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暖洋洋的风吹在人身上,都要将人吹困了。【\/本\/文\/来\/自\/八\/戒\/中\/文\/网\/】荣瑾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扇子,躺在美人椅上。
水蓝色的袍子将身子裹了个结结实实,却难掩饰衣裳下玲珑的曲线。荣瑾隔着珠帘,微微抬眼看着窗外。欲把春风比胡姬,日日杨柳依依。
胭脂走进来,拿了本子和笔道:“奶奶,张管事,已然给您从外边找了几个丫头。您瞧着,要不将她们带过来看看?”问完,半响也不见得回音,胭脂不由抬起头来看着躺在卧榻上的人。
女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这么好的天,这么好的日头,若是不来做场白日梦,真真可惜了。”
胭脂疑惑不解,也不知该不该接嘴,就这么一直盯着她。荣瑾忽而转头一笑,从榻上慢慢爬起来,光着脚嘭的跳了下来,青丝飞扬,露出些许孩子气的笑容道:“浮生长叹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偷得浮生白日闲呢?”
胭脂看了看外边的大晴天,又低头瞧了手中足足有三页的名册,俏脸扭成一团道:“奶奶,还请饶了胭脂吧。张管事从上一日起便在我耳边念叨您房里人的事儿了。您就算是给胭脂一条活路,还请奶奶赶紧从这百来号人里面挑一个吧。”
荣瑾浅笑一声,挥挥手道:“也罢,就饶了你吧。谁叫我生来是个劳碌命呢。你去将人带过来吧,只挑你喜欢的。若是你觉着不好,那便叫她直接领了银子回家吧。”
胭脂点点头,欢喜着跑出去了。
荣瑾看了看周围,也觉得房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些。紫鸢愈发少言寡语,做起事情来总是心不在焉的。胭脂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虽然时常叫了巧儿和全儿来帮忙,可两人到底年纪尚小,很多事儿不如胭脂来得老道。
管事儿的送过来的人都不错。只是,瞧着却有些太过标致。似是刻意找些姿色上乘的女子。其中有几个不乏骚首弄姿,自命不凡的丫头,荣瑾瞧着怪碍眼的,便道:“张管事,这些个丫头长得都不错,你倒是费心,哪里招来这么些漂亮的?”
从旁走出一个八字胡,瘦长脸的男子,点头哈腰的。脸上满是讨好。张管事见荣瑾脸上带笑,心以为压对宝贝了,谄媚道:“奶奶,不瞒您说。小的为了找这些姑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可为主子分忧的是小人的职责。小人就算是跑断了腿儿,也得为您找写好的姑娘来。”
“你倒是心思细密,怎么想到我的心头所好的呢?”荣瑾微微挑眉,眼中满是玩味,美人扇轻轻掩住嘴角的一抹讥笑道。
张管事弓着身子,瘦长的脸一笑,顿时扯出几道皱纹,道:“您瞧您说的。小人也只是偶尔听闻。”左右看一眼,低声道。“男人嘛,总是喜欢新鲜的。奶奶何不大方些,直接送去,也省得爷日日宿在别处。您做正妻的,一个大方,爷自然在心里感激您。”
荣瑾嗤笑。许久不打探,院子里的风言风语倒是传到她身上了。细想也对,孟时骞已然有两三月未曾踏足沁春居。任是谁也该瞧出来这其中的不对劲了。
可是哪有如何?她的事情倒还要个下人来添油加醋了。荣瑾哗然起身,懒懒扫一眼院子里站着的几个姑娘,刻意挑了几个最漂亮的。心笑:既然你们等着我做贤良淑德,我自然也要做给你们看!美目微睁笑道:“将这几个丫头留下吧。剩下的便送出去。”
张管事尚反应不过来,这话虽然听着是好话。可怎么瞧着却不对劲儿了,正要张嘴,却被斜一眼,冷冷道:“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在我这沁春居里给我做伴儿?”
