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移步幻影福施美
翌日一早,桑女在阑干镇四处打听,得知东山应该在荣英行馆落脚,她顾不得旅途劳累,火速赶到了荣英行馆。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行馆坐落在东市一角的静僻之处,雕花大门和高高的围墙均为耀眼的朱红色,馆中种有梧桐,梧桐枝叶茂盛,有的已伸出行馆将阳光割离,落下一地碎影。偶尔有鸟雀飞进馆中,在枝头扑闪休憩。行馆右侧停着几辆绿帷马车,上有蕙草装饰,微风过处,淡淡的香气挥洒在空中,让人顿觉畅快。数十名侍卫披甲执锐,依次排开,气势不凡。四周无一丝喧闹声,不似刚才阑干镇那样热闹。桑女又着急又好奇,上前询问东山的下落。被两名侍卫阻挡:“姑娘,这里是荣英行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
桑女笑道:“你们竟然认得出我是姑娘啊!两位大哥,我要找东山哥哥,你们让我进去吧!”
侍卫正色道:“这里没有你哥哥,走吧!”
“他真的在里面,我打听过的,你们就让我进去吧!”
侍卫有些不耐烦:“你是谁,竟敢打听大人的事,快走吧,再不走,就抓你去见官。”
桑女气急,可她想起父亲的叮嘱,既不可随意动手,也不可随意用毒,不然,她早给这两个家伙颜色看了。无奈,她便到一旁等着,她就等着她的东山哥哥出来。
颉颃和泳思收拾好之后,准备出馆去汉霄殿。
泳思道:“公子今日的气色尚好,我已让戚羽去膳房熬松茸红枣汤了,等公子回来之后,便可以喝了。”
颉颃道:“你不想我去汉霄殿吗?”
泳思娇嗔道:“妾身当真不想,公子有内伤在身,觥筹祝祷,必然又伤身子。妾身只想快些去石泉治好公子的内伤。公子的身体不是一个人的,而是整个天下人的。”
颉颃动容道:“我知道,走吧!”
行馆的大门缓缓打开,桑女瞪大了眼睛向里望去。颉颃和泳思走在前头,濛和修静,柳先生和东山则紧随其后。桑女高声喊道:“东山哥哥,东山哥哥。”
柳先生疑惑道:“何人在此喧哗?”
两名侍卫一把将桑女控制住。桑女挣扎道:“放开我,你们抓我干什么?放开!”
东山颔首道:“公子,桑女不懂规矩,还望公子原谅。”
泳思道:“是啊,公子,当日,桑女也帮着找蛇替您解毒呢!”
颉颃笑道:“五弟,你的双鲤玉佩就是送给她了吗?”
濛笑道:“是啊,想不到她竟追到这儿来。”语毕,面有不悦,瞥了东山一眼。
颉颃道:“真是个有心的女子啊!好了,东山,让她先到馆中歇息吧!”
“谢公子。”
数十名侍卫护送颉颃等人去汉霄殿。泳思轻轻挑起帘子,眼见街道宽阔,两旁高楼林立,人烟阜盛。妇人多肤白明媚,眉宇淡静,如此风景,只叫人一见难忘。泳思叹道:宛城果然多美人。突然,从旁边闪过一道人影,像极了李霁南。泳思心里一惊,想再看时,那人影已混在人群中不见了。泳思想着,一双玉手握紧了纯白的丝绢……
宛城地处平原,地势平坦,辽远空明。汉霄殿背靠麓水,九十九级台阶回旋而上。十一月正植美人树开花之时,一进铜门,只见满园的淡紫花冠在枝头摇曳,有的花冠略带着红色,如美人般娇羞动人。树底芳草菲菲,点缀着荣华凋尽的轻寒,树干高修,枝叶绵延,远望之与云天相接。园中的草木耐住了冬日的风雨摧残,层红叠翠,煞是好看。朱红色的雕栏起伏环绕,一直伸向巍峨的楼顶。婢女们手执赤盘往来不绝,青色的罗裙在纤尘不染的白色玉阶上轻轻飞扬,勾出一道道柔美的波浪。
城主及其侍从在正殿迎接,众人入殿后寒暄一阵,随后各自坐定。城主道:“三公子乃人中之龙,今日与三公子相会,是难得的缘分哪!”
颉颃笑道:“侯爷过誉了,晚辈只是靠着父王的功劳博些虚名罢了。哪敢称人中之龙啊!”
城主笑道:“公子才智过人,天下众人皆知,无须自谦。这道细脍鲤鱼乃我宛城第一庖厨所烹制。三公子,尝尝看。”
颉颃微笑道夹起一块放进口中,细细咀嚼,说道:“爽口嫩滑,甚是鲜美。”
泳思笑道:“据闻宛城多美人,想不到连菜肴也做得如此精美。这道细脍鲤鱼较之其它胜在一个鲜字,敢问城主,可是加入了宛城盛产的美人荆?”
