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轻尘一惊:“你竟知道这事?”
“原本是不知道的。”华徴嫆微笑,理了理身上的被子,“但后来,天音坊主给妾身写了信,上面将妾身狠狠的夸了一顿,妾身就想不知道都难了。在这沧澜国,怕是不会有第二人会如此阔绰的对待妾身。虽然妾身起初以为爷对所有看上的女子都是这般待遇,但妾身也逐渐的发现了好像并非如此。受人恩惠,与人方便,妾身明白爷的心意,所以也才愿意将自己的秘密告诉爷。”
“当时,那本就是你该得的。”君轻尘走回床边,脱了鞋子,却是盘腿坐在了床上,和华徴嫆面对面。“你不清楚天音琴坊在鹃山的影响力。在这琴曲还不是很多的时候,每当赫连打听到一首曲子,再教与外人,那收益可谓日进斗金。凭借明溪的资质,想要从你那里学,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学会的。而赫连可以不厌其烦的去教明溪,如此算来那两张银票也不过是我替明溪谢你了而已。她很喜欢那首曲子。”
替明溪么?
华徴嫆垂眸笑:“原来是这样,难怪。”
“怎么,吃味了?”君轻尘伸出一指挑起她的下巴。
“一点点而已,爷无须在意。”华徴嫆抓住他的手拿开,“夜深了,睡吧。想必明早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尸体总在外面放着也不是办法。”
她的手凉凉的,语气也淡淡的,但却听不出埋怨,也听不出不愉,一如平日她待他人那样,看似亲近,却有几分疏离,谨慎的小心。
“你……是否会介意我命她们不要再叫你少夫人,不将你安置在无忧阁,还会再娶别的女人?”君轻尘盯着她的眼睛问。
华徴嫆眨了下眼。
而后微笑着回以他注视。
“有些失望,但不介意。妾身始终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愿因着一些小心思而与公主作对。不会给爷惹麻烦。”
君轻尘默了默,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其实我一直看不出你是在喜欢我。”
华徴嫆一顿,还想说点什么,但君轻尘已然褪下了外袍,按着她的肩膀道:“睡吧。明早我会早些起来处理外面的尸首。”
听话的脱去外面的衣衫,仅着中衣的钻进了被窝里。两个人的身子紧贴着,明明心跳的厉害,却还是带了些失落。华徴嫆毫不躲藏的伸出手搭在君轻尘的腰上,头也枕着他的手臂。见他埋着头闭着眼,自己也将脑袋往下缩了缩,额头与他的胸膛近在咫尺但没有接触,然而温热的体温早就蔓延在她全身一般,使她的后背冒出涔涔细汗。
无名无分的,就这样躺在了一起,她与那些卖身的私妓又有什么区别?
明明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她就是没有什么喜悦的情绪。这是怎么了?
到底有什么在中间隔阂着呢?
华徴嫆动了动,将身子调到了自己觉得舒服些的姿势,悄悄缩回手,转了个面向,背对起君轻尘,睁开眼看着前方模糊不清的食物发呆。
她却不知,身后的君轻尘在她背过身时也睁开了眼。
喜欢一个人,想要得到她,明明是很容易的事。抛些银子,摆两个笑脸,再说些好话,女人怎么也能被哄到手。可他明明已经可以毫无顾忌的拥着她入睡,却总觉得身边的人还完全不属于他呢?
这样想着,却还是探出了空闲的手往前落到了她的肚子上。君轻尘未置一言,感受着她身子的僵硬与越是故意越难放轻的呼吸,弯了弯嘴角,到底是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双狼已经接替了降魔。也没用君轻尘吩咐,梵音早就带了人来悄无声息的将玄毒的尸首抬走了。甚至那一片地皮都被挖掉了,换上了新的土壤。看起来虽觉得有些古怪,但很快的云来城又下了一场雪。当眼前又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时候,这方院落已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了。
华徴嫆慢慢调理着身子,整日与山珍海味名贵药材为伍,到了十二月中旬随着缱绻一起到御医馆进行最后复诊的时候,连御医馆的女大夫都惊奇的道:“这不是先前遇见过的那位姑娘吗?原来染了瘟疫的人是你啊?这人染了瘟疫都会不同程度的消瘦,你竟还丰满了些?”
华徴嫆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脸,“大概是吃得太多了。”
这女大夫,就是先前在来往医馆里遇到的那个带着半面面具的女大夫,与她一同的那个男子也在,穿着一身玄色绒袍,还挑着眉围着华徴嫆绕了一圈,边摇头边道:“我就说么,这丫头适合丰满一点儿,这次看着可是顺眼多了,眉儿啊,要不咱把她拐来给儿子?”
