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十五年刚刚开春的时候,伊贺倭寇侵略大棠琉州诸岛,四五天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把琉州诸岛的布防摸得熟透,竟然和事先知道大棠的海军布防图一般。四五天安东都护府战船接连失利,损失了五六艘最新战船后,方在镇守将军慕成化的奇袭指挥下挽回了颓势,开始奋起反抗。
等到安东都护府的八百里加急送到皇城,朝堂上便炸开了一锅粥。也无怪文臣混乱,实在是伊贺倭寇凶名在外,高宗以前历代皇帝不理海防,致使伊贺倭寇连年侵略沿海地区,周边和琉州诸岛的渔民不敢出海,甚至没人敢居住在沿海地区。这些年安东都护府经慕长丰慕成化两人,把沿海地区治理得井井有条,伊贺来犯的次数都逐一减少,不想这次却是来得气势汹汹,慕成化都差点儿失守琉州诸岛。
圣上震怒也因为慕成化提及,这次伊贺似乎有了内应,才会如入无人之地一般。武将最忌讳之事,莫过于奸细内应,这般就算是布防再严密,也是抵抗不了敌人的攻击。圣上思索片刻,就暗中去了一趟慕府,吩咐慕府老太爷立刻查明安东都护府内应一事,顺便遣鸮卫暗中援助。无论如何,高宗时期收回的琉州诸岛不能在他手里丢了半个。
慕府老太爷自然允准,而后便不顾病弱之身亲自前往鸮卫的联络点吩咐差遣,制定了一套严密的方案查明安东都护府内应一事。
这边朝堂上关于伊贺的事还没有争出结果,那边安东都护府的捷报已经接二连三得传来。安东都护府原折冲都尉为伊贺内应,已经抓获入狱,琉州诸岛全部收回,伊贺倭寇被赶出大棠的海域之内。带领伊贺船队侵犯的首领,伊贺的三王子也被慕成化生擒,现关押于安东都护府的牢狱之中。
这次伊贺侵略,细究原因,不过是因为伊贺内部的夺嫡争斗。伊贺下一代天皇为现在的大王子,三王子有夺嫡之心奈何势力不足,故而把主意打到了大棠的身上。想着若是能把琉州诸岛重归伊贺版图,那么自己夺嫡的筹码自然多了一分,还能在国里建立威望。不想这一仗非但没有成功,亲自出海的三王子反而被大棠的兵将给生擒了。
朝堂上百官还来不及拍手相庆的时候,忽然意识道哪里不对,仔细看一下传来的邸报,那上面分明记着的是前去赈灾的慕辞跟着慕成化一起抵御倭寇,一个人领着两只战船深入敌后,把伊贺凶残狠毒的三王子生擒。百官顿时有些傻眼,这赈灾的慕辞和张莲生没有回了皇城禀报,原来是在海上奋勇杀敌了么。
这事杨松鹤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满,严令应该惩治慕辞,不然这日后前往都护府的使者,遇到了战事是该回来还是该抵御外敌。昆翳这次跟着陆庭笙学精明了,看着对方不言语自己也不说话,最后看着圣上无缘无故地教训了杨松鹤一番,才感叹自己明智。
圣上处理好朝中的事,就给安东都护府发了奏报,遣献王前往安东都护府与伊贺使者议和,顺道嘉奖了慕成化和慕辞,吩咐张莲生赶紧带着慕辞回来,把这次的战俘由慕辞押送回来。
这献王却是个有来历的人,可是高宗临去前留给今上的可用之人。只是献王一直居住在海岛,请安折子什么一次不曾落下,偏偏每次过年家宴总不喜欢露面,圣上自登基到现在统共见过他一面而已。这几年安东都护府也一直平静,故而献王也没有怎么被今上差遣,这尚且是第一次。
献王去了荣城见了伊贺的使者,据说是那个三王子的亲舅舅。现在伊贺天皇几乎都要放弃了三王子,写了国书来愿对大棠俯首称臣,三王子也任由棠皇处置。只是献王想得却是求伊贺的两个海岛,故而一直没有应下伊贺使者的要求。
伊贺原本就是弹丸之地,国土面积不过是四个海岛和几个小岛而已,还因为三四十年前分裂出一半的扶桑国而缩水了一大半的地方,哪里肯割让出两个海岛呢。故而两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慕辞押送伊贺俘虏回来之前,和慕成化一起接见了献王一次。慕辞好奇就试探着问了为何非要伊贺的两个位置不好的海岛,还是经常地动的地方。原本慕辞也没有指望献王回答,不想他真得指着舆图上的两个海岛问了一句,你知道这里有什么么。慕辞诚恳地摇头,据他所知这两个海岛除了荒林,可是连人烟都没有的地方。献王神秘一笑,这才凑过去耳语。
“这儿啊,可是藏着金银的海岛呢!”
