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容静立一旁,神色黯淡了下去——今日的国师,多次失态了。
老院正听懂了国师言语之中的凛然杀气,仓皇领命,匆匆去给榻上奄奄一息的太子请脉。一干人等的全部性命皆系在这个面色惨白的太子身上。整个东宫之中,一片肃杀。
老院正吩咐用人参、当归、龙眼、驴胶等一些补气血的烈性药材先吊着命。
可是,汤药却如何也喂不下去。
太子,已然失去知觉,药石无灵。
国师方才,言犹在耳。众人惶惶,方才在一旁私语商议了一阵,知不可救,决计姑且医治,寄希望于万一。
然而,连这万一也……
周济此刻已然冷静下来,沉了沉气,凌厉道:“她中毒颇深,已然不受药力。失血过多,唯有以’水蛭输血’之法,方可存续心血,以供脉络。此’水蛭输血’之法,乃以’水蛭’作为输血媒介,将水蛭从施血者身上吸下来的血,通过药物使水蛭将血注入她体内。”
老院正略有所思,顾虑道:“只是,这施血之人的血相,必须同受血之人相同,否则,太子不但对外来入侵的血液不受,反而会性命无保!”
“你的意思,是要先滴血试探?”周济已然明了院正所言。
“血相相同,滴血试探则会显示相融,否则,则是血相相异!属下斗胆提议,先取太子指尖血,再让这屋里所有身体强健之人分别滴血,一旦寻着相融之人,便可实行’水蛭输血’之法。”
“她已然失血,你还要取血?”周济皱眉问。
“太子如此重症,非烈招不可!”院正回答。
周济道:“便在指尖挤出少许,从我开始,滴血试相!”
此言一处,堂内所有国师府的人都乌压压跪成一片哀求:“主子,万万不可!”
徐来随即也老泪纵横:“主子乃国之命脉!不可如此鲁莽。否则,属下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便是我的命脉!你休得赘言,速速起来去准备相关物件,否则耽搁了,你一死足以,谈何’万死’!”周济怒火中烧。
翘容闻言心中一紧——国师大人,你如今总算道出了自己曲折的心事了吗?
哼,即便如此,谁又能保证,你的心,不能再容下旁人了呢?比如,我,翘容!
只要眼前这位凌厉的男子对自己一笑,纵然抛却了东凌太子妃的头衔又何妨?
太子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须眉浊物,男子与男子怎能……
翘容缓缓起身,款款走近床榻,想安抚宽慰两句。方才是她太过心急了,欲速则不达。
此刻,国师大人需要的是一个温婉得体的女子,一个不计前嫌的解语花。而这些,对她翘容来说,又有何难?
软若无骨的红酥手尚未触碰到那人雅绿色的袍子,周济已然大步向前,挽起袖子,同其他四位侍卫一同咬破手指,将指尖鲜血滴在各自面前的瓷碗之中。
那碗中清水事先已然滴进了翘楚的鲜血。
翘容屏息目测,五个瓷碗中,只有一个,清水之中的两滴鲜血能相融——便是周济的!
老院正见状,意欲再试:“只要稍加试探,也许……也许,还有他人的血相符合……”
“再试?让你再放她这些血?再耽搁这些时间?只为了你口中的’也许’?你以为,我会准么?”周济说着,手中动作却不迟疑得解开自己的袍子,“取水蛭,开始!留下施输血术的太医,和国师府的人,其他人都退下罢!”语气笃定,不容迟疑。
徐来上前,按下了周济正在解开袍子的手,凑到周济耳畔沉沉道:“主子可打定主意了?”
周济语气越发阴冷,俊朗的眉宇间,川字也越发深刻,他用低沉的只有徐来才能听见的嗓音回道:“我自幼服食‘佛怒火莲‘,百毒不侵,用我血输入她体内,不仅可以存续心脉,连她体内的剧毒也一并可解了。”
太医已然开始忙络开来,众人也悉悉索索退下。
阿难她们自是关切地守着,寸步不敢离。
翘容安静得站在一旁,凝视着床榻上垂危的太子,以及裸露上身的周济。
翘楚,你若就此走了,我翘容会替你好好侍奉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绝不会,同你一般,让他皱眉,让他烦忧。
“其他人,都退下!”翘容兀自望着周济麦色肌肤的精壮后背,不料绮丽遐想却生生被他的冰冷打断。
翘容明白,这其他人,自然包括她。
他在怪罪于自己吗?可是,国师大人,你的迁怒,这样的——偏袒无理!明明从前你还……
罢了,翘容决计不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太医方才言辞之中的消极,怕是在场的,只有周济没有明白吧?或许,他是不愿明白!
可是,这种事情,即便你是国师,即便你是周济,也无法逆天啊!
翘容遂讪讪退下。
太医们先在国师同太子手臂涂上相应药膏,然后将水蛭两端分别置于国师与太子手臂,随即,水蛭在药引的作用下,便开始将周济体内的血液汩汩源源地输往翘楚的体内。
翘楚,如此,你我便血脉相连了。
阿难目不转睛的看着榻上的太子,期待会有转机。
赤练望着唇色越发苍白的周济思虑,他望向太子的神色,似乎,含了些许真情。
渐渐,翘楚脸上有了血色。
院正随即诊脉,长吁一口气:“国师大人,太子他,吉人天相,终是缓过来了!国师,这水蛭,可以取了。”
周济紧绷的神色终于动容。取下水蛭,任太医包扎,随意套上了件衣衫,便又坐到榻旁。
“为何她还不醒来?”周济焦躁问院正。
院正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回禀:“太子已无大碍,如今,许是体内新旧血液正在融合,估摸着一早便会醒来。下官这便吩咐下去熬药,等着太子醒来,便进药加以调理。”
周济点头恩准,道:“去罢,留下几个太医在外间守着,随时候命。你也在太医院候着。都退下。”
院正和太医们行了礼退下了。
翘楚,你睡着的样子,难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