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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春猎(1 / 1)

()春猎是棠朝历来的一个习俗。男子春猎,女子春种。自汉朝以来便由此习俗。可棠朝皇室并非中土之人,乃是关外民族入关后统一当时分裂的各个小国,才成就的大棠王朝。

开国大帝元帝乃是文武双全的一代英豪。金戈铁马,南征北战十来年,终于收复所有国家,建立起强大的帝国。可是入主中原之后,关外民族和当时汉族因各种宗教和习俗的不同,有了许多矛盾,大小起义不断。

元帝采取民族融合的方式,先是民族通婚,再是学习汉人文化和习俗。这春猎便是一项,两族融合后形成的风气。后经历周后当政,改春猎为男女一同竞技,这风俗才延续下来。

当今圣上亦是尚武之人,每年春猎便会举行得格外盛大。皇家狩猎场在苍南山丘一带,广袤无垠,地势多变,驯养无数奇珍异兽。元帝在世时,便在这里建造一座行宫,占地千亩,又广修花草,这里有成了夏日避暑胜地。

来此之人皆为朝中大臣女眷。薛芙和沈靖蓉皆是侯门之女,又早已内定为太子妃人选,自然是住在离太子宫殿较近的碎玉轩里。荣瑾又因孟时骞乃是太子太傅,自然也住得碎玉轩内。

偏是韩白蕊深得太子喜爱,特意安排在了皇后殿内,由皇后亲自教导。

荣瑾原本和孟时骞两人早已是是相敬如冰,如今因着春猎,免不得在同一屋檐下,两人自然是多有尴尬。好在,逢场作戏,孟时骞早已是个中高手,荣瑾虽然心有不悦,可还是能和他配合默契。只不过,一入房门,两人自然是各占一面。绝不交谈。

这一日,荣瑾正在屋中兀自看书。碎玉轩春日晴好,又有梨花木种内,花开千树,遥遥望去似是一片雪海,微风浮动,清香自然而来。

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

荣瑾在扇面上如是写下,又将扇子放置窗口。正对着日光,笑着转头对胭脂道:“带着扇子上的字风干了,我再写下句。一句一句,每日写。转瞬便到了夏日。”

胭脂看了漏子,从外屋越过屏风拿起梨花木衣架子上放着的半臂小衫道:“奶奶是时候去了。”

荣瑾点点头,随意将手中毛笔一放,又将砚台压住纸张。

胭脂已然从柜子里取来马鞭递给荣瑾,荣瑾转身拿过,便走出屋外。

来到翊坤宫已然是日昳之时,荣瑾进马场之时,已是空无一人。荣瑾去马房里牵了自己平日便在练习的枣红色小矮马,骑上去。任由养马人牵着,慢慢跑了几圈。

骑在马上依然有些颠簸,不过已然不像最初之时的东倒西歪。荣瑾让牵着马的那个女官放开缰绳,自己试着跑几圈。

荣瑾坐在马鞍上,两脚按照女官所教导的,往马肚子上用力一加。马果然便慢慢跑起来了。这匹小矮马虽然看上去比较矮,但似乎奔跑速度却是不错的。荣瑾坐在它身上,被颠簸得只能紧紧握住缰绳。

这马似乎成日里只能慢慢走,难得失去束缚,竟然疯一般的瞎跑起来。//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荣瑾一时间有些握不住缰绳。被颠得只能在马上摇摇晃晃。那饲养女官赶忙骑上马,来追。

前面便是练习跳跃的木桩子。荣瑾吓得直拉缰绳,期望马儿快些停下来。却不料只能让马儿更加的发狂似的狂奔。眼见着,木桩就在眼前,这马依旧半点速度不减,荣瑾几乎绝望,觉得心中似乎像是要爆炸一样,大片大片的恐惧将她覆盖。她听说过,坠马失事的事故,运气好的还能同甄瓶儿一样保住苟活下来,若是不好,那便只能被马踏成肉泥!

