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见那群人匆忙离开,只当是小鬼失职,捉回来便罢了。又转身回房,关上门冥想。
至于在冥想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墨辰......白昊轩......
最近是疯了吗?
......
“你怎么来了?”楚御璃坐在明黄色的桌前,手里的狼毫笔随面前一双绣花鞋的到来停下。
木潇潇握着簪子的手护住小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至桌前,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明艳动人:“想起之前阿辰给的簪子。”
楚御璃揽过她微微浮肿的腰肢,让她坐在腿上,还贴心的塞了一个枕头在潇潇背后让她舒服些:“那日在舞锦阁逃出去时,阿辰说这簪子,可在关键时刻救我一命......”
“既是给你的,好生拿这便是。”楚御璃说道。
“不,你这一去,是凶是吉尚且不知,更何况是在战场上......”木潇潇眉头微皱,坚持说道:“你带着,我才安心。”
楚御璃见她把簪子硬塞在自己手里,眼里执拗,最终妥协道:“罢了,依你便是。”说着,刮了下她鼻子。
霎时间羞红了脸,低头浅笑。
......
“既已上了三生石,那便明日成婚。”
“成婚?!明日?!”
......
主殿
一群鬼匆匆忙忙在四周来回赶,手里端了一盘又一盘的东西,手忙脚乱地准备新婚该有的东西,蜡烛、桂圆、合欢酒、糕点......。
整个冥界吹吹打打,喜庆的声音响彻每户人家。
“诶,冥帝娶亲啦!”
“快看看去!看看去!”
“听说那人长得水灵灵的,可好看了......”
“......”
冥界永远都是阴冷的模样,但唯独这次,整个地府红堂堂的,每条街的地上都洒满了红彩缎,挨家挨户屋檐上都绑上红绸缎。
喜庆而喧闹的唢呐声音吹遍了整条街。
万里红妆。
远远的,一队繁复红丽的红衣队伍伴着鞭炮轰鸣和唢呐声音,一红衣男子高坐白马之上,神情严肃喜悦,弯弯星目无不展现出他的欢愉,昊轩忽视手掌中出的虚汗,神情“淡然自若”接受来自整个冥界的祝福。
墨辰在寝宫中与侍女妆娘细细描眉上妆,粉面红妆,一道柳眉,弯入鬓角,桃色眼影,朱唇一点,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十指正红蔻丹隐于衣袖,手腕上银镯子叮当作响,红绳缠绕银镯,片刻不离身,脚上依旧不穿鞋,脚腕上铃铛作响。
红妆嫁袍,珍珠金丝,头上紫金珠钗,大红嫁衣不管是领口还是袖子,都被秀娘一针一线亲手秀上了曼珠沙华和浴火的凤凰。夺目至极。
红金丝缎带束腰,配上玉佩响铃,流苏挂彩,衬得腰肢纤细,不及一握。
墨辰站起,十米长的拖摆铺开整个房间都装不下,修长挺拔的身姿站在梳妆镜前,墨发隐入流苏衣间,整个人像是正在烈焰中燃烧的曼珠沙华。
夺目,耀眼,邪魅,妖冶。
眼尾抹上胭脂红,一朵娇小的花儿在那儿盛开,点上泪痣,勾人心魄。
冥帝陛下明眸皓齿笑颜盛开,在一群婆子丫鬟惊讶的表情下,提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嫁衣就往寝殿外冲出去,一路响铃,一路欢笑。
“他人呢?”墨辰遇上从外头进来的人,就拦住问道。
“这......这哪有新娘子成婚当日就往那儿走的道理?这这......”那人皱着眉头,面色惊恐,使劲挥着手拦住墨辰去路。
她自然知道“那儿”指的是哪里,又冲那婆子一笑,光着脚轻巧绕过,往外奔去。
刚到门口,站在门槛上的人,双手抱刀环胸,嘴角带着不可察觉的笑意和烦乱,冷眼看向急不可耐的冲出来的人。
她已经许久没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墨辰朝他一笑,似又回到原先那般天真无邪:“虺,我今日大婚,不许拦我。”
门槛上的虺被她这笑容晃了眼,竟看的呆了。以前就知道她生的极美,只是没想到今日她身着嫁衣的样子,像是天地间所有色彩都集于墨辰一人身上。
只要一笑,即便是这三界,也要为之倾倒。
“不可,哪有新娘子婚礼前闯新郎寝宫的,”虺开口说道:“总会见到的,好生在这儿待着便是。”
“切......”墨辰见他挡在自己面前,执拗不让,瞥了瞥嘴。
提着嫁衣,挫败而归。
婆子看向墨辰离去的挫败的背影,不禁暧昧一笑。咱们的冥帝大人,说到底原来也是个小姑娘。
心中之人,不见,想念;见了,便不舍分离。
时间又过去许久。
墨辰被婆子丫鬟摆弄着四肢,坐久了身上还有些僵硬。
“好了好了,吉时快到了!送新娘子出门!”一个婆子脸颊上涂了两抹巨大的腮红,急匆匆从门口跑进。
那些个侍从闻言,站在墨辰身后催促:“快快快!冥帝大人!”
