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君弹至半响,忽而停下了,睁开眼,对上荣瑾眼眸道:“二奶奶来了。【\/本\/文\/来\/自\/八\/戒\/中\/文\/网\/】”
“许久不来看你,瞧你过得愈发的好了。这身上的伤痊愈了,不知这心里的伤好没有?”荣瑾笑道,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脸颊疤痕的部位。
孟婉君撇开古筝,起身行至荣瑾面前道:“此恨,此痛,毕生不敢忘。”
“那遍好了。”荣瑾坐到榆木紫檀椅子上道。
丫头给上了茶,荣瑾接过白釉金边青花茶碗,揭开茶盖子,撇去浮沫,喝上一口,道:“表姑娘,身子既然大好了,倒不如出去走走。我虽然被禁足了,可没说你也被禁足了。定北王府家的管教姑姑已然回去禀报了。这会子还没有音讯,想来也该是如姑娘意思。你从前穷尽半生心血想要住进这沁春居,如今住进来,也不知作何感想?”
“这沁春居早些年,我早已住过。不过,后来表哥大婚,栖霞居的当家看不起宝月身份低微,才将这一处不是主房的地方腾出来做婚房。后来,因你要入府,本想翻新,却时间紧迫,没有做。如今再进来,只觉得景致依旧,却物是人非。我早已不是孟婉君,孟婉君早已被火烧死在西泽园了。”她揭开茶碗,蒸腾的热气,让她的眼睛瞧着水汽氤氲。
秋日里的阳光正好,院子里尚有蝉鸣。在一片日光里,吱吱作响。
孟婉君望着院子里长得参天的青桐,若有所思道:“这些蝉是今年最后的几只蝉了。不合时宜的东西终究会除去。这个家已经老了,若是掌权的人老了,家也会便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语气却依旧淡淡道:“二奶奶,你是这家里唯一一个能和她抗衡的人。你救过我一回,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与你说的。”
终于,识时务者为俊杰。荣瑾对她会心一笑,“我的心思。你看得通透。”
“不过是闲来无事,揣度吧了。人心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看透的。”孟婉君微微垂下眼帘,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荣瑾清了清嗓子道:“表姑娘,在家里这么多年,可知晓宝月死因?”
孟婉君当即道:“投毒死的。”
“那是谁下毒的?”荣瑾又问道。
“我。”孟婉君缓缓抬起头,眼中一片平静,仿佛在说昨夜她吃了什么一般平淡无奇。
果然如荣瑾所猜想,她眼中浮光微动,脑内飞快掠过许多人影。一横心道:“老太太可有参与?”
孟婉君依旧镇定自若道:“自然。若不是她默许,我不可能有机会下毒。她生产之后,外头流言纷起。她本是下贱歌女出身,又对外被人认作和忠国侯府世子有染。老太太为了家声留不得她。借我之手杀了她。一碗鹤顶红下去,死无对证。当时表哥尚在江南,就算赶回来也是回天乏术。”
老太太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狠毒。既不用自己动手,又能将自己不喜欢的儿媳除去。荣瑾慢慢起身,孟婉君却道:“你不想再问了么?”
荣瑾摇头,“足够了。【高品质更新】知晓这些便足够了。”
日光那么好,叶子也长得茂盛,可是季节变了。所有草木都将在这个季节死去。然后,在新的一年的春季,脱胎换骨。
荣瑾心道:时移景异,她也不能困守其中了。
回了屋子,荣瑾也不说其他,只叫紫鸢将成日里守门的柱子叫进来。
屋子里灯火亮堂。柱子一进门便跪下磕了头,道:“奶奶,万福。”
荣瑾对着紫鸢附耳几句,让紫鸢对着柱子传话。柱子听了,皱了皱眉。旋即又磕头道:“小的一定拼尽全力。”
以她今时今日的手段,若要脱困,岂不轻而易举?荣瑾笑道:“也不必你拼了性命。你只好生去做便是。”
待柱子出去,紫鸢忧心忡忡道:“奶奶。若是柱子被捉了怎么办?”