千钧一发,却见空中踏尘而来,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缰绳,另一只手却将她身子一拦,拥入怀中。那气息沁入心脾,宛若幽兰。荣瑾惊慌之余,抬起头,却见是一双深邃的眼眸,似是一口深井,一望下去只见一片漆黑。

说时迟那时快,缰绳被止住的马,原地踏了几圈,不住的嘶嚎,半响便轰然倒地。尘土飞扬中,却见那匹枣红色的马早已是口吐白沫,不停抽搐了。

荣瑾恐慌之余,亦警觉事态不对。那马上跳下来一女子,身着窄袖胡服,三千青丝只以宝冠固定,英姿飒飒,颇有几分女中豪杰的风姿。荣瑾有些眼熟,恍然顿悟,忙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拿着马鞭笑道:“正是凑巧,本只想一个人来玩耍一会儿,却见到你的马儿发狂了,便马上赶过来了。却不料子瑜比我先一步,将你给救下了。”

荣瑾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沈瞻的怀中,慌忙挣脱,跳下马背,却不料,脚下踩着石子,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还扭伤了脚。

这时,养马场女官赶过来,从马上跳下来,立刻跪在地上,磕头告罪道:“小人看管疏忽,还请娘娘饶命。”

荣瑾看那匹马,已然是奄奄一息,心中难免有些后怕,又觉得它实在是可怜。不过是个不知事儿的畜生,却因为人心,无端端成的牺牲品。

这是皇后身旁的几个掌事宫女也骑马过来。皇后将荣瑾扶起来,和蔼如同慈祥姨母,看着她望着地上的马,不由一笑道:“险些将命赔进去了,还不忘可怜这畜生。“

掌事宫女将那养马女官给待了下去,其中一个宫女留下来仔细检查了死马的周身后,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马鞍背上有铁刺,铁刺上有毒。这马已然中毒而亡。”

马鞍上下毒,可见其用心。荣瑾眼前闪过一张人脸,想必是她了!除了她,她应从未和人有过过节。

皇后收敛了笑容,神色凝重道:“去问问那女官,今日有何人来看过这匹马。将马厩里的小厮给我捉起来,一个一个审问。皇家狩猎场,狩猎的可不是人!”

沈瞻见荣瑾脚受伤了,便提议牵着马回去休息一下。荣瑾脚实在疼得厉害,可也不能一味让皇后娘娘纡尊扶着自己,又不能违反礼法。让沈瞻来搀扶,只好,一瘸一拐的走着。

沈瞻在前面走着,身后的娇小的人影却让他时时刻刻在意,不时回头去看。他见她贝齿轻咬,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虽然一瘸一拐,疼得眉毛打结,却不曾有向任何人伸出手企求帮助的意思。实在是倔强得不行。

荣瑾咬着牙含着泪,只能心中暗叹:骑马的人伤不起。

一路走到马房,荣瑾小小喘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能有座了。却不料。马房简陋,只搬了一把椅子出来。荣瑾暗叹一声,只好咬牙忍着。

好在胭脂听讯来了,能在旁扶着一把,才免得荣瑾疼得昏过去。

马厩小厮一见皇后娘娘,就立刻吓得什么都招了。

这马乃是今日韩白蕊来马厩之时选中,打算用来学习骑术的。他只是收了钱,听人指使给马换了个马鞍子,其他的一概不知。问起是那个丫头。也只道是不知道。

荣瑾心想这行宫内上上下下,嫉妒韩白蕊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若要查出来何其困难。她今日只怕是好运,能有两个骑术精湛的人出手相救。若是韩白蕊此时前来,就算保住性命,待到马毒性发作。摔落之时,也得毁了容颜不可。

听完一番话,皇后眼中宛如六月寒冰。日暮低垂,残阳照入马厩,将地面和干草都照得一片血红。皇后的凤目微微眯起。眼中流淌着不知明的光芒。荣瑾看着皇后,她的眼睛也染上了夕阳的残红,露出微微骇人的光泽。

“将人带下去严加看管。可不能让人谋害了去。”半响,皇后如是道,眼中已然似是平日一般的祥和,“人老了,不得不服老。才骑了这么一会儿,本宫就乏了。荣瑾既然脚受伤了,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子瑜你帮着我送一送她吧。”

沈瞻恭敬称是。

回去的路上,荣瑾借着胭脂的搀扶,走得也不算太累。沈瞻一路送荣瑾直至碎玉轩门外,便不在进去。

此时已然是华灯初上,天黑得格外深沉。草木的阴影在夜里显得十分浓厚。荣瑾兀自走在入园的路上。却听得后边一阵脚步声,抬头之时,沈瞻已然站在了她的身边。

“表哥,可还有事?夜已然深了,表哥也好早早回去歇着了。”

沈瞻抿了抿嘴唇,眼中似是不解又似是探求,反反复复看了荣瑾好几回,半响沉声道:“今日之事,再不许旁人知道了,你可知晓?”

