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问你，如果中京被秦人攻破，你会怎么办？拿着武器与秦人战斗到底？还是跪在地上求饶？你这种垃圾恐怕连跪在地上的勇气都没有。”小殷王身旁的几人想要冲上来将楚忌推开，却被楚忌疯狂的眼神吓走。
“我……”被楚忌攥在手中小殷王还在倔强着想要反抗着什么。“我当然要拿着武器战斗了。”
“呵呵。”不知为何楚忌竟然笑了起来，笑声逐渐高亢甚至笑出了眼泪，到了最后竟有些嘶哑了起来。
“就凭你？”楚忌捏着小殷王的衣领越来越紧，眼睛里蹦出的血丝就仿佛像是在燃烧的怒火一般。
强大的气势瞬间笼罩在小殷王的身上，小殷王的瞳孔巨缩，哪见过这种下人的场面，顿时垮了下来，身体一紧，一抔黄白之物从裤裆里淌了出来，传出了一阵恶臭。
“你，还是早点回家练习怎么下跪吧，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楚忌恶狠狠的将小殷王按回到座椅之上。攥着衣领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小殷王大声的喘息着回想着楚忌当时可怕的眼神，惊魂未定，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仓促的起身离开的茶楼。
楚忌倚在窗边，看着那匹马远去的方向，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眼角渐渐湿润了。
楚忌忘了文候府的方向，浑浑噩噩中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城门之前才发现自己竟然离侯府越来越远。
一只微笑的蚂蚁从他的脚板上爬过，然后钻入石板的缝隙之中，楚忌随着蚂蚁的消失慢慢的蹲了下去，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石子，在那块看着稍微亲切的石板上狠狠的画上了一个深刻的痕迹，无法磨灭。
此后的每天清晨楚忌的身影总会准时的出现在城门口，从最开始的每有快马入城，楚忌都会紧张不已，到最后变成了麻木。石板上的痕迹终于在第九十二匹快马入城后不再增多，九十二条痕迹如同九十二条伤口一般狠狠的刻在那块并不算大的石板之上，将石板切割的支离破碎，也将落云切割的支离破碎，也将楚忌的心切割的支离破碎。
他抿着嘴唇，没有哭泣，眼睛睁的极大，麻木地看着眼前的石板，明亮眼眸里的情绪也不悲伤，而是平静至极的麻木。
毫无疑问，这个冬天时楚忌最难忘的冬天，在这个冬天里齐国不仅拥有落云从未有过的冰冷空气，更有着让楚忌心寒的一个又一个消息。
以白衣寺为首的道界诸派在沉默了一个冬天之后，终于不再沉默了，联合发表了檄文对秦国的残暴不仁加以指责之后便再无动静。
楚忌冷笑着看着这世界的冷漠，在心中无数次的对着天空呐喊。
后世《落云志》记载，同年冬初大雨初停，以泾阳为首之军民死战不降，秦军挥刀之下，屠城九十有二，死伤约近百万，落云沦陷。
初春的清晨，微冷。
一辆马车在辘辘声中向着南城而去，不时的发出吱吱的声响，“哎呦，慢点慢点。”马车里传出苏潮可耻的声音。
“少爷，这样下去非迟到了不可。赶车人无奈之下只好放慢了速度，大气不敢出一声的闷闷的说道。
“我说你，还真是个死心眼儿。你不说家里那个老头子能知道我迟到？”苏潮拉开了遮挡在马车前的帘子说道。
那赶车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再也不敢快起来。
“哎，林兄。”话音未落的苏潮，看到了路旁那个熟悉的身影，摇着拳头，兴奋地高呼了起来。
楚忌慢慢的转过头，看到了苏潮也颇为惊讶。
“林兄这都要迟到了，你为何不乘车去文昌宫？”
“春色如此美好，困在一个小笼子里做什么？”楚忌扬了扬手指了指路边偶尔出现的点点绿色，畅快的舒了一口气。
“得，听你这么说还真有点道理。”苏潮索性也拍了拍屁股，跳下了马车。
“少爷，您这……”赶车人焦急的儿看了看太阳的方位，眉头紧锁，面露难色，显然就要迟到了。
“你还真是个死心眼，罢了罢了，父亲若问你，你就说我跟文侯之子在一起，看他能说什么。”苏潮白了那人一眼，拉起楚忌便向前走去，再也不理他。
楚忌带着歉意向那赶车人笑了笑。
赶车人无奈之下只好调转车头，向后而去。
“哎，林兄，不知道你对下午考试有没有把握？”提到了考试苏潮紧张的搓了搓双手，睁着本来就不是太大的小眼睛看着楚忌。
“也是，你肯定是这次看是的武院头名了，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这第二名可就悬了。”苏潮唉声叹气的走在楚忌身边不时的插上一句。
“即便得了武院第二名，也有可能参加不了墨庭的选拔，所以呀，你还是挣头名的好。”楚忌拍了拍身旁那个过了一年已经比自己稍微高了一点的苏潮，像个大哥哥一般，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放到之前倒还好，但是今年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怪物。武技，兵法样样精通，我算是服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苏潮阴阳怪气的歇着眼睛看着楚忌，咬牙切齿的说。
“那还是因为你不够努力。”
“我怎么不努力，你没看到罢了。”两人一路上吵吵闹闹，不多时已经到了文昌宫的门前。
今日的文昌宫与往日明显有很多的不同，即便在大门之外没有碰到一个学生，也可以感觉到那让人焦灼不安的气氛。
