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静悄悄的大地毫无声息。白雪皑皑,寒月下是阵阵怒嚎着的北风。呼呼的肆意着冰冷的夜晚。
浸骨的冷气中,一条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狼狈的奔跑着,仿佛受惊的小鹿一般。
少年踉跄着,虽然跑的极为慌急,脸上的神情却是那么平静,就像一湾死水。
他没有丝毫表情波动,只是偶尔抬起的眸光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仿佛被触怒的毒蛇一样。手中紧紧握着的匕首还在滴滴淌血,那原本泛着银光的刀身之上早已被腥红的鲜血染透,顺着少年奔跑的步子洒了一路,但转眼便被雪水淹没。
衣衫早已褴褛,身上是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穿过若干街道,环目四顾,一家裁缝店门口竟然遮盖着几件棉衣。
“许是生意兴隆,没有来得及收吧。”,少年这样想着。
但他哪里会管这些,这世人个个阴险狡诈,残忍毒辣,干吗还要笑颜相待?
将身上的破衣烂衫三两下扯掉,他狠狠一脚踢翻遮盖棉衣的铺盖,挑了几件御冷的一股脑儿套在了身上。
少年快步奔去,不多时便转到了华阴县城的城门外。回身顿歩,毫无感情的双眸冷冷的注视着白雪下的华阴城,眺望着银装素裹里的少华山,寒光渐盛。
他正是与裴冲一路逃亡来的无名少年,此时他的眼睑内,映出了一幕幕仇恨的画面。
原来,当日背负裴冲一路逃至太华山脚下,遭遇那鬼面书生猝不及防将他一掌打落山崖。他却没有就此身死,而是恰巧落到了一条汹涌的河流中。
那条河一路蜿蜒,少年昏迷着在水中漂浮。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竟被冲到了少华山地界。
古来华山横亘广袤,连绵蜿蜒,其实偌大华山乃是分为两部。除却太华一山另有一座少华山,这两大险山却是紧挨着的。
少年随河水一路流浪,到了少华山脚下,漂浮的身子被一块岩石挡住。碰撞的疼痛使少年一下惊醒。他迷迷茫茫的爬到岸上沙地,挣扎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但他被鬼面书生一掌重伤,也不知断了几条肋骨。再加上多日来米粒未进,早已奄奄一息。眼看几条游鱼自水中闪过,少年禁不住垂涎欲滴。费了好大力气才捉了一条,也不顾腥味刺鼻,狼吞虎咽的生吃了。
有了这条鲜鱼果腹,身上才渐渐有了些气力。但肋间疼痛,让他直嘶嘶吸着凉气,哪里能起身活动。无奈只得匍匐在地,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掌拨拉着坚硬的砂石一点一点的挪动。
短短一箭之地,竟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爬到了一片树林里。那时节正是深秋,树上结满了各样的果子。少年在寒冷的时光中残喘着,幸亏不适有熟透的野果陪伴着落叶砸在地上,才让他不至于饿死荒外。
风儿婆娑着,吹来了黄昏。
鲜血还在滴答着,从少年的身上落在杂乱的地面。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少年平静的注视着越来越昏暗的天空,喃喃道:“我要死了么……”
脑海中翻起了画面,那些回忆中竟然都是温暖。
“师父,符师兄死了,水师姐不知去向。若是我也死了,你肯定会感到孤独吧……”
“唉……裴大哥,你还活着么?那……那个人没有为难你吧……”
胡思乱想中,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不清,仿佛只要一眨眼,就会全都消失了。他当然不愿就此离别,他还有牵挂。最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有师父跟裴大哥是真正关心他的吧!
时间还在悄无声息的流逝着,她是如此无情,开心的、难过的、温暖的、冰冷的、幸福的、痛苦的,不管好坏,全部都将被她带走……
少年蜷缩着,感觉好冷,原来一直喜欢的安静,竟是如此可怕!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乱了沉默的安静。少年心头莫名一喜,奋力望去。朦胧中,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竟匆匆掠了过去。
少年拿眼细看,那不正是裴大哥口中的方叔叔么!
“或许,他能带我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吧!”
念及此处,少年一阵激动,挣扎呼喊:“方……方叔叔……”
可是,为什么明明喊得很大声,他却听不见呢?
只见到模糊中方捕头匆忙的脚步只顿了一顿,便又大步离去了。少年的心又凉了一丝,是否是因为空气又冷了几分呢?亦或,是这个世界又冷漠了几分……
岁月无情,但少年靠着野果过活残喘度日,挣扎了足有七八日尚相安无事。无奈天公不作美,最终还是被山上的野兽发现了他的踪迹。
少年早已虚弱垂死,陡然劲风阵阵,便只见一条吊睛白额的大虫张着血盆大口窜了出来。
少年大惊失色,气若游丝的挣扎了几下也只是惨然而笑。斑斓猛虎晃着庞大的身躯渐渐逼近,少年只能闭目等死。万分紧急,只听一声娇吒,便只见那大虫怒吼一声退了开去。
少年惊讶,看时,竟是一位十七八岁稚齿婑媠的美貌少女把剑扔出刺在了猛虎的脖颈上。
那少女亭亭玉立的身段,盈盈一握的腰肢,螓首蛾眉、明眸皓齿,水灵灵犹如出水芙蓉。但她此刻却是面色苍白,怔怔的注视着痛吼翻腾的大老虎,额头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少年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直感到一阵温暖笼罩了心头,感激的向少女点了点头。
那少女傻傻的笑了一下,陡然花容失色。原来那老虎将脖颈上的长剑甩在地上,虽然兀自流血不止,但却凶相毕露,正吼叫着向少女那里缓缓挪步哩!
眼看猛虎渐渐逼近,少女反而渐渐镇定下来。她急中生智,缓缓蹲下身去。
这时那老虎嘶吼一声,腾身而起向少女扑了过去。少女吓得全身颤抖,她紧咬牙关抓起地上的一把砂石便冲着半空中跃起的老虎,两只硕大的凶光扬了过去。
与此同时,少女贴地忙不迭使了一个江湖无赖惯用的“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狼狈的自猛虎肚皮底下滚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