荣瑾明白个中厉害,自然点头。又见沈瞻还不走,只等着他的下文。却见,沈瞻又看了她许久,似是要将她看出个洞来似的。耐不住这焦人的视线,荣瑾又问了一边道:“表哥,可还有事?”

沈瞻终是叹了口气,转身便走。荣瑾也撑着胭脂的肩膀,一歪一扭的往回走。

而身后却传来生硬的声音道:“待你脚好了,就跟着我学骑马吧。”

荣瑾惊讶转头,却发现那道修长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空中。只留身旁那几不可闻的幽香,淡淡的,虽然淡薄却似乎能让人、情安定下来。

回屋之后,荣瑾脱了袜子,果然脚肿得跟个馒头似的。

好在翊坤宫里送来了上好的跌打药酒,胭脂给荣瑾捏了之后,也觉得舒适了许多。只是这味道实在太大,荣瑾不得不开着窗子睡觉。

第二日,荣瑾起来,已然觉得脚好了许多,幸好只是扭伤,不是骨折,不然她恐怕只能留在碎玉轩看着她们出去了。

荣瑾一跳一跳的走到窗前,发现原先放在窗子上的一面画扇不见了,自己随手涂鸦的原先的那张写了诗词的宣纸也不见了。她心想大抵是昨夜风大将东西吹到外边去了,便唤道:“胭脂,胭脂。我去我窗台下看看可有东西落下?”

胭脂听了,忙走出去,没过一会儿又走回来道:“奶奶,没有。我里里外外都瞧过了。”

“奇了怪了,怎没有了?”荣瑾不由自语道。

胭脂走进来看见,荣瑾立在窗口,若有所思,还当是进了贼,立刻紧张道:“奶奶,可是少了东西?还是昨夜您听得动静了?”

荣瑾摇摇头,指着原先放着美人扇的地方道:“我昨日明明将扇子放在这里的,今儿一早起来却发现不见了。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胭脂松了一口气,转眼笑道:“许是叫那个顽皮的给拿去了。奶奶何必在意,回府之后,您再买一把便是。”

事已至此,荣瑾也不在计较。

用了早食,荣瑾又躺回到贵妃榻上看书。今儿,孟时骞起得早,荣瑾没有和他碰面,不用一起吃饭,心情一好,多吃了一些。如今,反倒觉得肚子有些难受起来。

荣瑾揉了揉肚子,觉得还是难受得紧,只好起来,扶着桌沿慢慢走,一边走一边消食。

正这会儿,孟时骞却恰巧回来,见得荣瑾一瘸一瘸的样子,不由楞了楞,道:“昨夜倒是没瞧出来。你竟是怎么了?”

荣瑾扶着桌沿捂着肚子,样子显得格外的滑稽,却还不忘,慢慢蹲下来给孟时骞行了个礼道:“见过夫君。”

孟时骞大步走来,一时间气势逼人,荣瑾仿佛又回忆起那夜种种,心中害怕,不由倒退几步,慌忙道:“还请夫君不要过来。荣瑾如今有失仪态,身上又擦了药酒,味道古怪。夫君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她这一番话,让孟时骞停住了脚步,深深看着她。她眼中分明闪着一份畏惧。她是还在怕他么?她心中还在怕那一晚的事情么?孟时骞顿时有些懊恼,想要解释,她又不会听,想要走过去,又怕惊了她,只能讪讪站在原地。

荣瑾见他不在过来,心中长舒一口气,扯着笑道:“夫君若是有急事不妨先行一步。我这里自然有胭脂照顾。”

孟时骞无奈叹一口气,看着她满是防备的眼神,只好默默退出门外。

荣瑾见他把门关上,总算安心。被他这般一吓,她也不觉得胸闷难受了,只累得想睡觉。

荣瑾慢慢挪到床边,躺在床上,脱下鞋袜,将脚露了出来。淤肿还是未消,脚腕上骇然的一大块青紫,瞧着像是什么严重的伤势一般。荣瑾叹一口气,心想:若是自己不能出门,要被困在碎玉轩,岂不是时时都要碰到孟时骞?如此一来,真是冤家路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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