墨辰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推开面前繁乱的梳妆品,不顾身后人追逐,撒丫子往外头跑去。
一个人只身冲到冥界祭祀的地方,史官和鬼仪司也是拼了命地跟在她身后跑。
“祭祀完之后呢?”墨辰毫无形象地撸起袖子,随手抓了两根香点燃插在历届鬼王祠堂里,一边做一边问,面容有些焦急:“不应该夫妻一起祭祀的吗?”
她已经迫不及待见到昊轩了!
但是该死的居然有这么多繁文缛节!
“回冥帝......”鬼仪司擦着额头的汗,弯着腰卑微开口。
墨辰觉得烦躁,实际上也没听他在说什么,开口打断:“罢了罢了,若是等他一块儿,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好!”
“这......”身后的史官和鬼仪司面面相觑。
“然后呢?接下来做什么?”墨辰匆匆上好香,一手一个拉着往外冲,气息有些急促,边走边问。
鬼仪司慌忙跟在后面:“这......接下来是坐轿辇进冥河,接受众长老鸣颂......”
“这里到冥河多久?”墨辰脚步匆忙,脚腕上银铃作响。
“大概两三个时辰......”
“把轿辇撤了!”
“啊!这......这不合规矩......”
“今日我成婚!我是规矩!”墨辰说着,眼神锋利看向一旁奋笔疾书的史官,脚步依旧没有停下。
拿笔的手肉眼可见的抖了几抖:“是......”
墨辰带着身后两人一路奔向冥河。也不管他们老胳膊老腿会不会散架。
冥河
一众鬼族长老稀稀拉拉的坐在台阶上,捋着胡子,不紧不慢地将衣服套在身上,还有几个在桌上夹着菜慢悠悠的吃着。
“不好了不好了!”底下人传话。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冥帝陛下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到,有什么好急的?”一张老慢吞吞地嚼着嘴里的东西。
“不!冥帝陛下......就在外面!身后还跟着史官和鬼仪司......”传话小鬼说道,面色慌乱。
“什么!那帮小兔崽子是不是在匡老子!”在场所有人闻言,均是一惊。新娘子梳妆,祭祀,到冥河的路上这些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都要临近下午,这怎么会这么快?!
所有人穿衣服的穿衣服,擦嘴的擦嘴,找羊皮卷的找羊皮卷,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传话的人跪在地上,眼睛朝下,余光看到上方慌乱无序的脚步来回走着。
“碰!”大门被一脚踹开!
一抹鲜红明亮的身影出现在众长老眼前,身后抓着两个佝偻老人,喘着粗气像是没了半条命!那身嫁衣耀眼夺目,但身着新娘服的人却张着嘴巴大口呼吸,下颚上前,面目有些狰狞地看向
手忙脚乱的众长老:“说颂词!赶紧的!”毫无美感可言......
“这......”一群人被墨辰突如其来的出场弄的些许呆滞。
墨辰见一帮人面色呆滞,一动不动。这太影响效率了,不禁开口:“快点!限你们半个时辰讲完,不然灭你们全族!”
要都像这样的,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昊轩!
“是!是......”
“是!”
众长老愕然,不禁抬手擦着头上落下的汗。这新娘着实彪悍了些......