“小的,怎么敢。”张管事擦擦汗,心想道:这主子当真不是好伺候的。一眨眼功夫就变了脸,自己还是趁早得了好处走了罢了。
胭脂领着张管事下去领钱。
被选上的几个丫头顿时各个笑开了花,想必是心中早已做起大户人家少***梦了。叱!不过也罢,随着她们去,她不想做妒妇。她既不能让孟时骞满足,便挑几个丫头给他,也算是能解决了他的生理需要了。
荣瑾点了两个瞧着格外水灵的丫头道:“就你们两了。今晚好好拾掇拾掇,前去服侍二爷。若是得了好的,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入夜时分,两顶青布小轿被抬入沁园竹林。圆月高挂,荣瑾洗漱了过后,便早早睡了,一夜好梦到天亮。
第二日前往祠堂上了香,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今儿高兴极了,大约是听了昨夜的事儿,赞道:“到底是大家里出身的,识大体,明事理。你且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亏待了你。“
荣瑾颔首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大度来道:“荣瑾自知鄙陋,不能为夫君解忧。心想着家中血脉单薄,自然以子嗣为先。若是房中谁能诞下子嗣,一律下文书正式聘作姨娘,若能一举得男者,便赏赐一个庄子。母亲以为意下如何?”
荣瑾如此大度,老太太自然是欢喜,又赞又夸,吩咐了她一定好好管教那些丫头。
出了院门,走过那一片寂寂的松子林,荣瑾一路无话。胭脂摸不透荣瑾的心思,也不敢随意说话。倒是紫鸢却道:“奶奶,作何将那些女子招进来呢。不是偏生在院子里生事么?我瞧着那几个就是不安分的,指不定是哪个窑子里出来的货色。怎么能随意让她们进门?那张管事也是个蠢货,竟然这样行事!”
“大庭广众的,你也不知道忌嘴。成天的口不择言。张管事若是没有老太太的许可,能随便揣测我的心事么?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许不定是二爷自个儿的意思。他们既要我做这贤良淑德,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就算再找三个进来,我也不在乎。不过是院子里多了些热闹可以看罢了。”荣瑾一边走一边道,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紫鸢气得直跳脚暗道:“真真是该死的。奶奶何苦说那反话,爷心里定是有***,绝不会让那狐媚子给迷了心智的。您放心,紫鸢拼了性命都会将那些该死的女子挡在门外的。”
荣瑾笑着摇着扇子,半是含笑半是打趣儿道:“整日里的胡诌。谁人要你拼性命。好端端去哥哥房里伺候才是真的。”
紫鸢霎时变了脸,咬着嘴唇,半响不支声。荣瑾见她不出声了,便回头看,瞧见一张满是忧愁的脸,不由叹道:“少年不识情滋味,苦中作乐,亦得真心少年郎。”
紫鸢低头却低低道:“奶奶,莫要说了。奴婢配不上爷。奴婢只想这辈子留在您身边服侍您。您如今在家中处境如此艰难,紫鸢更加不能只顾自己了。“
“也算你有心。这次赏你一回,去一趟沁园,请哥哥来。就说我有事儿和他相商。”荣瑾笑着抚了抚她是鬓边。
紫鸢依旧愁眉不展,满是不情愿的往沁园走去。
回了沁春居,却见一个难得露面的稀客,正和宝儿一处在玩儿。两人正在院子里扑蝶,兴致所至,连来人都不曾听见。还是宝儿先发现了荣瑾,忙停下身子,给荣瑾行礼道:“娘亲来了。“
孟春绯正背着身子,一听这话。慌忙转过身子来给荣瑾行礼道:“春绯见过二奶奶。”
荣瑾睨了她一眼,分明瞧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喜悦,方才那场戏也不过是做给人看的巧遇。
荣瑾不动声色,笑道:“孟姑娘,这几日怎么得空到我这小地方来坐了?院子里的几位姑娘都在苦练骑马箭术呢。”
孟春绯黯然低眉,又惊觉不对。慌忙掩饰笑道:“春绯天资不足,也无心于骑射,更喜于和宝儿少爷一同玩耍。”
“听说你平日里也时常去福寿园看他。宝儿似乎也挺喜欢你的。”荣瑾忆起之前庆姥姥所言,似乎老太爷也十分中意孟春绯。原本她以为这府上离去之人应是孟春绯,没想到她竟能得了帖子。看来其间缘由应和福寿园脱不了干系。
孟春绯赞道:“宝儿聪明伶俐,任是谁都会欢喜的。我不过是在这家里寻个真心人聊以为伴罢了。”言到最后,脸上不免带了些神色感伤。想来在这大家里过得也不是很自在。
荣瑾似是没瞧见她的神情。直道:“孟姑娘,还请见谅。这天色也不早了,该是宝儿做功课的时候。若是没有事儿,我就带着宝儿先回去了。”
孟春绯听得荣瑾语气冷淡,都在屋门口了,连杯茶都不给她喝,脸上像是被活生生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得她只想流泪。可为了家里,为了她那尚在大牢里的爹,她就算是打落牙齿也得往肚里咽。她没有退路了!