对于那些拼了命都想修道的齐国孩子们来说，这一次的考试便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想想那只有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墨庭六子”，人人都在知微境之上，自己只要夺得了头名便有机会成为他们之中，受人崇拜的一员，虽然名额有限，但是万一呢？
有希望总是幸福的。
苏潮颇为费力的跨过了那倒代表着文昌宫内外的门槛，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忽然说道，“林兄，你要是入了墨庭，能不能也叫我修法道啊？”
楚忌无奈的给了他一个爆粟，“这才哪到哪儿，你也不怕风太大，闪到舌头。”
“我就觉得你能行。”苏潮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修道的事除了努力，机缘也很重要，说不定墨庭的巨子看你顺眼了也有可能。”楚忌拉了他一把，向着武院的沙场匆匆走去。
“我还真希望可以看上墨庭的巨子几眼，我就心满意足了就。”
两人拾阶而下，那片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习武沙场此时早已人头攒动，两个迟到的学生仿佛在接受众人朝拜一般立在沙场的尽头。
“你俩又迟到。”武院的老教官，花白的胡子被气的上下纷飞，几个大步走过来，扯着两人的衣领向沙场的中心走去。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二人也敢迟到？”这名叫习众的武院教官，年轻时曾为边关重将，在文昌宫受尽众人尊敬，无论武技与兵法竭有很深的造诣，此刻却是带领着武院众学生在沙场上做着下午考试前最后的训练。
“哎呦，习教官，轻点轻点，卡到我脖子了。”苏潮大声的嚷嚷着，想要挣脱出去，可是那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让他只好作罢。
楚忌轻笑几声，颇为享受的仰头看着那个因为生气变得稍微扭曲的脸，似乎与另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重叠在一起，然后又消失不见。
“师傅。”楚忌在和睦的春风中轻叹一声，如一句久违问候，然后飘散。
“习教官，敢问下午考试的内容是什么？”楚忌眺望着巨大的沙场，却看不到有何特别之处。
“今年武院的考核方式乃校长亲定，校长与前几日已经向枢密院申请调拨御林军的三个千人队。考试的内容很简单，这三个千人队会均匀的分布在沙场上，站在沙场的这头，按照冲到另一头的先后次序排名。”
“什么？三个千人队？”所有人惊呼出声，这沙场虽然巨大，但是站下三个千人队拉开架势必定摩肩擦踵，还怎么从中间通过。
“这……这也太难了吧？”不少人此刻已经哀声叹气起来，难易程度无异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一般。
“你们大可放心，御林军手中无兵刃，只有和你们一样的长木棍。不会让你们受伤的。当然这听起来似乎很难。但是你们别忘记了，这是齐国的文昌宫，你们是整个齐国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将来你们每一个人统领的士兵绝对不止三个千人队，面对的敌人也绝对不止三个千人队，如果连如此难度都无法接受，将来的齐国靠谁去守护？”老人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年老却又嘹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沙场。
是啊，他们是齐国的希望。
三年一次的文昌宫会考的意义绝非一次排名般简单，综合排名前三的学生便有机会登上那全世界最神秘的法道门派，成为他们的一员，这种最现实的激励压在这些齐国的莘莘学子身上就像眼前遍布了无数宝藏。
终于温暖的阳光逐渐的热烈了起来，在楚忌的头顶将影子拉的极短极胖。
不知何时三个千人队的御林军早已穿戴整齐的站在巨大的沙场之上，平日里空旷的沙场，仿佛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沙场旁的高大看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相互落座，不仅有武院的教官，齐国的重臣，还有各位武院学生的家长。这给学生们紧张的心情，又添加了几分压力。
楚忌不知道文侯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这场武院的考试，但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看台上，楚忌的心里多少温暖了许多。
文侯在沙场的百数名考生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他。
这个一年前来到自己身边的少年已经慢慢的变成了一个青年，并不瘦弱的身躯在人群中显得那么的扎眼，扬起的头是那么的自信。
文侯知道以楚忌化虚境的身手突破这三千人的防线不成问题，但是重要的是不能再考试中运用武道的修为才是对于楚忌来讲最困难的事，心中的担心都写在了脸上，就连眉头也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那不起眼的身影细心的将武院发下来的统一制式的长棍，用布条死死的绑在手上，防止在考试中脱落，然后慢慢的扬起了头，带着梨涡的浅笑很天真看向了自己，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文侯呆立片刻，然后开始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