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王上,王妃受了惊吓,突然发动……”
赵王一听就急了,一把推开眼前回话的这个侍女,脚步飞快地闯进了营帐之内。
刚刚遭遇劫匪袭击的营地顷刻间又布满了凝重的气息,阿练跟霍笙站在外面。
她看着那回话的侍女又匆匆入内,耳边隐约能听到赵王妃的呼痛之声,一颗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抬头看看霍笙,道:“哥哥,我能进去看看吗?”
霍笙知道她不是爱给人添乱的性子,应该也是想帮帮忙,于是点头道:“去吧。”
阿练刚进去就听到赵王的喊声:“愣着干什么啊!去叫稳婆!”声音发急。
因想着赵王妃月份未足,怎么也要等到抵达长安之后才会生产,故这一路上除了惯用的侍女之外,只带了一个不到五十岁且有着接生经验的老妪。
早在赵王妃捂着肚子呼痛的时候就有侍女跑去找那老妪了,只是帐内帐外都寻过了,皆未找见。
不多时,赵王手下负责处理尸首的侍卫长却带来了那稳婆已为贼匪所杀的消息,应是恰好在外走动时碰到劫匪来袭,不幸罹难。
赵王一听脸就白了几分,一时手足无措,只好握住赵王妃的手,不住地安抚她:“阿宁,你别怕,孤在呢,孤陪着你……”
赵王妃痛得厉害,额上都是汗,柔美的小脸白惨惨的无一丝血色,眼泪从紧闭着的眼角里流了出来:“妾……妾不行了,好疼……王上救我……”
几个侍女都是年轻的女孩子,未经过事的,见此情状早已吓得双腿发软,有那冷静些的还能记起来要预备接生用的东西。
赵王见王妃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见侍女无用,心里又气又急。
阿练见营帐里好一阵兵荒马乱,听着赵王妃呼痛声一阵惨过一阵,心也不由得揪紧了,右手攥着自己的衣裙,深吸了一口气,又放开,上前对赵王道:“王爷,可否让我试试?我曾见过几次妇人生产,知道该怎么做。”
赵王闻言如聆仙音,见阿练年岁虽小,言行却比那几个侍女都要镇定得多,忙起身让开:“快快快,你到这儿来!”
阿练回忆着曾跟着几个上了年纪的稳婆见过的接生的情形,吩咐侍女将剪刀棉布什么的拿过来,一面请赵王出去,一面让人去烧热水。
因赵王妃是受惊早产,生产的过程不大顺利,阿练心里也没有底,只能不断地提醒她使力,到后来自己也是出了一身的汗,汗水将额间碎发都濡湿了,又顺着颊边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好在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营帐的帘子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婴儿的头。赵王妃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将孩子生下来后便累得昏睡过去。
赵王在营帐外面听到婴孩的啼哭之声,不由得喜出望外,见阿练出来,搓着手道:“怎样了?男孩还是女孩?王妃可好?孤可以进去看看吗?”
阿练也很高兴,笑着道:“是个小王子,王妃有些累,现下已睡着了,王爷可去看看。”
赵王也顾不上感谢她,忙喜滋滋地进去了。
霍笙一直陪赵王等在外面,见赵王入了营帐,才问阿练:“还顺利吗?”
阿练现下觉得浑身轻松,也为自己能够帮到别人感到高兴,不禁笑得眉眼弯弯:“还好,有惊无险。”
霍笙又道:“看不出来,你倒是挺厉害的,居然还懂得接生。”
这话的语气有点怪。毕竟阿练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女郎,霍笙会感到惊诧也不稀奇。
阿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垂,道:“前两年我曾随父亲去山里,当晚住在一个猎户的家里。碰巧那家的儿媳妇半夜里生孩子,动静特别吓人,我当时都吓傻了。回来以后就对这方面的事比较留意,读过一些前人留下的书籍。对了,我还在乳舍里待过一阵子。”
乳舍是专门负责接生的产院,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没事往那里跑,她父亲还不管,霍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看着阿练低着头,轻轻揉捏自己的手腕。那双本应是凝霜堆雪的一般的皓腕,现下却是一圈青紫,不禁问道:“你手怎么了?”
阿练却浑不在意:“没事啊,就刚才王妃生产的时候抓着我的手,就这样了。”说着甩甩手,“不疼。”
霍笙微微挑眉:“你是不是傻啊,让她抓着别的不就行了?”
阿练吐了下舌头,没说话。
赵王妃生产过后精神尚好,许是心里牵挂着孩子,不多时便醒过来了。她一时没有奶水,又担心饿着孩子,便催促着赵王快些赶到下一个城邑,好寻个乳母。
此地毕竟条件艰苦,不便久留,赵王考虑了一下便决定启程。于是队伍缓缓上路,自晨曦微露的时刻起,到正午太阳高照的时候才抵达安邑。
安邑为昔日战国时魏国的都城,虽然后来魏惠王迁都大梁,不再将安邑作为全国的政治经济中心,但到如今,安邑仍然是一个较为繁华的城邑,更是如今河东郡的治所。
阿练下了马车,伸伸懒腰。她因为昨夜接生的时候精神太过集中,一时走了困,上午也没睡着,只是随着马车的缓缓行进,困劲儿才又渐渐起来。
恰正是就要入梦的时候,车却停了。她一万个不愿意动弹,却还是在霍笙的催促下进了驿舍。
阿练不由得打了个呵欠,又抬手揉掉眼里的泪水,眼睛半睁半闭地跟着舍人往自己住的地方行去。
“抬脚,注意门槛。”霍笙在她身边道。
阿练实在撑不住了,眼皮子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抬不起来。
霍笙看着她一副恨不得闭上眼睛就地躺下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敲敲她的头:“醒醒,看路。”
阿练被惊醒,吓了一跳,嘟着嘴扭头瞪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好别过头去大步离开,将他甩在身后。
霍笙在身后喊她:“一会儿我让人把午膳送到你房里。”
“知道啦。”阿练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声音里还含着浓重的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