接下来吟诵的半个时辰里,墨辰在焦急地大殿里走来走去,神情颇不耐烦。连续的苍老穹劲的声音像从幽冥深处传来,带着美好的祝福与告诫。
但是两个时辰的吟诵曲目活生生压成了半个时辰,悠扬的尾音变得短小急促,别说是祝福了,就连最基本的美感都没了。
吟唱结束。
“好了?”墨辰见周围不再有声音响起,不耐烦的问道。
“是......”一众长老站成一排齐齐朝一身红衣的墨辰行跪拜礼:“祝冥帝陛下新......”
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行了,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墨辰摆了摆手,出声打断。提起嫁衣就往外奔:“鬼仪司,赶紧下一个!”
剩下一众在大殿中央风中凌乱。
......
昊轩负手而立,也是一身红衣立于高台,接受来自冥界众人的朝拜。
一身红衣,外披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珠冠在头,不见阴柔反现阳刚,结实有力的胸膛上绣着朵巨大的曼珠沙华,红黑傍身,尊贵不凡。
“昊轩!”一声清脆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亦是抹亮眼的火红。
那人回首,眼里柔光大作,温柔的想要把人溺死在他的温柔海里,一举一动都是爱意汹涌。
墨辰提起嫁衣,赤着脚拼力跑到昊轩面前,身后十米长的拖摆在地上扬起,在空中划过一段优美的弧线。
脚上银铃作响,一路欢笑。修长的脚踝,白皙的小腿划过层层堆叠的火红嫁衣,在雕刻曼珠沙华的地砖上奔跑,步步生莲,也不过如此。
不管身后众人惊愕的目光,跑到昊轩面前一把跳进他的怀抱,笑容天真烂漫,像是回到了以往的不谙世事。
昊轩一把揽过她蹦起来的纤细腰肢,看向周围一众诧异的目光,在她扬起的唇边落下一吻。
众人又是一惊,倒吸一口凉气。
青天白日的,这两人也不害臊,哎哟,羞羞脸......
......
人族
皇宫
“说!谁指使的你!”木潇潇躺在榻上,一脸担忧的看向怒意横生的楚御璃,他正在爆喝底下被侍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
中午时分,他被撞见在御膳房里,对这要送给木潇潇的安胎药踌躇,不知在干什么,后来被人查出那碗汤里被人下了堕胎药!
偌大的皇宫,谁人不知女帝木潇潇已身怀六甲,尊贵之身,肚子里的,是将来最尊贵的皇长子。
楚御璃气急咬牙,竟上前去猛然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大掌越收越紧,之见那人依旧不吭声,哪怕是额上青筋爆出也倔强地盯着楚御璃愤怒地神颜。
这人是生面孔,在宫里从未见过。
定定一看,竟还有些异域色彩,眼眶不似中原人这般,反倒是深凹,鼻梁高挺,脸上颧骨微微凸起,额头较大,身材较为粗犷,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那人身着太监服,额上青筋暴起,气急到鼻翼一张一合,努力呼吸周遭空气,深凹的眼睛死死盯着楚御璃的,咬着牙。
纵使再难受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不然就露馅儿了。
殊不知光是看他稍微异于常人的外表,楚御璃就渐渐觉得不对劲儿。
“西域的?”楚御璃开口,脸上怒意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
见他始终闭口不言,变相地证实了他的猜测。
又是怒意大发,眼里迸出的火花像是要把人活活烧死!
这群该死的狗杂种,自己还没去找他们麻烦,倒是先送上门来触朕的眉头了!
掐着他脖子的手瞬间收紧,“嘎拉”一声清脆的声音从那人喉咙处发出,应声倒地,他的脖子被楚御璃硬生生的掐断了。
躺在榻上的木潇潇,微微皱眉,忍着恶心但是心绪复杂。
两边都还未开战,对方就已经将手伸到皇宫这里,偌大的宫墙之中必然是有内应,不然又怎会有今天这一出。
只是这内应......
楚御璃挥了挥手,让人将这具冰冷的尸体拖下去:“潇潇,这簪子还是留在你那儿。”说着掏出怀里的精美的发簪,交与她手中。
“陛下......”
“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不管是在前线还是皇宫,已经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楚御璃净了手,用内力将自己手暖和后,握住木潇潇的:“现在你是两个人,只有你跟孩子无恙,我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