“捉与不被捉,都无关紧要。捉住了,老太太也只能放了我。你不记得,九月过后是什么日子了?若是她此时扣住了我,岂不是大不敬?”
紫鸢一拍脑袋,“原来如此。奶奶当真想得周全。”
荣瑾一双杏眼眯起,眼波之中流转出光泽。好戏就要开始了。
柱子一去不回,没什么音讯。荣瑾同没事儿人一般,每日是照常吃,照常喝。闲来无事,还同紫鸢红玉玩起了毽子。
过了不过五日,老太太身边的秀娟便漏夜赶到荣瑾的沁春居里,说是老太太解了她的禁足,明日安排她去宫里。
紫鸢不由赞道:“奶奶果然神机妙算。”
荣瑾挑了挑灯芯道:“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早就定下的事情。我母亲乃是沈家三房嫡系血脉,我也算是沈家嫡出的小姐,皇后娘娘看重是自然。更何况,还有沈靖蓉从旁协助。”
“可是,。。。。”紫鸢眼中流露出一股担忧道,“柱子这么久没有音讯,是不是。。。。”
“既然是秀娟来传话,便可见得柱子应该是在百花苑里。若是交到老太太手里,自然是由老太太亲自过来。可见,应是宫中的福寿全来传话了。老太太没的办法,只得急急忙忙请人来禀报。”荣瑾走到梳妆台前,理了理鬓发道,“明儿还得早起。早些睡了才是。”
紫鸢点点头,忙服侍荣瑾洗漱睡下了。
安神香的香味在屋子里还有残留,紫鸢提着油灯进了屋子,将屋内的东西收拾了,便推开窗子,迎面便是一阵秋风萧瑟。
昨夜一宿好睡,天空刚露鱼肚白,算着时辰应该是卯时三刻。
此时胭脂也从屋外进来,端了热水放在架子上。
紫鸢撩开绣紫色团花青缎如意帐子,拍了拍荣瑾的手道:“奶奶,是时辰起了。”
荣瑾尚是半梦半醒,起了身子,任由紫鸢伺候着更衣。
今儿是入宫,虽说不是朝见,却也是进栖凤宫主殿。紫鸢将荣瑾早几日用浮光锦做的一身褙子和团金牡丹胸衣拿出来。给荣瑾换上,又将从前春猎时候赏赐的十只雀屏凤头钗拿出来,斟酌了好一番,才只带上了四只。毕竟是中宫不得太过出挑,也不得太过朴素。四只正好。
胭脂给荣瑾梳了个双刀髻,用鎏金牡丹花钿插在耳畔。妆容亦不需太盛,只淡淡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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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瑾到达栖凤宫之时,也不过是辰时。宫前红楠木的门扉紧闭,荣瑾和紫鸢在外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得以进去。
皇后此时方从内殿走出来,见了荣瑾这般不由笑道:“本宫也不过是和你闲话家常罢了。你倒是起得早,害得你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当真是本宫的过错了。”
荣瑾跪地行礼。才起身回话道:“皇后娘娘过虑了。臣妾站在栖凤宫大殿门外,自下而上所见宫中景色甚美,感触良多,颇为受益。”
“哦?”皇后兴致勃勃道,“你倒说与本宫听听,是何感触?”
