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放闻言尽饮一盏,一阵气怒。而后牟光隐闪,回忆道:“说起来当年师祖还只收了你大师伯一个徒弟呢!你大师伯辞别咱们师祖,独自一人浪荡江湖。那时节正是硝烟四起,十国激战之时。他老人家不忍世间疾苦,民不聊生。常常劫富济贫,将贪官惩治,把那些搜刮的民脂民膏散于万民。甚至随着许多小国皇宫频频失窃,你大师伯神盗之名震惊天下。他虽然遭来各国散文海捕,但在当时绿林之中却博来美誉,被尊为‘一代侠盗’。”
裴冲凝神听罢,只觉豪气顿生,抚掌赞道:“好!大师伯真是个洒脱的大侠士!”
莫放与裴冲相视一笑,而后又饮下一杯酒,忿忿道:“有些名门正派虽然不齿偷盗,但于师父他的侠义行径却也极为敬佩。甚且战乱,有些也曾主动帮衬过他老人家。只可恨天鹤狗道士自诩正义,竟扬言要铲除他老人家。而在当时师父眼里天鹤不过一个小辈,也没有理会。本来至此相安无事,但那天鹤狗贼也不知从何处探得师父的行踪。狗贼截住他老人家,被师父教训了一顿。那狗道士竟然便怀恨在心,声称约一家酒楼再斗。师父本欲不理,但若不去又怕被人小觑,便去了。哪知于酒楼饮酒数十盏,那狗道士却丝毫不见人影。却迎来了数百名官军的围剿……”
裴冲听到这里禁不住怒愤填膺,哐啷啷把酒觥掷在地上,骂道:“想不到天鹤牛鼻子一派堂堂,竟然如此卑鄙!”
莫放亦是怒哼一声,又喝了两盏酒,道:“师父方才知道是计。但他本事高强,面对数百名带刃军士没有丝毫惧意。与十几名官军头子谈笑自若,又吃了十几碗烈酒才摇晃站起。那些军士虽然个个身经百战,但哪里能留下他老人家。被师父打伤了几十人,从容离去。”
裴冲听罢连呼痛快,重新拿过一只大碗,正要与莫放对饮。却只见莫放突然泪如泉涌,伏案痛哭起来。
裴冲见状黯然,只见莫放强压悲泣,道:“从那以后,师父的真面目便显露于世,五湖四海四处张贴的海捕文书上,也填画上了他老人家的尊容。师父他四处躲藏,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各国势力岂是个人能够抗衡。师父他老人家无奈之下只得削发为僧,藏身释门。如此又过了小二十年,他老人家身逢大限,竟就此含恨而死了……”言罢痛哭流涕,捶胸捣足。
裴冲听的神伤,又见莫放如此痛心疾首,只得连连劝酒,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待莫放神智稍清,看向裴冲,道:“师弟,今日咱们是打了他们太华派一个措手不及,才能从容离去。他们本事大的你也见了,连同天鹤狗道士共有四个。看来短时间内咱们是不能再去了,不然也是徒招自辱而已。你且听哥哥一言,不如与我一同去了,咱两兄弟勤练两年再来报仇,如何?”
裴冲听罢一阵踟蹰,想起九石岩上白云先生的嘱托,喃喃说道:“哥哥不知,小弟身缠多事,况且太华山上另有未解之事。若是习练本事,何处不可?不如你我各自散去,日后但有机缘,再相约共赴太华!”
莫放听罢沉吟不语,思索良久才道:“如此也好!先不说这些,且吃酒……”言罢向裴冲邀杯同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师兄弟二人尽饮相欢,不觉间竟已至天昏地暗。莫放生性便喜漂泊过活,居无定所甚为随意。他不欲在此间久留,临走再三相邀,见裴冲执意不去,方乃作罢。
裴冲道:“哥哥此去何方?”
莫放爽朗一笑,道:“游山玩水,待本事强些,再赴太华,也好出一口心头恶气!”
裴冲神色一黯,叹道:“唉……说来小弟实在想随哥哥同往,然太华山上小弟与一位高人尚有约定,太教小弟为难至极了!”