李玖敬王府热闹了几日就开始深居简出,日日里无聊地发慌。回了敬王府就不必日日同梁丘娘子练舞,也不用每日去学里学什么劳什子的东西,身边只有两个教引嬷嬷跟着提点。后来李玖进宫给太后请安提起,也被太后给撤了下来。
太和十五年可是热闹非凡的一年,科考的书生举子刚来了皇城,没来得及寻找住处的时候,就爆出了今年三卫一营大选的消息,同时安东都护府的战争也停了下来,大棠的海军硬生生地夺了伊贺两个海岛,召了沿海地区的民工前去伐木,上好的木料都要送进皇城里建造宫室。
李玉衡惦记着看一眼那些书生,寻了个机会来了敬王府,就非得拉着李玖男装出门喝茶,偏偏还要选了一个举子最多的地方。李玖被静姑姑瞪得原本不敢答应,最后拗不过李玉衡才点了头,吩咐明流把以前准备的两套男装拿出来,两人换上之后就出了敬王府的侧门,骑着马往海棠巷外赶去。
科考的时候,举子多是提早来了皇城赁房住下,复习功课准备二月中的科考。孙成胡同有家百年客栈名叫登楼,是家底丰厚的举子最喜欢的地方,登楼出过的状元榜眼也是有二十多个,举子住在那里图的也是一个登榜的好彩头。李玉衡领着李玖去的,就是这孙成胡同的登楼。
两人过去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或是讨论学问,买弄一下自己的文采,做得好的就博得满堂喝彩。李玖并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场景,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才选了一桌安静的地方坐下,和店里小二讨了一壶浮罗碧来。
小二兴致勃勃地又送来纸笔,说什么今日客栈老板举行文会,每人都可以作诗一首,得到夸奖的可是能免去不少差旅费。李玖对这些不感兴趣,挥手就吩咐小二下去,一边低声问了句玉衡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李玉衡白了她一眼,说这些举子不好玩么,一边拿起纸笔在上面写出了一首诗来。
李玉衡作的诗也是技艺平平,李玖看着就觉得没什么值得夸赞的。谁知小二送去品评的时候,竟然博得了一片不低的叫好声,也是令李玖颇觉得意外。李玉衡倒是毫不惊讶的模样,对于前来结交的举子也是笑脸以待,没过多少功夫居然称兄道弟起来。
李玖在一旁惊讶不已,想着要给这些人知道面前的人乃是当今的三公主,会不会惊讶得掉了下巴,正想得出神的时候,一旁的举子忽然问起了李玖。李玉衡只说这是自己的兄弟,化名李玉衍。李玖赶紧站起来和那人见礼,一番客套之后竟然落座,李玖心中不喜有意赶人,也是不知如何开口。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后面的一桌人居然议论起安东都护府这次的战役,那个被皇城众人奉做神明的少年将军慕辞。李玖惊讶地听了片刻,才骤然明白慕辞竟然上了海上战场,不仅如此甚至还战功卓著,名声居然传来了皇城。李玖这才后悔自己在敬王府深居简出,这般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忍不住回头问了几句那桌的人,可知道慕将军什么时候回来,想着到时候她也可以前去迎接。
“玉衍弟,对那武将之事感兴趣?”
同桌那人忽然开口,李玖不想回答干脆低头没有应声,一旁的李玉衡接口她向来尊崇武将。不想那人竟然张口说起一群匹夫而已,仗着一身蛮力武艺横冲直闯,哪里配得上百姓尊崇,值得尊崇的分明应该是那些舌战群儒的文臣书生。
李玖听了这话就皱起眉头,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这样想未免太狭隘了吧,武将保家护国,怎么就成了一群有勇无谋的匹夫了呢。这次如果不是安东都护府的武将拼死血战,沿海地区的百姓必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再舌灿莲花的文臣也是无计可施。
“本人不才,预备报名三卫一营选拔,听得公子这样说,不知可否愿意与我一战?”
那人正想继续争论什么的时候,三人身后忽然出现了一摸玉白身影,拍着那人的肩头含笑问了一句,似乎用了些力气那人立刻就咳嗽起来。李玖看着那人的五官愈发觉得眼熟,最后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她立刻站起来惊喜一笑。
“许鸿,你怎么回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