城主大笑道:“美人荆是辣椒中的珍品,其味微辣,其香浓郁,不仅能去除腥荤之气,还能使烹制出来的菜肴鲜美十分。夫人见识广博,与三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璧人哪,哈哈哈……”
泳思颔首含笑:“让侯爷见笑了。”
城主笑道:“上歌舞。”
乐师们或弹或吹,或拉或挑,乐声舒缓怡人。舞女们手持羽扇踏着碎步进入殿中,缓缓散开,排成心形。她们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白色的羽扇,使之慢慢张开,忽地又合拢来。一个身着粉色纱裙的舞女在羽扇中若隐若现,众人好奇地盯着轻摇的羽扇。音乐突然轻快又急促,舞女们迅速跳开去,纱裙舞女直起柔软的身子,有时单手执扇,有时隔空抛起,玉手一伸,纤足一转,柳腰一折,皆若行云流水。裙上系着三颗银铃,舞动时,其声如珠玉相击,清越荡涤。众人陶醉其中,面色怡然。乐声沉寂后忽而高亢,纱裙舞女飞身跳跃,粉色裙摆凌空飘扬,晃若仙山神女,泳思也是第一次见如此精湛的舞艺。乐声在一阵高亢中收束,众人悄然无言,唯有清风送来一丝凉意方让人回过神来。
城主笑道:“好,有赏。”
舞女俯身谢道:“谢侯爷。”
城主道:“本侯在宛城多年,但从未听说过你。你是何人?”
舞女道:“回侯爷,奴家姓福,名施美。本是呼延倡女,一月前才从呼延来宛城。”
濛笑道:“今日本公子才算真的见识到什么叫舞艺超群。不过,舞艺虽好,可不知姑娘还会不会些别的?”
施美道:“回公子,奴家刚学会移步幻影,只是还想精益求精,不敢在各位面前献丑。”
颉颃笑道;“移步幻影,这名字听起来便觉得殊不简单。”
施美低着头,偶用余光淡扫一眼席间的颉颃,心里怦然一动,纤白的手指轻轻地扣着手心……
施美见颉颃不再多说,又对自己不甚在意,便说道:“禀城主,今日汉霄殿宾主尽美,奴家躬逢胜饯,是无尚的荣光,奴家近日谱了一支新曲,名为落雪香,希望能为各位助兴。”
城主笑道:“好,福姑娘,请!”
施美抱起琵琶,转轴拨弦尚未成曲,便已有掩抑低回之情韵,似在诉说心中缠绵悱恻之感。双手在弦上摭、勾、抹、剔。时而哽塞幽咽,时而流转利滑,时而快畅清谧。使人如坐云烟之上,心游于四海,神归于天山。
曲毕,泳思问道:“福姑娘不仅舞艺过人,而且弹奏琵琶的功力也相当了得,想来世间鲜有敌手。本夫人虽不擅音律,可也想知道福姑娘的弹奏技艺出自哪一派?”
施美道:“奴家自小颠沛流离,不曾入于名师门下,只在民间瓦肆中习得一点技法。”
泳思脸上透出一抹怀疑,笑道:“福姑娘果真是天才,这要让天下多少名门弟子汗颜呢!”
施美道:“夫人过奖了。奴家一介舞伎,自知卑微,从不敢与人攀争,只想努力使舞乐精进,以愉宾客。”
城主又饮了几杯后,面色赤红,笑道:“罢了,都退下吧!三公子,来,本侯敬你!”
两人相互属酒,随后颉颃等人回到荣英行馆歇息。西市里路边的小摊贩依然忙活着,清酒的香气在夜色中蔓延,裹着美人荆的烤肉在火炭上孜孜作响,偶尔还能使人闻到股股孜然味,这一辣一香,搅得人心里痒痒,直想褪了这一身华服,去路边一坐,叫声“小二”,上杯清酒,划拳打闹,自在逍遥。西市江边,黄龙大船停靠在两岸,上挂有大红花灯,照亮了宛城的夜空。丝竹声声,男女调笑,偶见舞伎甩着长长的水袖在阁中舞动。泳思一路看着,闻到的满是岁月中的风尘味。
戚羽见泳思失神,说道:“夫人,夫人。”
泳思方才回过神来:“难得有这样的景致,就想多看看。”
“奴婢在子虚时也听闻宛城是有名的宴游之地,果然富庶繁华。”
泳思握着手里的丝绢道:“戚羽,你说今天那个叫施美的舞伎如何?”
“如何?奴婢愚钝,只觉她舞跳得好,琵琶也弹得不错。”
“移步幻影是公孙大娘的绝技,而落雪香是百里先生所著,这两样她竟然都会。而她又称自己是呼延倡女,不是很奇怪吗?”
戚羽道:“夫人的意思是那位福姑娘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世?”
“对,呼延与石泉相隔千里,且不说移步幻影,那落雪香分明是百里所生先谱,而且不曾问世,如果她不是与公孙大娘和百里先生有关的话,怎么可能既习得移步幻影,又会弹奏落雪香呢?”
戚羽道:“她既然刻意隐瞒,这当中必有内情,夫人有什么打算?”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又要前往麓洲,暂且别管了,但愿别生出枝节就好了。”
泳思叹了一口气,手托香腮,靠在一旁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