“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型!”女大夫捏了他一把,“你怎么见着个好看的姑娘就要拐来给儿子,正邪他才八岁!往后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爹这么给他找媳妇,他不得恨你!”
“我这不是怕咱儿子被人拐跑,干脆就先给他拐来一个嘛!”男人委屈的扁嘴,“他一定会理解自己爹的心意的!”
女大夫啼笑皆非,干脆不轻不重的推了男人一把,伸手拉过华徴嫆坐在小圆凳上,“来,姑娘,咱不理他,说说病情。”
华徴嫆早就被他们俩这一唱一和逗笑了,闻言不住的点头,可笑意怎么也收敛不起来。
女大夫丝毫不介意:“姑娘你生得可人,笑一笑可是美的让人心里头发甜,难怪云王的侄子为了你,一掷千金的投到青楼里头去呢。”
华徴嫆听后却是心里一跳,“大夫……你知道这事?”
“虽说我是外来的,但这事眼下可是传遍了云来城啦。”女大夫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她将手腕抬起来放在腕枕上,垂下纤细的手指按在了上面。
“嗯……”闭着眼细细诊了一会儿,女大夫又睁开了眼将她的眼鼻口舌都看了一遍,而后拿起毛笔记录着道:“看来给你送去的药你都认真的吃了。病情已没有大碍了。我这再给你一付方子,补气活血的,每日早晚各一次,半月足够将身子完全养好,也可令你的月事稳定下来。先前你服了催促月事的药,对身体不大好呢。”
“催促月事的药?”听到了奇怪的词儿,华徴嫆道:“我没服过啊。”
“嗯?”女大夫抬了下眼,又左右看了看她,“应是服过的。会不会是你与什么其他的药物一起服下了,自己却不知道?”
“其他的药物?”华徴嫆想了想,“……是打胎的?”
女大夫当即就表情肃穆了起来:“姑娘你服用过打胎药?”
“是啊。”华徴嫆道,“就是上个月的事情。”
女大夫却低喃:“不对啊。姑娘你又没怀过孩子,服用打胎药做什么?况且,打胎药与催促月事的药是有相似,但我诊断的当是无错啊……你实在不像是服用过打胎药。而是催促月事的。因着染了瘟疫之后身体的状况会下降,我这里的另两位女病患也都服用了催促月事的药物,与治疗瘟疫的一起,会令治疗药更有效。姑娘,你是将这事否是听岔了?”
听岔了?
打胎,催促月事,这几个字怎么会听岔?还有,她竟没怀过孩子?
这女大夫总不会骗她吧?
想到自己当时确实服用了药之后只有短暂的出血,不仅没像听说的那般坐小月子时身子变差,反而恢复的很快,华徴嫆咬紧了唇。
她没怀过孩子?
想一想,确实,当时老大夫也没说过她怀孩子。她没染瘟疫和怀孕这件事都是梵音下的定论。药也都是梵音带来的,再没其他大夫给她诊断过。只因梵音确实医术高超,她打从心里头觉得这人已经是她见过的医术最好的,所以对他说的话也从未怀疑过。
难道,是梵音和君轻尘联合起来骗了她一次?
缱绻一直也在旁边听着。见华徴嫆沉默了许久也没吱声,不禁劝道:“徵嫆,别多想,若是君少爷骗了你,那他也一定是在为你好。”
“嗯。”华徴嫆低声应答着,身子却“唰”的站了起来,“我要去找他。”
“我陪你。”缱绻道。
“不用,不是说无双就是落香坊里另一个染了瘟疫的人吗?你不妨问一问她现状如何了。我没事的,只是想找轻尘说些话。还有,若是无双好了,晚些时候你将无双也请到君府吧,咱们聚一聚。”
观察了她的神色两眼,缱绻叹道:“好,你可千万想清楚,别做傻事。”
“不会的。”明明是莞尔着说出这话,动起来却像是挣脱了猎人魔爪的兔子。华徴嫆转身便飞奔了出去,连女大夫在后面喊的话都顾不上了。
“年轻就是好啊。”女大夫抓着开好的药单,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看向缱绻:“恐怕要麻烦姑娘将这单子转交给她了。”
“可以的,不碍事。”缱绻乖巧的回答,又问:“不知其他几位同样感染瘟疫的病患何时才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