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真正的委托人
“他们真是太不像话了！今天是礼拜五啊，礼拜五啊，距离二彩还有四天了，今天不去排练，回头演出怎么办？”
成鑫被高思思摔到楼道里，打着石膏的左脚沾了一下地，疼的要死。他从地上爬起来，正好看见抱着箱子的陈医生走到病房门口，想都没想，一长串抱怨的话就从嘴边涌出来。陈医生把手上的箱子放到病房门口，拉着他进了儿童住院处的一间小会议室，关上门。
这间会议室是隔音的，陈医生让成鑫骂了个够，但是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成鑫，你听我说，这样下去不行……”陈医生劝人时，语气依然不紧不慢。
“有什么不行的？”成鑫打断了他的话，“《卡门》是我的心血，他们这样才是不行！”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小会议室的门，成鑫以为是高思思来理论，进来的却是冯阿姨。她说病房那边已经吃完饭了，但是她不能让成鑫这样去见孩子们。
冯阿姨比他们都年长，又是在孤儿院当老师，说话自有一股威严。她故意不理成鑫，转头和陈医生一个人说：“要不这次圣诞剧我们不要导演，直接排个舞台剧就好。”
陈医生当然知道冯阿姨的意思，但是导演就在旁边，这话他不太好接，只好望天。成鑫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自己被辞退这种事已经好多年没发生过了。他正要发火，这时候门又开了，高思思也来了。
陈医生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朝高思思挤眉弄眼，成鑫很惊奇，“你们俩认识？”
“嗯，认识，”高思思脸色很不好，她一向端庄大方得体，今天揪了成鑫，自己心情也不好，“是我拜托他找你排《三只小猫》的。”
“什么？为什么？”成鑫目瞪口呆，这么小的项目背后居然还有黑幕。
高思思咬着下嘴唇恨恨地看着成鑫不出声，陈医生急忙出来打圆场:“高总当时说的是，希望能通过排演这部儿童剧帮助你成为更高一阶层的导演。”
成鑫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他大声问高思思：“所以我在导演的方面需要这些残疾孩子给我什么帮助？”
“很多，主要是人际关系方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越来独断独行，这让大家都很难做啊。”高思思好像是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了，决定把话挑明。
“分配角色的时候，其实你很公正，确实是按照大家的先天条件和后天练习的程度分配的，但是当时好几个舞蹈演员都哭了。最明显的是朱莉，从公布要演《卡门》的消息开始她一直都瞄着女主角的位置，不光训练认真，还刻意减肥减掉了七八斤。可到宣布角色的时候，你却让她演女二号村姑，从最美的吉普赛女郎到一个村姑，差距太大了，她接受不了就哭了。到这里其实也还好，毕竟你是导演有人事权，可你接下来说的什么话？要她拿出职业精神来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再说她不也接下了农妇这个角色，后来一直也跳得很好啊。她那个身材女二号委屈她了吗？”
“所以那之后她又胖了十斤，又费力地减肥，跳得虽然也不错，但是精神上压力太大，根本没有宣布角色之前有干劲。”
“那是因为她不专业！还得继续批评！”
高思思扶了一下额，决定继续。
“一彩前你要灯光师调整和修改第三幕的灯光，但是他家儿子发烧在医院，他老婆要照顾儿子，他本来就着急回家照顾他年迈的母亲，和你说了许多次，你就是不放人，一直熬到九点多才结束，他匆忙地买了点儿快餐回家给老太太，结果老人家已经饿着肚子睡着了。第二天他内疚的跑来找我辞职，说他出来工作本来就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结果现在因为工作让自己的妈妈饿肚子，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九点怎么好意思叫加班呢？我那天已经让他早走了，我自己工作到夜里两点呢。”成鑫对这件事只有模糊的印象，但是他依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高思思见他理直气壮，继续讲下一件事。
“你批评在自助餐会上批评魏素芬不应该早退，可她有特殊情况大家都知道，她平时训练从来不要特殊待遇，一个餐会她早退怎么了？你一定要用揭她伤疤的方式批评她吗？而且我问过小魏了，你前几天在疗养院里已经碰见过她了，也没道歉。”
“我那时喝多了啥也不记得了。”这事确实是成鑫理亏，他只能把借口推给酒精，苍白的逃避。
“嗯，那你之后为什么不道歉？”高思思这次决定不给成鑫留面子。
“我都不是她的导演了，我道什么歉？”成鑫想起无端被罢免了导演的职位，那几天他光平复自己的情绪就花了大量的心力。
“你真的这样想吗？”高思思冷笑，“你根本就没把别人当人看！”
“对，我就是工作至上，怎么了？我铁面无私，一切以排演出一部好剧为出发点，怎么了？你说的那些都是琐事！”成鑫也爆炸了。
“所以你现在要因为这些琐事丢工作了！”高思思丢出重磅炸弹，“你出车祸之后，整个剧团开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帮你说好话，你年底合同到期，我也保不了你了！”
成鑫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为了剧团鞠躬尽瘁，只不过是出了一个车祸，怎么会被辞退呢？可是看着高思思冷冷的神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间空气中十分寂静。
“那个，我觉得吧，成导还是有所改变的。”过了半天，站在一旁观战的陈医生弱弱地插话，“今天下午他就做的很好啊。”
“我们那个儿童剧之前很不顺利，让成导和小演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把人都得罪光了，但是今天下午他成功地挽回了两名小演员啊，我觉得他和之前相比已经有一定的进步了。”
陈医生对高思思笑笑，然后和成鑫回顾了成鑫是怎么失去《三只小猫》这个剧的过程，成鑫震惊地发现确实和他失去《卡门》的过程一样。因为他没有范立勇对角色的希望，所以范立勇哭闹着要退出，因为他要求范思琪做她身体根本做不到的动作，所以范思琪推着轮椅跑了，因为他轻蔑李孟唱歌的水平，所以李孟不理他了。一个演员都不来，导演是不可能排演出一部完整的剧的。
“……是我错了。”成鑫服了软。“我对他们的要求固然是从排演剧目出发，但是演员们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来演歌舞剧的演员。”
听到这句话，高思思的表情也缓和多了，但她还是有些怀疑。陈医生趁机打圆场，对高思思说，如果成鑫能如期排演出《三只小猫》，高思思就按先前约定的那样，不要辞退成鑫。高思思闭眼思考了一会儿，点头答应，说如果我真的能从这部剧的筹备和演出的过程中看到成鑫的改变，不光不会辞退他，还会给他更好的机会。
一直没说话的冯阿姨也表示说，既然七个小演员里面五个都是他们孤儿院的人，她也会来监督的。如果不行，马上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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