莫放大喇喇一摆手,口称无妨,道:“师弟自管履行约定,莫要失信于人。天长地久,来日再与为兄相见便是了!”说罢随手提了一只酒坛子,迈步去了。
独留裴冲,虽稍显寂寥,却被莫放洒脱所感。一番自酌自饮,倒也换来一时自在。
直感到天旋地转,也不知吃了几十斤酒水,裴冲头重脚轻,竟渐渐醉了。
他饮罢碗中残酒,摇晃起身,便会了钞资,合了些酒**往回转。哪知那酒保将将送来包好的酒肉下得楼去,那太华山上天鹤道人连同非吾子竟匆匆寻到了这间雅间。
那时裴冲正醉得厉害,陡然被两道士堵住,一时想起莫放所述,竟怒从心起。他一提手中随身长剑,揶揄道:“天鹤牛鼻子,你坑害一代侠盗,好不卑鄙,我正想去找你哩!谁知你胆大包天,竟来此处截我!嘿……”
那非吾子闻言心头火起,戟指骂道:“小畜生好大的狗胆,竟敢如此出言辱骂贫道师兄。真是找打,看招!”言罢扬手便向裴冲抻去。
这一掌劲风猎猎,刮得面皮生疼。裴冲一惊之下醉意瞬间去了大半,他慌忙闪身躲过,定定看着二人。
天鹤道人见状一把拉住非吾子,但见裴冲满身酒气,神智尚有恍惚,不由连连叹气,凛然道:“贫道一生多行侠义,嫉恶如仇,为人光明正大。裴公子,你可莫要被那醉汉一番胡话,便冤枉了贫道啊!”
非吾子待天鹤道人把话说完,却看去满面疑惑,急急接道:“掌门师兄,何必与这小畜生多说。他丧尽裴孟尝一世英名,若不把他结交匪人,扰乱咱们太华派的劣行昭告天下,岂能对的起江湖道义!”
天鹤道人听罢连连摆手,喝道:“师弟莫要胡说,裴公子尚还年轻,一时被歹人惑了心智,亦在情理之中。依贫道看,此间定有许多误会!”
裴冲听罢哂笑,暗暗啐了一口,道:“究竟是谁诓我,裴某自然心中有数。我且问你,此番惶惶然寻到这里截我,可是要拿我裴冲么?”
非吾子听罢正要讥笑,那天鹤道人却狠狠把他瞪了回去。转而一副客气,笑道:“裴公子言重了!前时贫道差遣门下弟子,便与裴公子将了些年货使。那时,贫道便教两弟子代为转告,待年关过去,好请公子屈尊,到我道观盘桓几日。以解贫道挂念,并消裴孟尝遗虑!”
裴冲听得时,却是大为疑惑,蹙眉道:“遗虑?先父有何遗虑,怎裴某却不知?”
天鹤道人闻言仰首望天,叹道:“裴公子想必也曾知晓,令尊生前与贫道亦有颇多书信来往。”
他见裴冲颔首,又道:“但公子想必不知,贵门之祸月余之前,令尊在信中曾经对贫道透露过一件物事。并说那物事事关重大,想日后必然为祸不浅。便委托贫道,若有朝一日出了乱子,务必多多关照裴公子。但有机会,须得妥善处理那惹祸物事!”
裴冲听得大惊,却是将信将疑,寻思:“这牛鼻子所说物事,恐怕极有可能便是教我家中惹来灭门之祸的‘小盘龙棍’。只是这秘密除了我爹爹娘亲和我三人知道以外,怕就只有那伙凶手知晓了!但……这牛鼻子怎么也知道,且说的煞有其事……”
裴冲心念电转,思忖良久,迟疑道:“哦?道长所说的,却是什么物事?”
天鹤道人听罢踟蹰不语,只四下里谨慎观望,良久才蹙眉道:“此间人多杂乱,耳目众多,太不方便。裴公子,那物事事关重大,不如随贫道回道观一叙,方策万全!”
裴冲皱眉犹豫,暗忖:“这牛鼻子所言疑窦重重,不知是真是假。唉……罢了,且随他走上一遭,看他会给我些线索,还是要对我耍些花招!”
当下道:“请道长带路!”
天鹤道人见状再叹一口气,摆请便当先而去。裴冲则紧随其后,只那非吾子眉头深锁,讷讷不解。
裴冲只急于得解心中所疑,却哪里能料到,这一步踏上太华派,却待了足足一岁光景!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