“其一乃是我站在门扉前,所见皆是朱红色门扉,门扉紧闭,来往宫人不断。却听见里面有宫人道娘娘华发早生。臣妾不敢妄加揣测圣意。却听得此一言,心中叹息。所谓位高者,权重者,在其位谋其职,思虑众多,虽可享荣华富贵。亦须担得起国家重责。愚民俗人不知其幸苦几何,妄下定论,可见其居心之恶毒。”
皇后点头,眼中透出赞许。荣瑾接着道:“其二,乃是栖凤宫地势居高。石阶百阶,有俯览众生之景色。让人耳目一新,心境更见高远。皇上所在宫殿亦是。如此可见。但凡龙凤者高瞻远瞩,所见之事非鸟雀能比,可见其一斑。”
“以地见人,善言广思,甚好,甚好。”皇后忍不住微微点头,可见其赞赏之意思。
“最后一见,乃是荣瑾位于殿前,静候娘娘接见之时,所想。其智者乎,礼贤下士。古有姜太公垂钓,后有刘备三顾茅庐,今者,臣妾于殿前等候,乃是臣妾才疏学浅,不得以智者之礼仪相待。还望皇后娘娘待臣妾足智多谋之时,能与荣瑾以智者之礼。”荣瑾再三叩拜,郑重道。
“心比天高,你的气度绝非如此。”皇后听罢,脸上笑容渐渐荡漾开,“说了这么许多,还未上茶。当真是失礼了。秋声上茶。”
荣瑾接过浮雕君子兰琉璃茶碗,浅呷一口,顿觉满口清香赞道:“皇后娘娘这儿的东西,真是好啊。臣妾从未尝过如此香的茶。”
“茶叶不是极名贵的,不过这水是极好的雪水,取初雪之日,树叶上的积雪,融化保存至今。配以旧时龙井,别有一番风味。”秋声含笑作答。
荣瑾逢迎道:“娘娘当真是风雅之人。以雪水入茶。臣妾听闻,旧时周后曾以荷叶露珠煮茶,其香甘甜,其味微苦。深受广帝喜爱。皇后娘娘亦可试着收集。”
“广帝早逝,周后把持朝政,牝鸡司晨,手段残忍,杀皇嗣,断皇脉,改国号,自诩为女帝,后背推翻。乃是大不敬之人,岂可和与之效仿?”秋声当即厉声斥责道。
荣瑾始觉言语有失,忙告罪道:“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妾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罢了,罢了。你也是无心。我亦不会责怪你。只是你嘴太快,不知收敛,原不是这样的性子。可是近日遇了什么事情?”皇后和蔼问道,伸手拉住荣瑾的手。
“家丑不可外扬。还请皇后娘娘见谅。”荣瑾佯装含泪道。
皇后见荣瑾此番受委屈,也不敬心生怜悯,放缓声音道:“你只管与我说了。我是你的姑母。今日召你前来,本就是听靖蓉之言助你脱困境。你如此哭哭啼啼,想必定是受了极大委屈的。”
“也不算是什么委屈。婆婆也是娘,荣瑾自当小心侍奉,不能胡言乱语。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荣瑾跪地叩首道,“荣瑾既然嫁过去,便是孟府里的人,一点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皇后顿了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如此,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后宫难治,太子也渐渐长大成人。东宫也该筹备起来了。”
荣瑾抹了泪,提议道:“皇后娘娘,可选好日子请人进宫了么?”
“十月里算是不错的。好日子也多。今日,就该去传圣旨了,也好准备着。”皇后伸手抚着茶碗边沿道。
荣瑾点点头称是。
果不其然,一回院子,便得知了消息。一切如荣瑾所料。韩白蕊当真没有被选入东宫,而是被征做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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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落梅阁内门庭若市,如今当真是门可罗雀了。
青槐端着水盆子,低着头坐在屋门口。丹桂正从里面推开门打算来找青槐,见青槐在这里,拉了她一把道:“小姐正要喝茶呢?你热水呢?”
青槐被丹桂这么一扯,便露出泪痕未干的脸。丹桂还以为自己弄疼了她,忙道:“怎么了?我也没下重手啊。”
青槐擦了泪,带着鼻音道:“我是气啊。那些往日里想苍蝇似的在跟前转的丫头小厮,这会子我们要口水,竟然还推三阻四的。不给也就罢了,竟然还骂我家小姐。说得话难听极了。我家小姐长得貌美,又不是她的错。皇上看上她,又能如何?偏说得我家小姐勾引皇上。”
丹桂也知晓圣旨下来那一日,小姐脸色极其难看。前脚送走公公,后脚便晕过去。醒过来,还吐了血,险些没了性命。小姐心里苦,只有她们做丫鬟的知道。
她家小姐和太子殿下早已是两情相悦,不知为何,偏皇上出来阻挠。她家小姐也不过是入宫之时见过一回皇上,为何偏就被皇上所瞧上了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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