孟春绯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一股脑拦住荣瑾的去路,跪在地上道:“奶奶。二奶奶。春绯求您了,春绯愿意将性命都交给您。春绯只求您能给春绯指一条明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父亲出了事情,被关进了大牢。家中哥哥也因罪牵连,我家一门五口已然是走投无路了。若是奶奶今日就这么走了,我便撞死在这墙头,也免受日后的百般羞辱。”
荣瑾被孟春绯这突如其来的一拦和以死相逼,反生出一份欣赏来。一向而来,她所见的孟春绯乃是唯唯诺诺的庸碌之辈。人微言轻,又过于自卑,饶是教化,也不能成大材。
如今,眼前女子虽然还是那样的容貌,可眼神却实实在在的不一样了。那其中跳跃着的是拼死的决绝,像极了绝地反攻的牝鹿,性子虽然温顺,却有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勇气。这样的人何愁不能出人头地!
许是这样的眼神让荣瑾觉得快意,又许是她心中隐隐便有了想教导她的想法,她像是站在高处的王者,低头俯视着蝼蚁一般的孟春绯,她的眼中闪着泪光还有坚韧,像极了窗台墙角处开着牵牛,虽然俗气,却顽强。
“你若是有了舍弃名字除却姓氏的决心,从此之后只做事低人一等的觉悟,便跟我进来。我沁春居里从来不要半吊子的丫头。”
孟春绯顿了顿,丫头?这意味着舍弃了姓氏,舍弃了名字,甚至舍弃了身份,甘愿入奴籍,她,她。。。。。。
荣瑾回过头来看着她,见她犹疑两难,不由放软语气,低声道:“既然不能也不必在我面前了。你只管着回去吧。想必老太爷也会给你保你平安,给你安排一户门当户对的亲事。”
孟春绯眼前又想到家中的父亲,想到不争气的妹妹和好高骛远的哥哥,还有为家里操碎了心的母亲,顿时,豌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她伸手抹去眼角泪珠道:“春绯已然决定了。奶奶,只求奶奶能给春绯指一条明路。春绯一定要入宫。”
荣瑾微微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原以为她的心思只是想嫁一户好人家,没想到她求得更大,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鸟雀焉知鸿鹄之志!我竟没瞧出来你是有如此大志之人。可,你以为入宫可是这般简单的事?”
“只要是能入宫,为我父亲沉冤得雪。我便是死在宫中也是无怨无悔的!”孟春绯决然道,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你既然心意已决,那自今日起,你便放下你孟氏一族身份,入我房里,当我的贴身。我不要你入奴籍,亦不要你为我端茶倒水。寻个适当的时机,我就会将你送入宫中。能如何获得太子青睐,获得皇上的赞誉,一切皆凭你的本事。就是死了,也是与人无尤。不过纵使你能出人头地,你也得做好一世苦于宫中的决心。”荣瑾抹去她额头的尘土,拢了拢她散落的鬓发。
外边的日头那么的毒,刺得人竟睁不开眼。孟春绯抬头望去,入门却见一片绚烂。阳光中有人影逆光站立着,宛若神人。她不由伸出手去抓住那最后的一丝希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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