐怖的？”
来自鬼魅般的声音让顾念白的脸瞬间变白，只见那把水果刀朝着小柴犬的腿袭去。
被伤到的小狗，仿佛受到了惊吓，朝着ange的手咬了一口。
似乎是没意识到自己会被伤到，ange朝后一倒，头磕在了地上，再次昏迷。
顾念白立即扶起她，看了看她手上的伤势，还好柴犬还是幼犬，牙齿造成的伤口也不大，但是狂犬疫苗还是得打，他快速包扎好白茕的手，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柴犬。怎么也想不通ange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
那末诡异的笑容似乎还在脑海里游荡。顾念白一个抖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即拨通了何遇的号码。
“怎么了，白茕醒来了吗？”何遇的声音有些不清晰，似乎是在开车。
“我想我刚才见到了白。”顾念白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似乎遭遇了不小的打击。何遇有些搞不清状况，出声问道：“白是谁？”
“白茕的第四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